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快越好。”陈默打断他,“我等得起,但我的耐心,不多。”
挂了电话,陈默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闭上眼睛。书房里只剩下空调单调的嗡鸣和他自己绵长而冰冷的呼吸声。复仇的蓝图在他脑海中飞速铺展、细化,每一个环节都精准得如同瑞士钟表,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残忍的预谋。
几天后,一个周五的傍晚。
陈默坐在市中心一家顶级法餐厅的临窗位置。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车流如织,霓虹闪烁。他对面坐着的是本市主管医疗卫生系统的一位实权人物,王副局长。两人面前摆着精致的餐点,气氛融洽。
陈默端起酒杯,姿态优雅从容,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恰到好处的谦逊和热络:“王局,这次市里新规划的医疗产业园项目,我们天启集团是真心实意想参与进来,为家乡的医疗事业尽一份力。我们的方案您也看了,无论是资金实力还是技术支持,都是最优选。”
王副局长是个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闻言呵呵一笑,抿了口酒:“陈总年轻有为,魄力十足啊!你们的方案确实很有竞争力。不过嘛…”他拖长了调子,露出点官场特有的圆滑,“这么大的项目,盯着的人也多,方方面面都要平衡,流程上也还得再议议。”
“那是自然。”陈默微笑着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不经意的闲聊口吻,“说到医疗,我倒想起个事。我一个表弟,就在市一院骨科,叫周天霖。小伙子挺上进,就是年轻气盛了点。前几天还听他说,好像接了个挺复杂的手术,病人术后情况不太理想?”
王副局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端起酒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哦?周天霖?有点印象,是挺年轻有为。手术嘛,总有风险,医生也不是神仙。”
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看来,周天霖那台手术的风波,比他预想的传得更广,甚至可能已经引起主管领导的注意了。
“王局说得对。”陈默立刻附和,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医生压力也大。我只是担心他年轻,经验不足,万一真出了什么纰漏,不仅毁了自己前途,也给咱们市一院,给王局您主管的这块金字招牌抹黑啊。”他语气诚恳,仿佛真的在为表弟和领导分忧。
王副局长放下酒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默一眼:“陈总有心了。做医生,技术重要,医德更重要。有些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句话,如同一个明确的信号,让陈默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王副局长显然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已经收到了来自死者家属的压力。周天霖,已然成了他系统里一颗需要被处理的“问题棋子”。
“王局高见。”陈默举起酒杯,笑容真挚了几分,“来,我再敬您一杯,祝我们合作顺利,也祝咱们市的医疗事业蒸蒸日上!”
两只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陈默仰头饮尽杯中昂贵的红酒,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周天霖的“污点”,就是他撬动复仇杠杆最完美的支点。
晚餐在宾主尽欢(至少表面如此)的气氛中结束。陈默亲自将王副局长送上他的专车,挥手告别,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谦逊笑容。
目送车子汇入车流,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老张的电话。
“默哥?”
“地点。”陈默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确认了,目标刚离开市一院,开着他那辆白色宝马X5,上了滨江大道,往西郊方向开。看路线,应该是回他在西郊枫林苑那套房子。”老张的声音快速而清晰,“他今天在医院好像有点心神不宁,接了个电话后脸色不太好。”
“知道了。”陈默挂了电话,快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途锐。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却没有立刻发动。他拿出另一部几乎全新的、没有任何身份关联的备用手机,点开一个特殊的APP。屏幕上显示着本市的地图,一个代表周天霖车辆的红色光点,正沿着滨江大道平稳地移动着。老张侄子那帮人办事效率不错,追踪器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装上了。
陈默启动车子,黑色的途锐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停车位,朝着与周天霖回家路线截然不同的方向驶去——市中心一家会员制的高端健身会所。他需要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半小时后,陈默已经换上了一身专业的运动装,在健身会所顶层的VIP区跑步机上挥汗如雨。跑步机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他跑得专注而投入,汗水浸湿了额发,胸口的起伏规律而有力。几位相熟的会所会员从他身边经过,还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陈总,今天练得够拼啊!”
“还好,出出汗。”陈默气息微喘,笑着回应,眼神坦荡自然。
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在顶级健身会所里挥洒汗水、社交融洽的精英商人,此刻的心思,正如同他口袋深处那部备用手机屏幕上移动的红点一样,冰冷地锁定着西郊那条通往毁灭的道路。
与此同时,西郊,滨江大道。
这是一条连接市区与西郊别墅区、风景优美的沿江快速路。夜晚车流稀疏,路灯在江面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光影。周天霖开着那辆白色的宝马X5,车速不快。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眉头紧锁。
今天下午,他接到了院办一个含糊其辞的电话,让他“近期注意言行,配合可能进行的医疗质量复查”。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那台腰椎手术病人的死亡,虽然院方最终压了下去,给了家属一笔巨额赔偿封口,但他知道,自己当时为了赶时间,确实在手术操作上有些急躁,甚至…可能用了点不那么合规的小技巧。难道事情还没完?还是死者家属又闹事了?
心烦意乱的他,根本没注意到,在他后方大约两百米远的地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老旧桑塔纳,如同耐心的猎犬,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车内,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通过耳机低声汇报着:“目标速度平稳,无异常。预计十分钟后进入枫林苑辅路。”
桑塔纳后面更远一些,一辆重型渣土车,正不紧不慢地行驶在慢车道上。巨大的车身在路灯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司机是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光头大汉,他嚼着口香糖,目光时不时瞟向前方那辆白色的宝马X5,又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方空荡的路面。他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个刚刚收到的匿名短信,内容只有一个精确的坐标点和一个时间窗口。
健身会所的跑步机上,陈默看着备用手机屏幕上那个代表周天霖的红点,平稳地驶入了通往枫林苑小区的最后一段、相对狭窄的辅路。这里路灯稀疏,两边是茂密的绿化带,视野相对较差。
就是现在!
陈默的手指在备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发送了一个预设好的指令。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辆一直跟在周天霖后方的黑色桑塔纳,突然毫无征兆地加速!发动机发出刺耳的咆哮,车头猛地向左一甩,强行从周天霖的宝马X5左侧超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野蛮超车,吓得周天霖下意识地猛踩刹车,同时向右急打方向盘!
“操!找死啊!”周天霖惊魂未定地破口大骂。
就在宝马X5因为急打方向而车身不稳、向右偏移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辆原本在慢车道上的重型渣土车,仿佛早就计算好了角度和时机,巨大的车头猛地向左一拐,庞大的车身带着恐怖的惯性,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撞向了宝马X5脆弱的右前侧车门!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与撕裂声,在寂静的江边道路上骤然炸响!
白色的宝马X5像一只被巨人踩扁的易拉罐,瞬间扭曲变形!右侧车身完全塌陷,车窗玻璃如同冰雹般爆裂四溅!巨大的冲击力将它狠狠推离路面,翻滚着撞向路边的绿化带!
而肇事的渣土车,在撞击之后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司机猛踩油门,庞大的车身带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迅速逃离现场,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浓重汽油味、橡胶烧焦的糊味,以及金属被暴力扭曲后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腥气。
那辆完成“助攻”任务的黑色桑塔纳,早已如同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滨江大道上,只剩下那辆彻底报废、冒着丝丝白烟、如同扭曲废铁般的白色宝马残骸,静静地躺在绿化带的泥地里。刺眼的车灯诡异地亮着,照出一片狼藉和死寂。
几分钟后,刺耳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才由远及近,撕破了这片死寂。
同一时间,市中心健身会所VIP区。
陈默刚刚结束了一组高强度的间歇跑,从跑步机上下来,拿起毛巾擦拭着额头和颈间的汗水。他气息微喘,脸色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
口袋里的备用手机震动了一下,只有一下,非常轻微。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加密号码的短信,只有两个字:
【收网。】
陈默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字,眼神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他随手删掉短信,将手机揣回口袋,端起旁边准备好的运动饮料,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感。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车流依旧川流不息,仿佛刚才西郊那条黑暗道路上发生的惨烈一幕,只是这个喧嚣世界微不足道的一个插曲。
没有人注意到,落地窗玻璃上,映出陈默嘴角那一闪而逝的、冰冷得令人心悸的弧度。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精准的致命一击。
周天霖,好好享受你地狱之旅的第一站吧。
这只是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