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电魂

怒江电魂

主角:卓玛陈砚
作者:埃南

怒江电魂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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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雪山遇劫雨是从正午开始疯的。陈砚靠在工程车副驾上,

指尖还沾着图纸打印纸的糙感。柔性直流系统的拓扑图在腿上摊开,

红笔批注的“换流阀冷却回路优化”被颠簸得微微发卷。他盯着车窗上斜劈下来的雨线,

高原的雨和深圳不一样——没有预兆,砸在玻璃上像无数小石子,

把远处的雪山砸成一团模糊的白影。“陈工,这鬼天气,垭口那边怕是要出事。

”司机老王抹了把挡风玻璃上的水,方向盘攥得指节发白。

工程车正爬向格宗寨附近的老鹰垭口,是去云南段换流站的必经之路。

路面本就被施工压得坑坑洼洼,此刻积满了黄泥水,车轮碾过便溅起半人高的浊浪。

陈砚“嗯”了一声,将图纸叠好塞进随身的黑色防水箱。箱子角磕到腿上,

他下意识摸了摸——三年前在深圳变电站,就是这处位置,

被短路炸开的金属碎片划开一道口子,缝了七针。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保亮起,

是张模糊的合影:他和下属小林站在变电站门口,小林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如今小林还在轮椅上,那次操作失误的报告上,签的是他陈砚的名字。“快到垭口了,

坚持下。”老王踩了脚油门,车刚爬上一个陡坡,突然猛地一震。不是颠簸。是地面在晃。

陈砚瞬间直起身。窗外雨幕中,右侧山坡的碎石开始滚落,带着泥土的腥气。“滑坡!

”他吼了一声。老王猛打方向盘,可后轮还是陷进了突然裂开的泥缝。车身倾斜的刹那,

陈砚第一反应是抓防水箱——里面的图纸是换流站调试的核心数据,

丢了整个工程就得停。“下车!快!”老王推开车门,泥水立刻灌了进来。

陈砚抱着箱子跳下去,脚踝刚落地便传来剧痛,像是被重锤砸中。低头看,雨水混着泥,

已将裤脚染成深色,肿胀的弧度清晰可见。滑坡范围不大,却致命。

几块篮球大的石头滚到脚边,陈砚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崖壁。下面是怒江,

雨里只能听见轰隆隆的水声,像巨兽在喘息。老王被卡在驾驶室,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朝他喊:“陈工!别管我!你先……”话未说完,又一阵泥土涌下,将驾驶室埋了大半。

陈砚想冲过去,可脚踝用不上力,刚迈出一步便摔在泥里。防水箱护在怀里,没进水,

可他的视线开始发花——高原反应混着剧痛,让眼前的雨线都成了双影。

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变电站的警报声也是这般刺耳,小林被抬出来时,

白色工作服上全是血。他当时也是这样,站在原地动不了,只能看着别人忙来忙去,

最后在事故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技术污点”,院里的人都这么说。

所以他主动申请来藏粤工程,来这鸟不拉屎的高原,美其名曰“支援”,

实则是想找个地方躲着。现在连躲都躲不了了。一块石头擦着胳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陈砚闭上眼,准备接受那阵迟早会来的撞击——“驾!”一声清亮的女声刺破雨幕。

陈砚猛地睁眼,雨雾中冲出一匹黑马,马背上的人穿着红色冲锋衣,像一团烧着的火。

距离太近,他能看清那人扎着麻花辫,发梢沾着水珠,手里攥着一把藏刀,

刀鞘上的银饰在雨中闪着光。是卓玛。后来他才知道,她是格宗寨的“生态守护人”,

那天本是去垭口查看工程队有没有挖坏高山草甸。黑马在他面前停下,卓玛翻身下马,

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姑娘。她没问“你是谁”,也没说“别害怕”,径直走到他身边,

蹲下来看他的脚踝。“断了。”她语气肯定,手指轻轻按了按肿胀处。陈砚疼得抽气,

她却没停,“能走吗?石头要下来了。”陈砚摇头。他试过,脚踝像不属于自己。

卓玛没犹豫,把藏刀别在腰上,蹲下背对他:“上来。”“我……”陈砚想说自己重,

还抱着个箱子,可卓玛已转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架在肩上。她的力气比看起来大得多,

带着一股青稞酒的清劲,半拖半扶地把他弄上马背。“抓紧缰绳。”她说着,

把防水箱抢过去,垫在他**底下,“别让图纸进水。”陈砚愣住了。

他以为这姑娘会先顾着救人,没想到还记着他的图纸。雨还在下,卓玛牵着马,

一步步往坡下走。马走得很稳,每一步都避开松动的泥土。陈砚低头,

能看见卓玛的裤脚全湿,裤腿上沾着草籽,鞋子陷在泥里,

**时带着“咕叽”的声响。走了没多远,

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刚才他靠着的崖壁,塌了一块。“谢谢。”他低声说。

卓玛没回头,只是拽了拽马绳:“别说话,保存力气。”黑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才看见远处的格宗寨。木屋依山而建,屋顶盖着石板,在雨中泛着暗灰。

卓玛刚把马牵到寨口,就围上来几个穿藏袍的人,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拄着根雕花拐杖——是卓玛的爷爷,格宗寨的长老。“卓玛!你带的什么人?

”长老声音低沉,带着怒气,拐杖顿地,“你忘了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陈砚被卓玛扶下马,脚踝仍疼,只能单脚站着。他看见寨里人围上来,眼神里有好奇,

更多的是敌意。有人指着他怀里的防水箱,用藏语说着什么,语气激动。“爷爷,他快死了。

”卓玛挡在陈砚面前,红冲锋衣被雨打透,贴在背上,“滑坡,他差点掉下去。

”“掉下去也是他的命!”长老往前一步,眼神扫过陈砚,“他们挖山,断我们的水,

现在还想进寨?卓玛,你忘了半年前,你阿妈去挑水,走了三里地才找到泉眼?

”陈砚这才知道,半年前工程队修临时便道时,不小心挖断了山寨的水源。

虽然后来补了水管,但族人的怨气仍在。他忍着疼,打开防水箱,

拿出柔性直流系统图:“阿爷,这不是普通的工程,是特高压,送绿电的。从**过来,

到广东,以后……”“绿电?”长老打断他,突然抓起桌上的青稞酒,猛地泼在他脸上。

酒液带着温度,顺着下巴流进衣领,又冷又辣。“你们的绿电,要挖我们的神山!

要毁我们的草甸!”陈砚没躲,任由酒液往下流。他看着长老愤怒的眼睛,

看着周围族人沉默的脸,突然觉得无力——他在设计院里算过无数组数据,

优化过无数个回路,却不知如何向这些靠土地吃饭的人解释,什么是柔性直流,什么是绿电。

“他快死了!”卓玛突然喊,声音带哭腔。她转过身,看着长老,又看着族人,

“他断了腿,发着烧,你们要看着他死在寨口吗?阿爷,你教我的,土地是仁慈的,

不是冷酷的!”寨子静了下来。雨还在飘,落在石板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长老盯着卓玛看了很久,拐杖又顿了顿,终于松口:“抬进你家。但他的东西,不准进寨。

”卓玛松了口气,转身扶着陈砚。陈砚被两个藏族小伙子架着,往寨子里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防水箱被放在寨口的石头上,雨还在打,

图纸应该不会湿——卓玛垫在他**底下时,特意把箱子盖紧了。卓玛的家是木屋,

进门有个火塘,火塘里的火还没灭,冒着青烟。她让陈砚坐在火塘边的垫子上,

转身去里屋拿了块干净的藏布,又从墙角的篮子里抓了把松针,放进陶罐里煮水。

“松针煮水,消炎。”她解释着,把藏布浸在热水里,拧干后敷在陈砚的脚踝上。布很烫,

陈砚却觉得舒服,那股热意顺着脚踝往上爬,驱散了一些寒意。火塘里的柴噼啪响着,

卓玛坐在对面,看着他。“你叫陈砚?”她突然问。陈砚点头。“卓玛。”她报上名字,

手指无意识地摸着火塘边的石头,“你刚才说的绿电,真的不会毁我们的草甸?

”陈砚看着她的眼睛,很亮,像雪山里的湖。他想起自己带的图纸,想起换流站的设计方案,

突然有了说话的力气:“不会。特高压线路的塔基是钢管桩,不用挖很深,不会破坏冻土。

而且绿电是清洁能源,以后你们用的电,也是干净的。”卓玛没说话,

只是把陶罐里的松针水倒了一碗,递给他。水有点苦,却带着松针的清香。陈砚喝了一口,

看见卓玛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屏保又亮了,是他和小林的合影。“他是你朋友?

”卓玛问。陈砚的手指顿了顿,把手机按灭:“是下属。三年前,出了事故。

”卓玛没再问,只是往火塘里添了块柴。火光映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睫毛很长,

垂下来时像小扇子。陈砚靠在墙上,脚踝的疼痛渐渐减轻,他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

突然觉得,这趟高原之行,或许不只是“赎罪”。窗外的雨还没停,但他知道,

自己暂时安全了。第二卷:图纸疑云陈砚在卓玛家待了三天。脚踝肿得没那么厉害了,

能拄着卓玛找的木拐杖慢慢走。每天早上,卓玛都会煮松针水给他敷脚;晚上则坐在火塘边,

用藏语跟电话里的人说话,声音轻轻的,像在哄孩子。他没提防水箱的事,直到第四天早上,

卓玛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半张纸,递给他:“这个,是你的吧?掉在垭口了。

”是他的柔性直流系统图。半张,边缘被雨水泡得发卷,

上面还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像是用炭笔描的,弯弯曲曲,沿着线路的走向分布。

“这是什么?”陈砚皱眉,他确定自己没画过这些符号。“我爷爷画的。

”卓玛坐在他对面,拿起那半张纸,指着符号,“他说,这是神山的龙脉。哪里能挖,

哪里不能挖,都标在上面了。”陈砚嗤笑了一声。他在深圳设计院时,

听老工程师说过类似的话,什么“风水”“龙脉”,在他看来都是封建迷信。“龙脉?

”他拿起图纸,指尖划过那些符号,“卓玛,塔基的位置是按地质报告定的,

不是按什么龙脉。”卓玛没生气,只是把他放在桌上的地质报告拿过来,

翻到标注冻土区的那一页。“你看这里。”她指着报告上的红线,又指了指图纸上的符号,

“爷爷画的符号,和你们标的冻土区,是不是一样?”陈砚的手指顿住了。他凑过去看,

眼睛越睁越大——卓玛爷爷画的符号,竟然和地质报告上的冻土分布线几乎完全重合!

他记得这份报告是三个月前做的,用了无人机勘探和土壤采样,花了几十万。而卓玛的爷爷,

一个没读过书的藏族老人,竟然用炭笔,在半张废纸上,画出了同样的范围。

“怎么会……”陈砚喃喃自语。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垭口,卓玛教他看草色,

说冻土上的草是深绿,非冻土是浅绿。他当时没在意,现在才明白,那不是随口说的,

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爷爷说,这些符号,是他的爷爷教他的。

”卓玛把报告放回桌上,“他们一辈子在山上走,哪里的土软,哪里的土硬,

哪里冬天会冻裂,都知道。”陈砚没说话,只是把那半张图纸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技术自信”,有点可笑。他靠仪器,靠数据,

可这些仪器和数据,却不如一个老人用脚踩出来的经验准确。中午,外面传来汽车声。

卓玛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时脸色不太好:“是工程队的人。来找你要图纸。

”陈砚拄着拐杖走到门口,看见几辆工程车停在寨口,

为首的是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工程队队长李建军。他们以前是同事,

在深圳时一起做过项目。“陈砚!你可算没事了!”李建军看见他,快步走过来,

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几天没消息,可把我们急坏了。图纸呢?换流站等着调试,

不能耽误工期!”他的语气很冲,像是陈砚耽误了大事。陈砚皱了皱眉:“图纸在我这,

但我需要重新勘探,塔基的位置得改。”“改?”李建军声音提高,“陈砚,

你知道耽误工期的后果吗?上面催得紧,你还想改位置?我看你是在这山寨里待糊涂了!

”他的话引来了寨子里的人。卓玛的爷爷也来了,站在人群后,脸色阴沉。族人围上来,

把李建军和几个工程队员围住,有人用藏语喊着“不准带走他”“不准挖神山”,

场面一下子紧张起来。“吵什么吵!”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是卓玛的弟弟次仁。

他才十六岁,个子不高,却梗着脖子,从人群里挤出来,

手里拿着一张纸——是陈砚剩下的半张图纸。“李队长,图纸在这!我给你们!

”“次仁!”卓玛喊了一声,冲过去想抢图纸,却被次仁推开。“姐!你疯了吗?

”次仁红着眼睛,看着卓玛,“工程队来了,我们就能用电了!晚上不用点酥油灯,

冬天不用冻手!你守着那破神山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让阿妈看病吗?”卓玛愣住了。

她看着弟弟,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次仁的话像一把刀,

扎在她心上——她不是不想用电,不是不想让家里好过,可她怕,怕工程队挖坏了草甸,

怕神山被破坏,怕族人以后没了依靠。陈砚看着卓玛通红的眼睛,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挡在她面前,对着李建军说:“图纸我改了,必须重新勘探。工期延后,责任我担。

”“陈砚!”李建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你忘了三年前的事了?再出问题,

你还想不想回深圳了?”三年前的事像根刺,扎在陈砚心上。他攥了攥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我没忘。但我不能让工程出问题,更不能让寨子里的人受委屈。

”李建军还想说什么,却被陈砚的眼神拦住了。他知道陈砚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

就不会改。最后,他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石头:“行!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

必须拿出新方案!”工程队的人走了,寨子里的人也散了。卓玛还站在原地,

次仁已经跑回家,把自己关在屋里。陈砚走到她身边,

递给她一块青稞饼——是卓玛早上给他做的,还热着。“吃点吧。”他说。

卓玛接过饼,咬了一口,却没尝出味道。“陈砚,”她突然问,“我是不是错了?

我是不是不该拦着工程队?”陈砚摇了摇头:“你没错。次仁也没错。他想让家里好过,

你想守护家园,都没错。”“那为什么……”卓玛的声音低了下去,

“为什么我们想的不一样?”陈砚没回答,只是说:“晚上,带我去神山脚下看看吧。

我想看看你爷爷说的龙脉。”卓玛点了点头。晚上,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

洒在雪山上,泛着冷光。陈砚拄着拐杖,跟在卓玛后面,往神山脚下走。山路不好走,

卓玛走得很慢,时不时回头扶他一把。“你看这里的草。”卓玛蹲下来,指着地上的草,

“深绿色的,是冻土。浅绿色的,不是。因为冻土下面有水,草长得好。”陈砚蹲下来,

摸了摸草叶。深绿色的草确实更厚实,叶片上还带着水珠。他从口袋里拿出便携检测仪,

**土里——屏幕上显示的土壤含水量,比浅绿草地高出了百分之三十。“还有这里。

”卓玛又往前走了几步,指着一块石头,“你敲敲。”陈砚拿起拐杖,敲了敲石头。

石头发出“空空”的声音,和其他石头的“咚咚”声不一样。“这下面是空的?

”他问。卓玛点头:“下面有地下水。如果在这里挖塔基,水会渗出来,把土泡软,

冬天一冻,塔基就会裂。”陈砚又用检测仪测了一下,果然,石头下面的地下水位很高。

他看着卓玛,突然觉得很惭愧——他学了十几年的电力工程,

却不如一个藏族姑娘懂土地。“我以前总觉得,数据才是真的。”陈砚坐在草地上,

看着远处的雪山,“原来还有比数据更真的东西,是土地的话。”卓玛坐在他旁边,

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不是数据假,是你们没听见土地的话。”她说,

“你们用仪器看土地,我们用脚走,用手摸,用耳朵听。其实是一样的。”陈砚转过头,

看着卓玛。月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脸颊上的绒毛。他突然想起,前一天晚上,

他帮卓玛修好了山寨里坏了很久的太阳能路灯。当路灯亮起来时,卓玛站在灯下,

笑得像个孩子。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

多了一根红色的平安绳——是卓玛偷偷系上去的,绳子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银铃铛。

“卓玛,”陈砚突然问,“你是不是不想让工程队来?”卓玛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想。

我只是怕。怕他们来了,挖坏了草甸,断了水源,然后走了,留下我们自己收拾烂摊子。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本书,递给陈砚——是本《生态保护概论》,

封面已磨破,扉页上写着一行字:“想让格宗寨的草,和广东的灯一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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