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葬礼上抱着丈夫的骨灰盒,听着亲戚们窃窃私语“克夫命”。
肇事司机是丈夫最信任的助手,而遗嘱上竟将全部财产留给了他。面对众人怜悯的眼神,
我冷笑一声拿出录音笔。“亲爱的,你以为删掉行车记录仪就安全了?
”当法庭宣判司机无罪时,我平静地签署了遗产**书。管家泪流满面:“太太,
您何必……”我摘下婚戒扔进大海:“从知道他买凶杀妻那天起,我等的就是这场车祸。
”阳光落在新遗嘱受益人处——赫然写着我的名字。骨灰盒捧在手里,轻得让人心头发慌。
檀木的纹理冰冷光滑,像一条僵死的蛇,盘踞在我的掌心。盒子不大,却沉沉压着我的手臂,
又仿佛随时会从这虚浮的力道里滑脱出去。空气里弥漫着白菊和线香沉闷的混合气味,
甜腻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进一口浑浊的灰尘,直呛进肺腑深处。
“年纪轻轻……真是想不到啊……”“谁说不是呢,沈总多好的一个人,事业有成,
又体面……唉……”“……就是苦了她了,这才结婚多久?三年?五年?
”刻意压低的絮语如同细密的针,从四面八方扎过来,带着一种虚伪四面八方扎过来,
带着一种虚伪的惋惜和难以掩饰的窥探欲。
“克夫命……这种女人……啧啧……”“看她那样子,倒像是傻了,一滴泪也没有。
”“心硬呗……”我垂着眼,视线落在骨灰盒上,那些细碎的低语像嗡嗡的蝇虫,
在灵堂肃穆压抑的空气里盘旋。我的目光平静无波,
只是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檀木盒面,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确认某种虚无的边界。
穿堂风裹挟着寒意,吹动素白的帷幔,发出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扑簌声。
灵堂正前方巨大的黑白遗照里,沈知远英俊的面孔挂着永恒温煦的微笑,眼神深邃,
带着洞察一切的从容。那微笑凝固在相框里,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背景,
此刻正嘲弄着下方真实的喧嚣与悲戚。他看着我,或者说,他那双精心描绘过的眼睛,
隔着冰冷的玻璃,似乎在无声地询问,又或者,是某种无声的宣告。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不疾不徐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遗照正前方。黑色的西装剪裁合体,衬得身姿挺拔,
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是周维。他站定,微微仰头,
对着沈知远的遗照静默了片刻。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凝固了那么几秒。然后,他抬起手,
动作缓慢而庄重,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镜框。那动作极其自然,如同整理仪容,
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仪式感——像是告别,又像是某种确认。镜片在灵堂惨白的灯光下,
反射出两点冷硬、毫无温度的光斑,短暂地刺破了遗照上温情的假面。我看着他扶眼镜的手,
无名指上那枚简约的铂金素圈戒指,在灯光下泛着熟悉的、内下泛着熟悉的、内敛的光泽。
那是沈知远公司五周年庆时,他亲自颁发给核心团队成员的纪念品。周维的那一枚,
是沈知远亲手为他戴上的。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但那微微抬起的下颌,那挺直的脊背,
都透出一种奇异的紧绷感,一种强行压抑的、刻意为之的平静。仿佛他正站在悬崖边缘,
脚下就是万仞深渊,而他在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衡。我的指尖在骨灰盒冰冷的檀木上停住,
如同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心脏在胸腔里沉沉地敲击,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几乎要撞碎那层几乎要撞碎那层看似平静的躯壳。
周遭那些“克夫命”、“心硬”的窃窃私语,瞬间扭曲、变形,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杂音。
是他。那场吞噬了沈知远的惨烈车祸,警方最终的调查,
警方最终的调查结论清晰无误——肇事司机,
正是眼前这个刚刚对着老板遗像扶正墨镜的男人,沈知远最信任的特助,周维。
“疲劳驾驶导致车辆失控,全责。”交通队的警官在告知结果时,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淡,
看我的眼神里却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此刻,周维放下了扶眼镜的手,微微侧身,
目光隔着墨镜侧身,目光隔着墨镜的深色镜片,精准地投向我。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
穿透了空气里漂浮的香烛烟雾和冰冷的哀悼氛围,沉沉地压在我的身上。没有歉意,
没有闪躲,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让人脊背发凉的审视。他看了我几秒,然后,
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
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无声的、只存在于我们两人之间的、关于某种黑暗默契的确认。
我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檀木盒的边缘,留下几道几乎看不见的白痕。
胸腔里那股沉滞的擂鼓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原。就在那片冰原之下,
一丝冰冷的、淬毒的冷笑,如同深海的暗流,无声无息地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涌上来,
几乎要冲破我紧抿的唇线。沈知远,你看到了吗?你精心挑选的、视若臂膀的忠犬,
正站在你的灵前,用他的沉默和那抹冷笑,为你献上最绝妙的悼词。
律师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点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刮擦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他站在长条形会议桌的主位前方,
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际线。桌上铺着深色的丝绒垫布,
上面只放着一份米白色的文件,纸张的边缘锐利得仿佛能割伤视线。
“根据沈知远先生生前最后一份有效遗嘱,”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目光在围坐桌旁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几位表情凝重的叔伯长辈,
沈家几位眼神闪烁的远房亲戚,还有坐在角落阴影里,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周维。
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周维。他戴着墨镜,姿态依旧挺拔,像一尊冰冷的黑色雕塑。最后,
律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近乎疏离的平静,
“其名下所有股权、房产、有价证券、存款及其他一切动产与不动产,
将全部由……”律师的声音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瞬,空气骤然绷紧,
几乎能听到尘埃落定的簌簌声。所有的目光,或惊疑,或怜悯,或幸灾乐祸,
都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我脸上,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的崩溃迹象。“周维先生继承。”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掐断了。几秒钟后,
低低的抽气声和难以置信的、压抑的议论声才如同水泡般在窒息的空气里冒了出来。“全部?
给周维?”“知远他……糊涂啊!”“她怎么办?这……这让她以后……”“唉,
真是……”我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冰凉。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的重量,如同湿冷的灰烬,一层层覆盖下来。怜悯的,嘲弄的,
惋惜的……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刺探着我神经的末梢。一个声音在心底冰冷地回响:沈知远,
这就是你留给我最后的“厚礼”?用你全部的财富,为你最忠诚的刽子手铺就一条金光大道?
真是……好算计。我……好算计。我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那些表情各异的面孔,
投向角落里的周维。他依旧端坐着,墨镜遮挡了一切情绪,只有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似乎在竭力维持表面的镇定,但那紧绷的下颌线,
暴露了暗流下的汹涌。他在紧张?在期待?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苏的恐惧?
“苏**,”律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公式化的询问,“对于这份遗嘱,
您是否……”“没有异议?”坐在我对面的一位叔公终于忍不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花白的胡子气得直颤,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周维,又狠狠剜了我一眼,仿佛在责怪我的软弱,
“知远尸骨未寒!这简直是荒唐!欺负娆娆娘家没人了吗?”他怒不可遏地转向律师,
“这遗嘱绝对有问题!必须查!马上查清楚!”“二叔公,”另一个声音冷冷响起,
是沈知远的一位远房表兄,眼神精明而世故,“知远兄白手起家,做事向来深思熟虑。
他把身家托付给周特助,必然有他的道理。况且,周特助这些年为集团立下汗马功劳,
大家都看在眼里。苏娆……”他拖长了音调,目光轻飘飘地掠过我的脸,“一个年轻女人,
骤然得了这么大笔财富,未必是福气。知远兄如此安排,或许……也是一种保护?
”他话中的暗示,如同淬毒的针尖。“保护?我看是昏了头!”二叔公气得浑身发抖。
“哼,”另一位面容刻薄的中年女人,沈知远的姑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捻着佛珠,眼睛斜睨着我,“克夫的女人,命太硬,
再大的家业也压不住。知远哥这么做,说不定是怕她守不住,最后落到外人手里。给周维,
总比便宜了外人强。”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毒蛇的信子,在寂静的空气里嘶嘶作响。
“克夫”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如同浑浊的潮水,
在会议室里涌动。那些所谓的“保护”、“命硬”、“外人”的字眼,像尖利的碎石,
不断地砸过来。怜悯的目光渐渐被一种更**的、看戏似的审视所取代。
沈知远那张巨大的遗照被搬到了会议室的角落,他温煦的笑容在此时此地,
显得无比诡异和讽刺。我始终沉默着。直到那些议论声在律师威严的轻咳声中稍稍平息。
“苏**,”律师再次看向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按照程序,
如果您对遗嘱内容没有异议,或者未能提供有力的相反证据,那么……”就在这时,
我放在膝上的手,慢慢地、稳稳地抬了起来。动作不大,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我的手指,仿佛只是无意识地拂过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凉的钻戒,
白金戒托上镶嵌的碎钻折射着头顶冷白的灯光,闪过一道细微却尖锐的流光。然后,
那只手伸进了我黑色套裙侧面的口袋。再拿出来时,掌心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通体哑光黑色、比打火机略小的电子设备。它线条冷硬,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像一个沉默的、蕴藏着风暴核心的黑洞。是录音笔。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
甚至连空气本身,似乎都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时间被冻结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里。
那些或怜悯或嘲弄或愤怒的脸庞,瞬间被惊愕和茫然所取代,定格成一张张滑稽的油画。
我抬起眼,目光不再是低垂时的空洞,而是像淬了冰的刀锋,
精准地刺向角落里那个戴着墨镜的身影。我的唇角,终于缓慢地、清晰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道深渊裂开的缝隙,透出底下刺骨的寒意和燃烧的业火。
和燃烧的业火。“周特助,”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平稳不大,却异常平稳,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光洁的会议桌面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回响,“亲爱的丈夫,
沈知远……”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遗照上那张英俊的脸,再回到周维身上,
冰冷的笑意加深,“他大概真的以为,删掉那辆宾利慕尚里的行车记录仪数据,
就万事大吉了,对吗?”我清晰地看到,周维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猛地一抖。
那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瞬间在光滑的木头上划出一道轻微却刺耳的声响。他挺直的脊背,
似乎僵硬了一瞬。虽然墨镜依旧遮挡着他的眼睛,但他下颌线的肌肉,
明显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是一种被毒蛇噬咬后本能的、猝不及防的痉挛。
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的、倒抽冷气的嘶嘶声。所有的目光,
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从我脸上移开,死死钉在周维身上。二叔公张着嘴,
脸上的愤怒凝固成了惊骇。那位刚刚还在暗示我“命硬”的姑妈,捻佛珠的手指僵住了,
鲜红的指甲衬得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更加惨白。沈知远的表兄,
眼神里的精明世故被巨大的震惊和一丝慌乱取代。律师也愣住了,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错愕,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喉结滚动了一下。
“苏**,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试图维持镇定,
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再看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
我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定在周维身上,看着他被墨镜掩盖的慌乱,
看着他强自镇定的努力下那细微却致命的裂痕。我缓缓站起身,
高跟鞋敲击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稳定、带着审判意味的笃笃声。
我绕过长长的会议桌,走向那个角落,走向那个瞬间成为风暴中心的男人。每一步,
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弦上。巨大的液晶屏幕占据了法庭被告席后方的大半面墙壁,
冰冷的蓝光映照着下方一张张或严肃、或紧张、或麻木的脸。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木头混合的沉闷气味,还有无形却沉重的法律威压。
周维站在被告席上,依旧穿着挺括的深色西装,墨镜已经摘掉了,
露出那张轮廓分明却异常苍白的脸。他的眼神失去了往日那种内敛的锐利,显得有些空洞,
偶尔扫过旁听席上那几张熟悉又疏离的面孔——沈家的几位长辈表情家的几位长辈表情复杂,
再无之前的同仇敌忾。他很快收回目光,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他不自觉地吞咽口水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公诉人声音洪亮,逻辑清晰,
靡的记录……所有的证据链条都严丝合缝地指向一个结论:过度疲劳、精神不济、操作失误。
“综上所述,”公诉人最后总结,目光锐利地扫过周维,又看向法官席,“被告周维,
因长期超负荷工作,精神高度紧张,加之服用药物后判断力下降,在驾驶过程中严重疏忽,
直接导致了被害人沈知远先生死亡的严重后果。其行为已构成交通肇事罪,且情节恶劣,
后果极其严重!恳请法庭依法严惩!”周维的辩护律师立刻站了起来,他经验老到,
语气沉稳中带着一种刻意的沉重:“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
对于被害人沈知远先生的不幸离世,我的当事人周维先生,
内心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内心充满了无尽的痛苦、自责和悔恨!他失去的,
不仅仅是一位给予他信任和重用的老板,更是一位情同手足的兄长和引路人!
这种精神上的巨大打击,是任何刑罚都无法比拟的!”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旁听席,
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沉重的、试图引起共鸣的恳切。“我的当事人并非故意为之!
他是在为公司、为沈先生殚精竭虑的过程中,透支了自己的健康和精神!那一点安眠药,
只是为了能勉强入睡,维持第二天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他的本意,是更好地为沈先生服务!
一时的疏忽,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这本身就是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这本身就是对他最严厉的惩罚!恳请法庭充分考虑被告人的一贯品行、悔罪态度,
以及这起悲剧发生的特殊背景和深层原因,给予其改过自新的机会!”悔恨?痛苦?
情同手足?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猛然松开,
留下一种空洞的、带着铁锈味的麻木。我坐在原告席旁边的旁听席第一排,位置显眼。
一身肃穆的黑色衣裙,衬得脸色更加苍白。我的手放在膝上,紧紧交握着,
指尖的冰凉透过薄薄的手套渗入皮肤。我微微垂着眼,视线落在面前光洁的桌面上,
仿佛在专注地研究木头的纹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才能抑制住身体深处那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不是为了无法控制的颤抖。不是为了悲伤,
而是为了压制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尖锐的、冰寒的嘲讽和滔天的恨意。悔恨?
他周维此刻最悔恨的,恐怕是那枚该死的戒指,
那枚他引以为傲的、沈知远亲手赐予的“忠诚证明”,恰恰成了勒紧他脖颈的致命绳索!
“现在,请原告**人对被告辩护**人对被告辩护意见进行回应。
”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响起。我的**律师是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女性,她站起身,动作利落。
她没有看周维,也没有看辩护律师,而是直接面向审判席,
声音清晰而有力:“审判长、审判员,对于辩护人提出的所谓‘特殊背景’、‘深层原因’,
以及被告人的‘悔恨’,我方不予置评。
我们尊重法庭对我们尊重法庭对交通肇事事实部分的认定。但是,”她话锋一转,
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我方提请法庭注意一个核心问题,
这关系到本案最终的量刑和被害人家属能否得到最基本的公正!那就是——被告人周维,
在事发后,是否存在刻意隐瞒关键事实、销毁证据、误导侦查的行为!
”整个法庭瞬间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我的律师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打印文件,
将其作为新的证据材料递交给法庭书记员。然后,她拿起一支小巧的激光笔,
指向我面前桌上那支通体哑黑的录音笔——它像一个沉默的、蓄势待发的凶器。“审判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