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的日子,因为连续“干掉”两任总管,变得微妙起来。
没人敢再找我的麻烦。
那些小太监们见了我,都绕着道走,好像我身上有什么瘟疫。
他们都说我命硬,克上。
我不在乎。
在这皇宫里,被人怕,总比被人欺负强。
太子李珩对我,也越发不同。
他开始允许我听一些不太机密的政务。
有时候他批阅奏折,会突然问我一句:“江毓,这事你怎么看?”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要我出主意。
他是在试探我。
他想知道,我的“运气”,到底有多好。
我回答得都很谨慎。
我不懂朝政,但我能看见奏折上那些名字背后的人,他们头顶的气运。
哪位大人头顶红气正盛,说明他最近风头正劲,他的建议可以听。
哪位大人头顶灰气缠绕,说明他快要倒霉,他说的话最好别信。
我就根据这些,说一些“为殿下着想”的场面话。
“奴才愚钝,不懂这些国家大事。只是觉得,张大人所言,似乎过于激进,恐会触怒陛下。而王大人所奏,四平八稳,虽无大功,亦无大过,或许更稳妥些。”
我说的张大人,头顶的红气里,带着一丝即将崩断的黑线。
王大人,则是稳稳当当的淡红色。
李珩听完,不置可否。
但第二天,我就听说,那个张大人因为言辞过激,被皇上当朝训斥,罚了半年俸禄。
这样的事多了,李珩看我的眼神,就越来越深。
他不再问我朝政,而是换了种方式。
这天,皇家马场举办了一场小规模的赛马会。
说是赛马,其实就是皇子和勋贵子弟们的一场赌局。
彩头不大,图个乐子。
李珩也去了,还带上了我。
马场里,全是高头大马,一匹比一匹神骏。
二皇子李洵也在。
他牵着一匹通体乌黑的宝马,名叫“踏雪”,据说是从大宛国弄来的汗血宝马,神俊非凡。
我看见那匹马的头顶上,飘着一团炫目的亮红色气运,像一团火。
一看就是冠军相。
李洵得意洋洋地走到李珩面前。
“皇兄,今天玩一把?我这匹踏雪,你随便挑一匹来比。”
他头顶的紫色饿狼气焰嚣张,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李珩淡淡一笑:“好啊。”
他转头看向我。
“江毓,去,给本宫挑一匹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端茶倒水的小太监,哪里懂什么相马之术。
这分明是太子在为自己可能输掉的比赛,提前找个台阶下。
输了,就说是我这个奴才眼光不行。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还是在试我。
他想看看,我的“运气”,能不能在这种纯粹的赌局里,也发挥作用。
我应了一声,走进了马厩。
马厩里,几十匹骏马一字排开。
每一匹马头顶,都有气运。
有的红,有的黄,有的强,有的弱。
最强的,无疑就是李洵那匹“踏雪”。
其他的,虽然也有几匹红气冲天,但跟“踏雪”比,都差了一截。
我一排排看过去。
最后,在马厩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我停下了脚步。
那里拴着一匹马。
一匹又老又瘦的杂色马,毛色枯黄,无精打采地在吃草。
跟周围那些神骏的宝马比,它简直就像个要饭的。
但是。
我看见了它头顶的气。
那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
是一团非常非常内敛的,纯粹的金色。
像一块沉在水底的金子。
不张扬,不炫目,但厚重,稳固。
这匹马,有古怪。
我指着它,对管事的说:“就要这匹了。”
管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江……江公公,您没开玩笑吧?这是匹退役的老马,拉车都嫌慢,怎么能比赛?”
“就它。”我坚持。
我把那匹老马牵出去的时候,整个马场都安静了。
然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李洵笑得最夸张,腰都直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皇兄,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宝贝?是打算让它跑到一半就散架吗?”
周围的勋贵子弟们也都在窃笑。
李珩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头顶的金龙,都因为尴尬而蜷缩了一下。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和不悦。
“江毓,你确定?”
我跪下了。
“殿下,奴才不懂马。奴才只知道,看人不能看外表,看马……应该也一样。奴才就觉得,跟这匹马有缘分。”
我只能这么说。
我不能告诉他,这匹马头顶的金光,比他那匹汗血宝马的红火,还要稳。
李珩盯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他挥了挥手。
“起来吧。就用它。”
他居然同意了。
比赛开始。
毫无悬念。
发令枪一响,李洵那匹叫“踏雪”的黑马,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就冲了出去,把所有马都甩在了后面。
而我选的那匹老马……
它压根就没跑。
它在起点,慢悠悠地刨了刨蹄子,然后打了个响鼻。
全场又是一阵大笑。
李珩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他身后的侍卫们,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可我还是死死盯着那匹老马头顶的金色气运。
那团金光,依旧稳如泰山,没有丝毫变化。
不对劲。
肯定有我没想到的事。
“踏雪”一路领先,眼看就要到终点了。
李洵已经开始准备庆祝胜利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踏雪”跑到最后一个弯道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把骑手也甩了出去。
马场一片混乱。
而就在此时,我们那匹老马,终于动了。
它不紧不慢地,迈开了步子。
一步,两步,踱着方步。
像个饭后散步的老大爷。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它优哉游哉地,第一个走过了终点线。
赢了。
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