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书像个没事人一样，照常出门上班。

在电梯里碰到王翠花，她甚至还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点了点头。

王翠花见她这副模样，愈发得意。

看吧，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怎么样？

吓唬吓唬就蔫了。

她昂着头，鼻孔里哼出一声轻蔑的冷气，率先走出了电梯。

林书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没有变化，眼底的冰霜却又厚了一层。

别急。

慢慢来。

猫抓老鼠的游戏，如果一开始就咬断喉咙，那多没意思。

要慢慢地玩，看着它挣扎，看着它恐惧，看着它一点点走向绝望。

那才有趣。

快递到得很快，当天下午就送到了。

一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微型摄像头，高清，夜视，带声音录制。

林-书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

她绕到了后山。

昨天被刨开的坟坑，还孤零零地敞着口。

林书的心又被刺了一下，但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她选了一棵正对着这片空地的老槐树。

树干粗糙，枝叶繁茂，是绝佳的藏身之处。

她找了一个不起眼的树洞，小心翼翼地把摄像头放了进去，调整好角度。

镜头完美地覆盖了整片区域，连带着通往这里的小路，都一览无余。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回那个空坑前。

她没有立刻填土，而是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新的东西。

一个精致的白色陶瓷小盒子。

这是她今天中午，特意去宠物殡葬店买的。

一个骨灰盒。

虽然里面是空的。

但戏，要做**。

她将空空的骨灰盒，郑重地放进了坑底。

然后，她开始一铲一铲地填土。

动作很慢，很认真，仿佛里面真的安睡着她最重要的家人。

她重新堆起了一个圆润的土包，比之前的更大，更显眼。

做完这一切，她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束开得正盛的白色雏菊。

她将花束轻轻地放在土包前，然后退后两步，深深地鞠了一躬。

整个过程，她都刻意放慢了动作。

像一场无声的舞台剧，演给那个即将登场的“观众”看。

她知道，王翠花这种人，最喜欢在背后窥探别人的动静。

她今天搞出这么大阵仗，王翠花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

林书收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栋楼的阳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王翠花。

林书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冰冷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

她没有回头，径直下了山。

回到家，林-书打开电脑，连接上了摄像头的实时画面。

屏幕里，后山的景象清晰可见。

新堆的土包，和那束洁白的雏菊，在傍晚的微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林书什么也没干，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她在等。

等王翠花按捺不住。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摄像头的夜视功能自动开启，画面变成了黑白色，但依然清晰。

就在林书以为今晚不会有动静的时候，画面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了。

是王翠花。

她穿着深色的衣服，还戴了个帽子，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贼头贼脑地走到了新坟前。

她先是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直起腰来。

她看着那个崭新的土包和那束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愤怒。

林书看到，她抬起脚，狠狠地朝着那束雏菊踩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洁白的花瓣被碾进泥土里，瞬间变得污秽不堪。

但这还不够。

王翠花似乎觉得不解气，又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是一把小铲子。

和昨天刨坟时用的，一模一样。

她开始动手了。

一铲，一铲，带着泄愤似的力道，狠狠地刨着那个新堆起来的土包。

泥土四溅。

很快，那个白色的陶瓷盒子，露了出来。

王翠花停下动作，盯着那个盒子，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她大概在想，这次怎么换了个盒子？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那个陶瓷盒子拿了出来。

她掂了掂，似乎觉得分量不对。

她摇了摇，里面空空荡荡，什么声音都没有。

王翠花的脸色瞬间变了。

从疑惑，到错愕，再到一种被戏耍后的暴怒。

她明白了。

她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耍了！

“小**！”

摄像头清晰地录下了她这声气急败坏的咒骂。

然后，林书就看到了让她血脉贲张的一幕。

暴怒的王翠花，举起手里的陶瓷盒子，狠狠地朝着地上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脆响。

白色的陶瓷四分五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砸完之后，她还不解气，又抬脚在碎片上狠狠地碾了几下，直到把它们踩成更细小的粉末。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斗胜的公鸡一样，叉着腰，喘着粗气。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树林，得意地骂道。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我让你埋！我让你埋！我见一次，刨一次！”

她把手里的铲子和装东西的塑料袋往旁边一扔，大摇大摆地走了。

电脑前，林书的脸在屏幕幽光下，冷得像一块冰。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

她只是calmly地将这段视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咒骂。

都完美地被记录了下来。

高清，有声。

王翠花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在夜视镜头下，像个恶鬼。

林书将视频保存，复制，然后上传到了云盘。

她做了一式三份的备份，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她才关掉电脑，站起身。

很好。

最关键的证据，到手了。

接下来，就是该去找那位“优秀青年”聊一聊了。

林书走到窗边，看向对面王翠花家的方向。

灯还亮着。

想必，她正在为自己的“胜利”而沾沾自喜吧。

尽情地笑吧。

因为从明天开始，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林书拉上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亮。

黑暗中，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一个名字。

——张伟。

王翠花的儿子，市明星企业“远航科技”的部门经理。

网页上，很快跳出了关于他的信息。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笑容得体。

下面是一连串的荣誉。

“市级五四青年奖章获得者”、“公司年度优秀员工”、“优秀党员代表”……

履历光鲜得刺眼。

林书看着那张照片，缓缓地笑了。

多好的青年啊。

可惜了。

摊上了这么一个妈。

她继续往下翻，很快找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远航科技将于下周，举行新一届‘企业形象大使’的最终评选，张伟经理是热门人选。”

企业形象大使。

这可比什么优秀员工，分量重多了。

这代表着公司的脸面。

而一个公司的脸面，家庭背景，尤其是父母的品行，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林书的指尖，在“企业形象大使”这几个字上，轻轻划过。

一个完美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不需要去报警，不需要去和王翠-花对骂。

她要做的，是把这份“大礼”，送到最能让王翠花感到痛苦的人手里。

林书找到了远航科技的官方网站，在“联系我们”一栏里，找到了一个邮箱。

一个专门用于接收对公司员工监督和建议的邮箱。

据说，这个邮箱，是直通高层的。

林书的嘴角，勾起一个森然的弧度。

她新建了一封邮件。

标题，她想了想，敲下了几个字。

【关于贵公司“企业形象大使”候选人张伟先生家庭品德的实名反映】

然后，她将那段高清视频，作为附件，上传了上去。

邮件正文，她一个字都没写。

有时候，无声的画面，比任何雄辩的文字，都更有力量。

她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食指悬在“发送”键上。

窗外，又起风了。

林书仿佛听到了王翠花得意的笑声，和陶瓷盒子碎裂的声音。

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滴。”

邮件，发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