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影子终于不想做影子了,她要吞噬正主的光王姐将那份薄薄的,
却重如泰山的合约推到我面前时,指尖在纸张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林蔚,签了它。
”她的声音没有温度,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这是林瑶事业的巅峰,也是你的。
”我看着合约上那几个烫金的大字——《深渊之剑》,好莱坞顶级**,
为我那光芒万丈的双胞胎姐姐林瑶量身打造的S级项目。而我,林蔚,是她见不得光的影子,
是她所有高难度武打、危险爆破、冰水浸泡、悬崖速降的替身。从十六岁那年,
我第一次戴上假发,穿上和她一模一样的戏服,替她完成那场她哭着说害怕的跳水戏开始,
我就成了她的影子。十年了。她凭借着我为她拼回来的“敬业”和“全能”人设,
一路青云直上,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而我,只能活在角落里,拿着一份微薄的薪水,
默默舔舐着每一处新增的伤疤。“王姐,”我垂下眼,目光落在合约最下方的免责条款上,
“这次的动作……我看过分镜,有一个三十米无保护的实景跳崖,
还有一个水下长达三分钟的密闭空间逃生。这……会死人的。”我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る的颤抖。我不是害怕,我是厌倦了。厌倦了这种用我的命,
去铺就她星光大道的日子。王姐的眉毛不耐烦地拧了起来,她最讨厌我的“瞻前顾后”。
在她的世界里,我只是一个工具,工具是不需要有情绪的。“林蔚,别忘了你的本分。
没有林瑶,你现在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打零工?是我和你父母把你从那个烂泥坑里拉出来的。
做人要懂得感恩。”我笑了,笑得有些苍白。是啊,感恩。感恩他们在我十六岁那年,
发现我和姐姐拥有同一张脸,却比她拥有更强的运动天赋和忍耐力后,就果断地让我辍学,
把我变成了她最完美的“道具”。感恩他们用我一次次断骨、流血、休克换来的钱,
给林瑶买名牌包,送她去上昂贵的表演课,为她铺平了所有的路。也感恩他们,
十年如一日地对我洗脑:“小蔚,你姐姐是天上的星星,你是托着她的云。云没有了形状,
但星星会因为你而更亮。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我捏紧了藏在桌下的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保持清醒。“我不签。”我抬起头,第一次,
用如此坚定的目光直视着王姐,“我不想再做了。”王姐愣住了,
似乎没料到一向温顺的我敢说“不”。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你说什么?”“我说,我不签。”我一字一句地重复,“从今天起,
我不想再做她的影子了。”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王姐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锐利如刀,像要在我身上剜出个洞来。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林瑶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高定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她一进来,整个简陋的办公室似乎都亮堂了许多。她就是正主,
我是影子。光与影,在这一刻形成了最讽刺的对峙。“姐姐,”她看都没看我一眼,
径直走向王姐,声音甜得发腻,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王姐,都搞定了吗?
我下午还要去做SPA呢。”王姐的脸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冰冷:“你的好妹妹,翅膀硬了,
不想签了。”林瑶这才把目光转向我,那双被粉丝吹捧为“装着星辰大海”的眼睛里,
此刻没有丝毫温度,只有错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林蔚,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她的语气像在训斥一只不听话的宠物,“是不是嫌钱少了?王姐,再给她加百分之二十。
”她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在打发一个乞丐。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十年的自己,
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我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林瑶,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我不想再用我的命,去换你的前途了。那份合约,谁爱签谁签。
”说完,我转身就走。“你站住!”林瑶尖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没有停。“林蔚!
”她气急败坏地追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疯了是不是!你知道这部戏对多我重要吗?
这是我进军好莱坞的唯一机会!你现在撂挑子,是想毁了我吗?”她的力气很大,
指甲掐得我生疼。我缓缓回头,看着她那张和我一模一样,
却因为养尊处优而显得更加娇嫩的脸,冷冷地笑了。“毁了你?林瑶,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哪一样不是我从鬼门关里给你换回来的?你那座最佳新人奖的奖杯,
是我在冰水里泡了八个小时,高烧不退换的。你那个‘拼命三娘’的人设,
是我从三层楼跳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换的。你身上的每一道光环,背后都是我的一道伤疤。
现在,我只是不想再受伤了,你就说我要毁了你?”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们之间那层虚伪的亲情薄膜里。林瑶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她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你……”她你了半天,眼圈一红,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往下掉。
这招她屡试不爽。从小到大,只要她一哭,父母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果然,
王姐立刻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对我怒目而视:“林蔚!你怎么跟你姐姐说话的!
她是你亲姐姐!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看着她们,只觉得心脏一寸寸地冷下去。良心?
我的良心,早在无数个独自在医院醒来的深夜里,被磨得一干二净了。“闹够了没有!
”一声暴喝从门口传来,是我们的父亲。他和母亲一起,沉着脸走了进来。看样子,
是王姐早就通风报信了。这是一场早已准备好的鸿门宴,就等我这个主角入席。母亲一进来,
就拉着林瑶的手,心疼地帮她擦眼泪:“瑶瑶不哭,妈妈在呢。有什么事跟妈说,
妈给你做主。”她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父亲则走到我面前,
他身材高大,常年的威严让他不怒自威。他盯着我,眼神里满是失望和责备。“林蔚,
给你姐姐道歉。”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挺直了脊梁,迎上他的目光:“我没有错,
为什么要道歉?”“你没错?”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气得手都有些发抖,
“你姐姐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能过上好日子,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倒好,在家里享福不说,
还给她使绊子,你安的什么心?”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拼死拼活?享福?多么颠倒黑白,
多么讽刺的言辞。“爸,你说的那个拼死拼活的人,是我。”我撩起袖子,
露出胳膊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这道疤,是拍上一部戏时,爆破点提前炸了留下的。当时,
林瑶正在几公里外的房车里吹着空调,抱怨着今天的下午茶不够精致。
”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膝盖:“这里,韧带撕裂,现在一到阴雨天就钻心地疼。
是为了完成一个她做不来的高难度舞蹈动作。那天她拿到了一个奢侈品牌的代言,
在庆功宴上笑靥如花。”“还有我的背,我的腰,我的每一次受伤……你们问过一句吗?
”“你们只关心林瑶的镜头美不美,她的热搜够不够多,她的商业价值有没有提升。而我,
林蔚,只是你们用来维护这件‘完美商品’不出任何瑕疵的工具!现在,
这个工具快要报废了,你们却还想榨干它最后一点价值!”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带着十年的委屈和愤怒,像决堤的洪水,在小小的办公室里轰然炸开。所有人都被我震住了。
父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母亲则是搂着林瑶,
用一种看白眼狼的眼神看着我:“林蔚,我们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跟我们说话?
你姐姐是明星,她是公众人物,她当然不能受伤!你是妹妹,为姐姐分担一点,
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们的错了?”“应该的?”我重复着这三个字,
觉得荒谬至极,“凭什么?就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就因为她比我早出生五分钟,
我就活该做她的垫脚石,活该被牺牲吗?”“这……”母亲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林瑶躲在母亲怀里,抽抽噎噎地开口了,声音柔弱得像一朵风中的白莲花:“妹妹,
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啊。站在那个位置上,
有太多事情我不能自己决定了。
我……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她又开始扮演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看着她,
只觉得一阵恶心。如果不是深知她的本性,我恐怕也要被她这副模样骗过去了。就在这时,
我的未婚夫,沈哲,也匆匆赶了过来。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他的目光在我和哭泣的林瑶之间扫过,最终还是落在了林瑶身上。“瑶瑶,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他快步走到林瑶身边,语气里满是关切。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
心如死灰。沈哲,我的未婚夫。我们交往三年,他对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我一度以为,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人,是能带我走出这片阴影的光。可现在我才明白,他爱的,
或许从来都不是我林蔚。他爱的是“林瑶的妹妹”这个身份,爱的是能借由我,
近距离接触到那个光芒万丈的女神。林瑶看到沈哲,哭得更凶了,
她柔弱无骨地靠在沈哲怀里:“阿哲,妹妹她……她不想帮我了。她觉得我抢了她的人生,
她恨我……”沈哲立刻皱起眉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小蔚,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姐姐?她有多不容易,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应该互相扶持,
你怎么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呢?”“一家人?”我冷笑着反问,“在你们眼里,
我算这个家的人吗?我不过是你们饲养的一头会演戏的牲口,必要的时候,
可以随时为主人献出生命。”“林蔚!你怎么说话的!”沈哲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太偏激了!瑶瑶是公众人物,她承受的压力比你大得多。你为她做点事,怎么了?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此刻他的脸,和父亲、母亲、王姐的脸,
渐渐重合在一起。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都站在林瑶那边,站在光的那边。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影子,就应该为正主奉献一切,哪怕是生命。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一个影子。他们只会利用影子,榨干影子,然后,
在影子失去利用价值后,毫不留情地将它抛弃。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愤怒,
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我看着他们围在林瑶身边,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
仿佛她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人。而我,这个真正遍体鳞伤的人,却像一个孤魂野鬼,
被排斥在他们的世界之外。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前阵阵发黑。十年了。
这暗无天日的影子生涯,我受够了。既然他们都觉得我偏激,觉得我忘恩负义,那好,
我就偏激给他们看,忘恩负义给他们看!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
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锐利。“好。”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我。我缓缓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份合约和笔。
林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父亲和母亲松了口气,王姐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而沈哲,则对我露出了一个“这才对嘛”的赞许眼神。他们都以为我妥协了。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虚伪的脸,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我在他们所有人的注视下,
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在合约的乙方签名处,写下了我的名字。不是林瑶。是林蔚。然后,
我当着他们的面,将那份签了我自己名字的合约,“撕拉”一声,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从今往后,林瑶接的任何戏,都与我林蔚无关。”我将撕碎的合约扔在地上,
像扔掉我那卑微、可笑的前半生。“还有,”我转过身,一步步走到沈哲面前,
摘下了无名指上那枚他送我的钻戒,用力拍在他的胸口,“我们完了。”做完这一切,
我在他们所有人震惊、愤怒、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那间让我窒息了十年的办公室。外面的阳光,前所未有的刺眼。
我眯起眼睛,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这不是妥协的泪,是新生的泪。影子,也是有生命的。
当它不想再做影子的时候,它就会变成一把利刃,撕裂所有的黑暗。我以为撕碎合约,
摔掉戒指,就是结束。但我太天真了。
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这个用了十年的“完美道具”。我搬出了那个所谓的“家”,
用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在城市另一端租了一个小小的单身公寓。我换了手机号,
拉黑了所有认识的人,我想开始新的生活。然而,仅仅三天后,我的新生活就被彻底打碎了。
那天我刚从超市回来,就被一群记者堵在了公寓楼下。闪光灯像疯了一样在我脸上狂闪,
无数个话筒怼到我的嘴边。“请问你真的是林瑶的孪生妹妹林蔚吗?”“有爆料称,
林瑶多年来一直使用你作为替身,完成所有高难度戏份,这是真的吗?
”“网上传言你因为嫉妒姐姐的成就,故意在《深渊之剑》开拍前罢演,
并以此要挟巨额赔偿,请问属实吗?”“听说你还抢了姐姐的未婚夫,是真的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我的心脏。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呆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些消息又是谁放出去的?混乱中,我看到了人群外,王姐那张冰冷的脸,和她身边,
一脸得意和恶毒的林瑶。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她们的报复。既然我这个工具不听话了,
那就在毁掉我之前,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她们把我推到公众面前,
不是为了还我一个身份,而是为了给我扣上“白眼狼”、“嫉妒狂”、“心机婊”的帽子,
再用舆论的洪水,将我彻底淹死。而她们的最终目的,
是为林瑶即将到来的“危机公关”铺路,将她塑造成一个被亲妹妹背叛、伤害,
却依旧善良坚强的完美受害者形象。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看着林瑶那张与我一模一样,
此刻却写满了算计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还是低估了她们的**。
记者们的问题越来越尖锐,越来越不堪入耳。我被他们推搡着,挤压着,几乎要窒息。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冲破记者的包围,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
几个黑衣保镖冲下来,将我护在中间,强行带我上了车。上车后,
我才看清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是顾珩。那个拿遍了国内外所有大奖,传说中背景深不可测,
行事乖张,从不按常理出牌的鬼才导演。也是《深渊之剑》的导演。我愣住了:“顾导?
您怎么会……”顾珩没有回头,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车子平稳地驶离了混乱的现场。
他的声音透过后视镜传来,低沉而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如果我不来,
你是不是就准备被那群鬣狗生吞活剥了?”我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心里一片冰凉。“林瑶那边,已经发了通稿。
”顾珩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声泪俱下,说你从小就嫉,一直模仿她,
想取代她。这次更是狮子大开口,要她一半的片酬,才肯继续做替身。她不同意,
你就恶意罢演,还找媒体黑她。”我闭上眼,
都能想象出林瑶梨花带雨地对着镜头哭诉的模样,和网络上那些不明真相的网友,
会如何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我。“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我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顾珩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跟她做了一辈子的双胞胎,十年的影子,
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了解她。她就是一朵最顶级的白莲花,外表纯洁无瑕,内里早就烂透了。
”车里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顾珩才重新开口:“所以,网上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真假重要吗?”我反问,“在公众眼里,她是光鲜亮丽的大明星,而我,
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企图蹭她热度的无名小卒。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这是事实。
在资本和舆论的巨大机器面前,我个人的声音,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我相信你。
”顾珩突然说道。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顾珩终于回过头,他的目光深邃如海,像是能看透我所有的伪装和伤痛。
“我看过你所有的试戏片段。”他说,“不是林瑶的,是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