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在品尝人生，要一起吗？哦，原来你没有人生，只有苦涩的牛马一生啊。那，

不如我们一起……先痛骂人生，然后静心尽力，自我拯救吧！1八点四十，大学晚课结束，

夜色已深。四周人头攒动，金湉湉在夹缝中求出路。避开啃在一起的情侣，

躲过疾驰的小电驴，扛住从路边小摊上飘来的烟火气，她终于挤上满载的公交。

隔着四五个身影，她勉强看见窗外的风景。流水的马路，重复的绿化带，和交变的路灯光，

无一不在提醒她：旧时的泡沫已破碎，梦幻不再，唯有大小琐事的生活才算真实。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撑到寝室拿上浴具，踉跄着洗完温水澡。在四人寝室，四种形态，

却是同一种生活方式。十一点熄灯，金湉湉把自己栽进被褥的深处，躺平休息。

屋外的空调机在夏夜里轰鸣，与嘀嗒的落水声高吟低唱，将她沉入梦境的潭水。2夏天，

闷热，潮湿，晒。“宝贝，不能成天窝在家里，出去找小朋友玩好吗？”随之，砰的一声，

蓝漆铁门被狠狠关上，年幼的金湉湉被赶出屋子。回想那个忙碌的身影，她不哭不闹。然而，

面前是冰冷的一扇门和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后面是炽热的一整个夏天。

长久未经浇灌的花朵也会枯萎，更何况不曾投入的亲情？她开始今日的观察，

目光由上到下：门上有些许赤褐色锈迹，脚上是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脚底是走廊里花纹点缀的白瓷地板砖，却留下斑驳的划痕、擦伤和污渍，难以抹平与清除。

哦，原来是暑假，父亲带着她来看望在外务工的母亲。这间房，便是母亲的寝室。3嗒，嗒，

嗒。轻轻地，她走下楼梯，直到遇见水泥地上的那一滩水。

无色透明的液体在无尽的金光下闪闪发亮，晃眼睛。金湉湉慢慢靠近它，而视野中，

水像是手掌伸开五指，分叉后在地上蜿蜒爬行，一路突破高温和粉尘的障碍，

消失在院墙的角落。她伸出自己的手指，触碰这份凉意，感受它的柔和与锋锐。上善若水，

合乎天地之道。自然于我，便是最好的慰藉。“咦？这谁呀，蹲在地上玩水。”“新来的吧？

快，跟我们来，一起玩点别的，那才有意思。”四五个同龄小孩把她拉到阴凉处，

躲避毒辣的炎日，弄得金湉湉手足无措，听取叽喳一片。一个小孩跑到绿化带的柏树旁，

摘下一个籽儿，满脸坏笑。“嘿嘿嘿，接招！”咻！绿油油的柏树籽弹到金湉湉身上，

虽然不痛不痒，但是激起她的热烈与奔放。“哼，我要还回去。”很快，

他们嘻嘻哈哈地打成一片，没头没脑地玩到傍晚。一阵风吹过，驱散所有的热意和疲乏。

空气中弥漫的木质清香渐淡，留下满地柏树籽慢慢发黄褐色。“哦豁~好爽呐，之前热死啦。

”金湉湉浑身是汗，小脸通红，一喘一喘地，终于长舒一口气。“孩子，回家吃晚饭啦。

”远处传来呼唤，此起彼伏，原来是家长们喊孩子回家吃饭。金湉湉摘下一把柏树籽，

揣在口袋里，打算带回家给妈妈看。4回到家，蓝漆铁门不再，换成一扇巨大的棕红漆铁门。

门前飘来几片枯叶，随后是飒飒秋风和满怀的凉意。这里，是老家的小别墅，在乡下。

吱呀~嘭，大门打开又闭合，发出响亮的叫声。金湉湉，也从一个稚嫩的孩童，

长成一位青涩懵懂的初中生。她身穿红灰校服，背着书包，手里捏着开学考的试卷，

忐忑地走进客厅。“过来，成绩出来没？”父亲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眉头微皱，

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呃……出，出来了。”金湉湉支支吾吾，蹑手蹑脚靠近茶几。

她避开父亲的茶杯和班主任管理手册，小心翼翼地把试卷放在桌上。自觉地上交成绩后，

她一溜烟跑开，穿过走廊，来到厨房。母亲在做晚饭，里面炽热难耐且油烟弥漫，

与锅铲和排气扇的合奏在这里回响激荡。金湉湉踏进去，伸手摸向口袋，童年的惊喜不见。

至于脱口而出的，不是童真却是青春的烦恼。“妈妈，我开学考试，烦死了。

（班主任不仅数落我，还诽谤我和班长谈恋爱。）”金湉湉的声音越发低沉，

最后变成蚊子的嗡嗡叫。“你说什么，太吵了，我听不到。

”母亲的眼睛和双手没有离开灶台半步，她仍是背对着金湉湉。“算了，懒得理你。

”金湉湉嘟囔着，眼睛瞟向小餐桌上的手机。嘿嘿，有机会。她把书包轻放在靠墙的椅子上，

一把捧来心头宝。她先是迅速翻看班级群里的绝世论战，

再是上网查找自家idol的各种名场面。金湉湉正乐在其中，突然眼前一空。

“一天到晚就玩手机，不知道伤眼睛啊？班主任跟我说了，开学你考得不好。呵，

少碰电子产品，以后别想找我要手机玩。”母亲凶神恶煞，也顾不上满手的油腻，

把手机丢进围裙前的口袋里。“去，喊你爸吃饭。”金湉湉只得走出厨房，

此时的她褪去青涩，变得成熟一点，还戴着眼镜，腰背微驼。再次穿过走廊，

她没有急着回客厅，而是在楼梯口的矮柜旁停住。她从里面翻出一本书和一个笔记本，

一本是甜宠短文合集，另一本是自己写的青春文学小作文。急速回味一下齁人的糖，

金湉湉不安的心便得到安慰。“来自初中的记忆啊，青涩懵懂又美好甜蜜。

”5金湉湉微笑着回到客厅，而父亲等候多时。啪！试卷被拍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考成什么鬼样，说出去都丢人！市一中理科实验班的学生，数学117（150），

物理78（100），这次高二开学考，你考砸啦！”父亲鬓发微白，眉头皱紧，双目瞪圆，

雷霆般的吼声连厨房里的母亲都听见了。“做什么，做什么？你俩吵什么啊！

”母亲嚷嚷着从走廊里冒出来，手上还捏着锅铲。“赔钱货，晦气！我和你妈商量好了，

给你报名数物化生四门的网课。”父亲没有理会母亲，反倒一整张脸挤在一块，

充斥着不满与厌弃。“我不要，我能做好自己的事情。”金湉湉大声**，又急又跳，

还用力跺脚。啪！啪！啪！啪！金母把锅铲丢到茶几上，和金父凑上来轮流扇巴掌，

把她的脸当小皮球，呼来呼去。“蠢货，废物！单科一期网课就要一两千，

四门一期就算优惠点，也要六七千块。一年下来四五期，要好几万块！叫什么叫啊，你？

”“就是，也不看看，你爸当班主任带那么多课，我辞工回家全程陪读。我俩辛辛苦苦养你，

都累成什么样！”砰！金湉湉跌落在茶几上，把金父的茶杯碰倒碎了一地。罢了罢了，

是痛哭流涕并下跪求饶还是哀嚎怒吼然后大胆抵抗？不，我不知道！天色已黑，

玻璃块被日光灯照得晶莹剔透，在一滩茶水中闪闪发亮。金父金母宣泄后冷静，沉默不语。

金湉湉头发凌乱，垂头丧气，弯腰弓背，手脚僵硬地退出亮堂的客厅。

她从黑洞洞的楼梯口一路向上，拐弯后来到卧室，眼睛黯然无光。6吱呀~卧室门打开，

金湉湉踏进去。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蜡黄，眼袋红肿发青，再加上奇怪的姿势，

像极了行尸走肉。屋外转为高三寒假的晚冬，狂乱的风和凛冽的大雪在凌晨时分躁动。

冷暗中，书架上是堆积如山的教材、总复习辅导书、练习册、测试卷、笔记本和错题本。

至于书桌上的平板，为什么光影交错？呵，是父母替她报的高三下寒假强化班，

冲着一轮复习去的。关掉设备，丢到一边，金湉湉拖着破败的身体和空洞的心，

缩进厚重的棉被里。虽然电热毯开着最大档，身上盖着两层被褥，但是金湉湉的心是凉透的。

昏暗里，我在记忆的碎片中迷茫，一边遗忘一边拼凑，可曾见到过光亮？人生若梦，

也不过三万天。漫漫人间如此修罗地狱，我怎会留恋流连！金湉湉蜷缩着紧闭双眼，

任由泪水打湿被褥。这时，耳边却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这场大考，

将对孩子的终生产生巨大的影响。学校和老师，家长和孩子，一定要重视。”“一模定乾坤，

二模定高考，三模定人心。同学们，想想你们的家长，含辛茹苦，可千万别辜负他们呐！

”“十年磨一剑，只待百日后。”“争分夺秒志高远，破釜沉舟炼成钢。”“决战冲刺，

舍我其谁，共创辉煌。”“会当凌绝顶，竞渡千帆闯独木。破浪展雄风，誓死踏进名校门。

”“看看你，什么样！”“别人家孩子，不仅高分保送，还能拿万元奖学金。”“可怜我，

白养你了！”“哭什么？考那么差，是想要我们在外人面前丢脸，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吗！

”杂乱的声音吵得金湉湉翻来覆去，伸手蹬脚乱舞狂踢。渐渐地，金湉湉被无力吞没，

感到胸口的沉闷消退，呼吸慢慢顺畅，便死死睡着。7大学前的金湉湉，是天已经微亮，

她睁开双眼。大学的金湉湉，是只要不早八，甚至一上午空堂，就可以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漱。

啊，又是新的一天。可惜，今天有早八。金湉湉被闹铃叫醒，她迷糊着走出寝室，

看一眼手机。“呀，来不及啦。”金湉湉火速洗漱，收拾好凌乱的脑袋和杂乱的文具，

拎起书包就是一个字——冲！冲，冲到车站。金湉湉坐在座位上，暂且和所有大学生一样，

低头看手机。此时，窗外景依旧纷呈，只是伊人不在意，仿佛这个世界里没有她。冲，

冲下公交。金湉湉被路边的小摊留下脚步，她还没吃早饭呢。

虽然金湉湉经常一顿不吃或者用零食充饥，但是作为医学生，好歹要把身体养好。

“蜂蜜小面包，好吃又健康，五元十个。”喇叭里的声音周期性响起，

金湉湉打开蓝白色支付页面。“阿姨，给我来十个。”“某宝到账，十元。

”金湉湉还没感谢对方，便拎起面包，跳进斑马线上的人海浪潮中，

留下一个匆忙奔腾的背影。8也许是今天出门没翻黄历，她被身旁的自行车擦了一下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