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鱼领着阿煦从集市刚买回蜜饯,
还没踏进裴老夫人的院子,
一个青色衣衫的高大身影就匆匆而来。
或许是脚步匆忙,温润沉静的脸上浸出一丝红润,平日里一丝褶皱都没有的青色衣衫也在不经意间压出几条皱痕,
这便是她如今的丈夫,裴桢。
裴桢先是看了看阿煦,然后细心的把江稚鱼手里的纸包接过来,
口吻压着欣喜,
“小鱼,平城传来消息,太皇太后病重,陛下向三十六州发布公告,招募医术圣手赶往平城为太皇太后医治。”
还不等江稚鱼开口,
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裴老夫人就把话接了过去,
嗓音同样惊喜。
“桢儿,此话当真?”
裴桢扶住他的母亲,
“告示已经张贴在了府衙门口,必然不会是假的,母亲……我们裴家终于有机会能回京了。”
裴老夫人眼眶微红,拍了拍裴桢的手,连连说好,
“裴家世代都在太医署供职,只因当年你父亲救治先帝无果,触怒太皇太后才获罪将我们贬到这西北之地,如今……终于有机会回京了。”
裴桢点点头,
“只是不知道太皇太后得到底是什么病症,若是奇难杂症,儿子怕也没有十分把握。”
裴老夫人也跟着蹙起眉心。
无人发觉,站在门外的江稚鱼脸色出奇的沉静,可垂着的长睫下,隐隐压着泪光。
她知道,太皇太后的病其实也不是什么奇难杂症。
只是旧疾而已。
她曾为太后时,被自己养大的养子亲手刺了一刀。
伤口愈合后,她也落下了病根。
这桩宫廷秘事,只有太皇太后身边少数的几个亲近之人知道。
江稚鱼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太皇太后也姓江,是她的亲姑母。
是除去母亲之外,最疼爱她的人。
时隔五年听到故人消息,心口的闷痛真真实实的传来。
如今姑母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病重。
作为她的侄女,必须要回去看看。
……
次日,
裴家的车马就踏上了归京之路,
马车里,江稚鱼搂着熟睡的儿子,看着儿子睡的沉静,稚气的脸在光线下隐隐约约有些像那人。
江稚鱼抿着唇,眉心一点点拧起。
当年谢临川以她重病不能担任一国之母为由,迎娶了她的妹妹为后,
她决绝的甩下休书离开平城,连家都没回,
一路北上来到落城,大病一场的同时还生下儿子阿煦。
是裴桢将她和儿子接回家悉心照料,
并对她说,
“小鱼,从今以后阿煦就是我的儿子。”
他从不问江稚鱼的过往,只一味的待她们母子好。
就连裴老夫人也一样,阿煦不是裴桢亲生是裴家公开的秘密。
可裴老夫人并不计较,她是真心疼爱阿煦。
如今她是裴家妇,与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位九五之尊没有半点干系。
当年那封休书,也让他这位新皇受了奇耻大辱,被世人耻笑。
那场婚姻可谓是两败俱伤。
江稚鱼望着逐渐接近的平城,飘了一路的心一点点回归原位。
不管是江稚鱼还是谢临川,
都不会回看过去了。
寅时,宫里的灯已经点的通明,谢临川从太皇太后所居的秋华宫里走出来,门外黑压压跪了一片太医。
谢临川身穿玄色龙袍,身形高大颀长,浓眉似剑,唇薄如锋。
此刻他的眉正微微拧着,一双狭长的眼眸里压着冰色,周身满是久居上位的威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