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彻底驱散了夜色,佣人送来了清淡的早餐。季绾书强迫自己吃下了一些,尽管胃口全无,但她知道,这具身体需要能量。
刚放下餐具,卧室门再次被敲响。
进来的是季家的管家福伯,身后跟着一位提着医疗箱、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绾书**,陆医生来为您做例行检查。”福伯语气恭敬,但眼神里并无多少温度,更像是在完成一项固定流程。
季绾书记得这位陆医生,陆明轩,季家的家庭医生之一,医术不错,但有些倨傲,尤其对原主这个“麻烦”的病秧子,向来是公事公办,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敷衍。
“有劳陆医生。”季绾书微微颔首,声音依旧虚弱,但姿态却不卑不亢。
陆明轩有些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往常这位**见到他,总是缩着肩膀,眼神躲闪,今天似乎……有点不同?他没多想,只当是死里逃生后的一点变化。
他走上前,开始常规检查。听心跳,量血压,查看瞳孔。
“肺部还有些杂音,需要继续消炎。身体太虚,需要静养,保持心情舒畅。”陆明轩一边记录,一边说着千篇一律的医嘱,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说明书。
季绾书安静地听着,直到他准备收起听诊器,才忽然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陆明轩耳中:
“陆医生,您最近是否时常感到胸闷,尤其在夜间平躺时?后肩胛骨下缘第三节脊椎左侧,按压时有隐痛?”
陆明轩的动作猛地一顿,倏然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疑。
“你……你怎么知道?”
他最近确实被这症状困扰,夜间偶尔会憋醒,以为是劳累所致,自己吃了点药效果不佳,正打算抽空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后肩胛的隐痛,更是连他夫人都没提过!
季绾书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语气说:“您左手的尺脉沉涩无力,右关脉略有浮滑。建议您除了检查心肺,最好也关注一下胃脘。您是否近期应酬较多,饮酒后胃部灼热感明显,且伴有口苦?”
陆明轩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脉象……她怎么会懂脉象?还说得如此精准!他的胃最近确实不舒服,只当是小事……
这已经不是猜测了,这简直是诊断!
眼前的少女,脸色苍白,眼神却清亮如水,带着一种与她年龄、病容完全不符的沉稳和……洞察。
原主季绾书绝对没有这种本事!她连字都认不清多少!
“绾书**,您……您是从哪里看出来的?”陆明轩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敬语,之前的倨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探究。
季绾书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一丝波澜。她前世作为古典舞传承人,对人体结构、经络穴位、养生之道钻研极深,甚至与国手大师都多有交流,望闻问切的基本功远非普通医生可比。看出陆明轩这些表症,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病得久了,自己翻过几本医书,胡乱看的。”她轻描淡写地将原因推给了“久病成医”,这是最合理的解释。“陆医生不必介意,或许是我看错了。”
看错了?怎么可能错得如此精准!
陆明轩不是傻子,他知道这绝不是“胡乱看”能看出来的。这位一直被所有人轻视的绾书**,恐怕藏着他不知道的能耐!
他态度彻底转变,变得郑重起来:“不,绾书**观察入微,提醒的是,我回头一定好好检查一下。您的身体,也需要更精心的调理方案,我回去后重新为您拟定。”
就在这时,卧室门又被推开,季明月端着一个小炖盅,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妹妹,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燕窝,快趁热……”她话说到一半,看到陆明轩脸上还未完全收起的震惊和恭敬,以及季绾书那一脸平静的样子,笑容不由得僵了僵。
“陆医生,我妹妹的身体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她迅速调整表情,关切地问道。
陆明轩此刻心绪未平,下意识回道:“绾书**需要静养,我会制定新的调理方案。”
季明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对季绾书称呼的改变(从公事公办的“绾书**”到带上一丝敬意的“绾书**”),以及眼神的不同。心里顿时一沉。
难道这个病秧子,又在耍什么花样?
她将炖盅放在床头柜上,柔声对季绾书说:“妹妹,你可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别再像上次那样……惹爸爸生气了。”她刻意提起“跳湖”的事,想在陆明轩面前坐实季绾书“不懂事”、“想不开”的形象。
若是原主,此刻只怕又要委屈得掉眼泪。
但季绾书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季明月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姐姐费心了。”季绾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上次是妹妹不懂事,以后不会了。毕竟,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更珍惜活着的机会,也更能……看清一些东西。”
她语气平淡,但“看清一些东西”这几个字,却像一根针,再次扎进了季明月心里。
季明月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陆明轩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姐妹”之间无形的交锋,再联想到季绾书刚才展现出的惊人洞察力,心里已然明了了几分。这位季家,恐怕要不平静了。
他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深思。这位绾书**,绝非池中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