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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入眼是刺目的白。
颜书意眨了眨眼,只觉得全身都在痛。
“别动。”顾淮深见颜书意要起身,就放下了正在开会的笔记本电脑,“医生说你还不能乱动。”
他眉眼柔和,把颜书意扶起来的动作也十分轻柔,一如五年以来他对颜书意无比关照的样子。
可颜书意知道,顾淮深之所以对自己这样全然是因为父亲的嘱托。
今天换了别人,顾淮深还是会如此。
曾经只以为的特殊对待,如今被撕开一个口子,内里是流了脓的腐肉。
令颜书意死心的是,原来在顾淮深面前除了温渺,其他人都成了将就。
颜书意深深吸了口气:“顾淮深,我们的婚礼......”
她原本想跟顾淮深说取消婚礼,但话没说完,林悦澄就怒气冲冲地闯进病房泼了她一杯水:“颜书意!我只以为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你为什么要耍伎俩让我的车在路上出事故?”
颜书意的手臂被滚烫的热水一浇,整个人疼地蜷缩起来。
她费力地抬头,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若有所思的顾淮深。
是啊。
以往在这个时候,顾淮深一定会挡在她面前查看伤势。
可现在,即使她被泼了滚烫的热水,顾淮深仍是一动不动。
颜书意忽然记起在昏死过去之前,有人曾道出林悦澄说过和温渺一样的话。
原来,现在她和一个死人比还不够,到了现在还要和林悦澄比吗?
她的双眼因为怒火而变得猩红一片。
已经死了的温渺踩着她就算了,林悦澄又是什么东西,也想踩着她上位吗?
强忍着灼热感过去,颜书意猛地抓住林悦澄的手跑出了医院,转手就把林悦澄塞入她的车里。
不等顾淮深赶来,颜书意也上了车,踩下油门,车就在马路上飞驰。
车窗外的景色在飞快倒退,这一刻颜书意才重重喘了口粗气。
顾淮深似乎忘记了,她本来就不服管教。
“不是想要在顾淮深面前告状吗?要不要让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的出车祸?”
看着林悦澄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可怜样,颜书意猛踩油门,发动机发出尖锐的轰鸣,车子在各个路口乱蹿。
“我从未联系过你们侦探事务所,主动发我照片的人是你,杀了雪球的人是你,现在诬陷我要害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面对颜书意的质问,林悦澄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
直到看到后面顾淮深的车跟了上来,她这才冲着颜书意冷笑:“想要知道吗?现在就告诉你。”
说完,林悦澄就猛地夺过方向盘。
颜书意反应过来就要去夺,没想到林悦澄在这时松掉了方向盘。
“砰”地一声。
车子在空旷的路面打了好几个圈后猛地撞到路边的花坛!
气囊弹出,颜书意的世界变成一阵嗡鸣!
......
痛......
全身都在痛。
颜书意闭着眼,感觉眼皮上沾满了黏腻的鲜血。
耳鸣声还在继续,鼻子和喉咙里都是灼烧的燃气味道。
她咳嗽出声,才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腿被压在车里,根本动不了。
周围是燃烧的火焰,热气把周围的一切都扭曲变形。
颜书意原以为,这一次自己会被火焰吞噬干净,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到了去世的父母。
可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了人群,冲进火光里。
顾淮深一眼就看到颜书意,伸手就要把她拖出去:“书意,撑住,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似乎是真的担心颜书意,额头上也冒出细密的冷汗。
秘书在不远处疯狂让顾淮深回去,但顾淮深确是没听到一般,坚定地是对颜书意伸手。
颜书意眼角发酸,张张嘴,嘶哑的声音让话都变得不成调。
她抬眼看着毫不犹豫冲进火光的男人,心里变得柔软。
她想起五年内的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她闯祸,顾淮深就会像天神一样降临到自己身边。
所有人都避她如蛇蝎,唯有顾淮深却一次又一次把手递给了她。
就在颜书意要被拖出去之时,副驾的林悦澄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
她睁开眼,冲着顾淮深伸出手。
破碎的衣袖落下,露出手臂上爱心形状的胎记:“顾总,求求你,救救我......是颜书意开车出了车祸,我是被连累的。”
话音刚落,还差一点就要得救的颜书意就被顾淮深放下。
他死死盯着林悦澄的胎记,一字一句问道:“温渺是你姐姐。”
不是疑问句。
而是肯定句。
变化只在一瞬间,颜书意明明只要再被拖出一点就能得救,但到了最后还是被顾淮深丢下。
下一秒,顾淮深小心翼翼地抱起林悦澄,走了几步后,才扭头看向颜书意。
“书意,惹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这一次我不纵着你了。”
颜书意抬头,死死盯着顾淮深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她小心翼翼维持的贪恋的美好,都在林悦澄露出胎记的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耳边传来火焰噼里啪啦的响声,颜书意微微勾起唇,无声地笑了。
眼泪混着血液滴落在地上,又被高温瞬间蒸发,就跟五年来顾淮深对她的爱护一样。
以前,颜书意比不上温渺,后来比不上一块墓碑,比不上一只狗,现在......连一块胎记都够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