钥匙**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我推开了那扇承载着所有希望的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新家具特有的味道,混合着一点……某种甜腻的、不属于这里的香水气。很淡,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鼻腔。
林薇跟在我身后进来,把手里拎着的超市购物袋放在玄关地上,袋子里是几瓶水和一些清洁用品——这是我们约好今天过来做初步打扫的。“累死啦!”她抱怨着,声音却带着点莫名的亢奋,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就往里走,直奔主卧的方向,“我先看看窗帘轨道装好没!”
我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消失在主卧门内,摇摇头,弯腰拎起袋子,准备先把东西放到厨房。视线习惯性地扫过光洁如镜的玄关柜面,那里用来试指纹的灰尘没有了,显然是林薇昨天或者前天来打扫过。柜面上,除了我和林薇的指纹,还有一个清晰的、略显粗大的拇指印痕,突兀地印在那里。
我的脚步顿住了。那印痕的形状,位置……绝不是林薇的。也不是我的。一丝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谁?物业?安装工人?林薇带人来看过房了?她没提过。
厨房里传来林薇的声音,带着点急促:“陈默!快来看!主卧的灯带效果绝了!”
“来了。”我应了一声,压下心头那点异样,拎着袋子走进厨房。崭新的橱柜泛着冷光,我把东西放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流理台。台面很干净,显然擦过了。但靠近水槽的内侧角落,一点细微的反光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走过去,俯下身。是一小片亮晶晶的东西,指甲盖大小,粘在冰冷的石英石台面上。我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来。是美甲上的水钻贴片,形状不规则,边缘有点磨损了,深紫色,在厨房顶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廉价的光。林薇?她从来不做这种夸张的美甲。她的指甲永远是干净、圆润的裸色或淡粉。
心脏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陌生的香水味、陌生的指纹、不属于林薇的廉价水钻……这些碎片在脑子里飞速旋转、碰撞,组合成一个令人心悸的可能性。我捏着那片小小的水钻,指尖冰凉。
“陈默!你磨蹭什么呢!”林薇的声音从主卧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我深吸一口气,把水钻塞进口袋,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看看厨房,马上来。”
主卧里,林薇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她没开大灯,只开了那圈嵌入式的暖黄色灯带,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穿着修身连衣裙的窈窕背影。
“看,是不是很有氛围?”她转过身,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像是精心描画在脸上的面具,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我。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这个动作她紧张时才会有。
我的目光没有落在灯带上,而是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这个本该属于我们俩的私密空间。崭新的、还未拆塑料膜的床垫。床头柜上放着两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一切都看起来很新,很干净。但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香水味,在这里似乎更浓了一些,顽固地钻进我的鼻腔。
我的视线最终钉在地板上。浅色的木纹地板,靠近床尾的地方,有一小块不易察觉的深色污渍,像是……水渍?不,更粘稠一些。旁边,散落着几根很短的、深棕色的、明显属于男性的短发。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疯狂振翅。那些碎片——指纹、水钻、香水味、短发、污渍——终于拼凑出一幅极其不堪的画面,清晰地砸在我眼前。
“这房间……有人来过?”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喉咙。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慌乱地躲闪开:“啊?没……没有啊!就……就昨天我过来开窗通风,顺便擦了擦灰……”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脚跟碰到了床沿。
我向前一步,逼近她,目光锐利如刀,不容她逃避:“通风?擦灰?林薇,你看着我!”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回响,“谁来过?谁在这张床上睡过?!”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曾经盛满星星、只看着我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惊惶、心虚和……一种被撞破后的绝望。
不需要回答了。她的反应,就是最残酷的答案。五年。一百二十万的首付。精心挑选的婚房。所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一地扎人的玻璃渣。
“是……谁?”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
林薇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滚落,她摇着头,徒劳地想辩解:“陈默……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打破了房间里死寂而紧绷的空气。是我银行的短信提示音。一种更冰冷、更黑暗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脏。
我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屏幕亮着,一条来自银行的最新通知,标题触目惊心:
【账户动账提醒】您尾号****的储蓄卡于今日15:27分发生转账支出人民币1,200,000.00元,收款方:陆远。当前余额:326.78元。
陆远。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进我的脑子里。
陆远!
我的表弟!那个从小跟在我**后面、总是笑着喊我“哥”的陆远!那个我工作后没少照顾、借钱给他周转、甚至介绍他去我朋友公司上班的陆远!
一百二十万。我攒了五年,准备用来筑巢的钱。一分不剩。转给了陆远。
时间,下午三点二十七分。就在一个小时前。就在我和林薇在售楼处确认婚房细节、畅想未来的时候。就在她靠在我怀里,笑得甜蜜又得意的时候。
“哈……”一声短促的、破碎的、完全不像是笑的声音从我喉咙里挤出来。眼前的一切——林薇惨白的脸,这张崭新却肮脏的婚床,窗外灰暗的天空——都开始旋转、扭曲、变形。
我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五年的温情、信任、爱恋,被彻底撕碎,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冰冷。
“林薇,”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你,和他,在这张床上,用我的钱,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