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你在兰若寺谈了几个对象

宁采臣!你在兰若寺谈了几个对象

主角:宁采臣燕赤霞小倩
作者:渔家二少

宁采臣!你在兰若寺谈了几个对象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9-19

夜雨初歇,破亭滴水。宁采臣把书箱往上托了托,袖口已湿得能拧出半碗墨。

他骂自己穷讲究——早知金华城外三十里无宿头,就该听船夫劝,在江边破庙里挤一夜。

可那船夫满嘴黄牙,一开口便是“公子身子单薄,不如与老汉同盖蓑衣”,

吓得他宁愿多走三十里。如今可好,蓑衣没捞着,反倒被雨追得连草鞋都张嘴。

远处钟声“当——”一声,像谁把破铜盆扣在他脑门上。宁采臣抬头,

见山坳里浮出半截寺墙,乌青乌青,像一块发霉的豆腐。墙头爬满藤蔓,藤蔓上结着小白花,

花蕊滴着雨,一闪一闪,活像无数冷眼。他打了个喷嚏,心道:“佛门清净地,

总不至于再冒出个黄牙船夫。”寺门半倒,匾额斜挂,“兰若”二字只剩“若”字下半截,

像个歪嘴笑。宁采臣跨门槛时,故意咳三声,以示“儒生至此”。里头黑得能掐出水,

雨腥混着香灰,呛得他直翻白眼。大雄宝殿的佛头早不见,只剩半截莲台,莲瓣上积雨水。

倒映出他自己的瘦脸——活像一条饿白了的鲤鱼。“有人吗?”他喊。回声撞在破壁上,

弹回来,变成“人……人……”。宁采臣自嘲:“可见圣贤书没白读,连鬼都怕我。

”忽闻脚步“沙沙”,从殿后转出一个黑影,高得离谱,肩披蓑衣,帽檐压到鼻尖。

宁采臣心头一紧,忙施礼:“晚生宁采臣,迷路求宿。”那人不应,只抬手指了指西厢,

指尖苍白,骨节像被水泡烂的竹枝。宁采臣顺指望去,西厢门烂得只剩半扇,

上头悬一把铜锁,锁孔竟像猫瞳,竖着。“那锁……夜里才有。”黑影忽然开口,

声音带着湿木头的霉味,说完便隐入雨幕,像被夜色舔走。宁采臣愣了半晌,

忽觉手背冰凉——雨又下了,却只在寺内下。寺外月轮分明,像被刀削过,薄得能割指。

他骂自己疑神疑鬼,抬脚往西厢走。路过一株老梅,枝桠勾住他衣角,梅花开得妖异,

瓣上似有牙印。宁采臣掰开枝桠,指腹被刺破,血珠滚在花瓣上,花竟缩成一朵小黑蕾。

他“噫”了一声,想起《山海拾遗》里“花食人血”的记载。当即扯下半片衣襟缠指,

心里把写书人骂了三百遍。西厢门前,铜锁果然不见,只剩空洞洞的门环。宁采臣推门,

门轴发出“吱——呀——”,像老妇半夜磨牙。屋里霉气更重,一张破桌,两条断凳,

墙角堆稻草,草上隐约有压痕,仿佛有人刚走。他把书箱当枕头,和衣躺下,

却听屋顶“嗒嗒”响,雨脚如指,轻敲瓦缝。正要合眼,忽闻女子轻笑:“又一个不怕死的。

”声音软得像糯米,却透着凉。宁采臣翻身坐起,心跳声大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喝道:“谁?

”四下无人,窗纸破处,风把雨丝吹进来,打在他脸上,冷得他打了个哆嗦。“莫怕,

奴家只是借宿。”那声音又起,这回在梁上。宁采臣仰头,黑梁空空,

只有一只蜘蛛悬丝而下,丝上水珠晃啊晃,像吊着颗小头。他抄起《论语》当板砖,

颤声道:“圣……圣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梁上笑声更甜:“圣人若见你这胆色,

怕是要气活。”宁采臣正欲再辩,忽听殿后“咚——”一声,似铜锁落地。他想起黑影的话,

“夜里才有的门”,后背汗毛齐刷刷立正。犹豫三息,读书人好奇终究压过怕死,

他提灯往后殿去。佛殿背后原是僧房,墙塌了一半,月光漏进来,照见地上有扇小门。

门板薄如纸,上面浮着铜锁,锁孔仍像猫眼,此刻却睁得极大。宁采臣俯身,

锁孔里吹出一股风,带着陈年檀香与血腥,激得他连打三个喷嚏。他喃喃:“门后有路,

亦或无路?”指尖触锁,锁身冰凉,却忽地一烫,像被火烙。宁采臣缩手,

却见锁孔渗出一线红,蜿蜒如血。“进去,还是不进去?”他自问。

回答他的是一阵更急的檐雨,雨点砸在铜锁上,“叮叮当当”,竟像催更的梆子。

宁采臣咬牙,想起母亲说的“读圣贤书,养浩然气”,当即推门。门后并非僧房,

而是来时破亭。雨停了,月亮薄如纸钱,悬在亭角。亭内石桌上,一盏油灯自己亮着,

灯旁摊着一张纸条,墨迹未干:“三更后,莫回头。”宁采臣愣在当场,风从背后吹来,

带着寺内梅花的腥甜。他猛地转身,兰若寺已隐入雾中,只余钟声“当——”一声,像笑,

又像哭。亭外草丛“簌簌”作响,似有东西爬行。宁采臣捏紧纸条,喉咙发干。

忽见草尖露出一截白袖子,袖子上有墨竹,与他书箱里那幅空白卷轴一般无二。

他想起那卷轴是离京时同窗所赠,曰“夜宿荒寺,可防鬼魅”。当时只道玩笑,

如今竟觉袖口在动,仿佛卷轴自己要从书箱里爬出来。

“宁……采……臣……”草丛里有人唤他名字,声音像从井底捞出,湿漉漉的。

宁采臣退后一步,脚跟踢倒油灯,灯火“噗”地灭了。黑暗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更听见草丛里那东西笑了一声:“你跑得了?”亭外月亮忽然被云吞没,四野黑得像墨缸。

宁采臣抱书箱欲奔,却撞在一人胸口。那人蓑衣滴水,帽檐仍压到鼻尖,正是先前指路者。

黑影开口,声音这回像钝刀刮竹:“门已开,回头无岸。

”宁采臣颤声:“敢问阁下是人是鬼?”黑影抬手,指了指他书箱。箱盖“啪”地弹开,

那幅空白卷轴自己展开,纸上缓缓浮出一行血字:1完,且看下章画像字迹未干,

血滴落在宁采臣手背,烫得他一声惨叫。再睁眼,亭已不见,他跪在兰若寺西厢,

破桌油灯复燃,灯花爆了一个,像讥笑。窗外鸡鸣未起,雨却住了。月光透窗棂,

照见墙上多了一幅画像——画中女子。眉目如画,唇角却噙着半粒墨泪,

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来。宁采臣僵在原地,像被钉进破地板的木橛子。

那幅画悬在西厢唯一的整堵墙上,画轴无风自颤,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响,

好似妇人在夜里咬牙。画中女子身着淡绛纱衫,鬓畔一枝白梅,

花瓣缺了一瓣——缺得齐齐整整,像被谁用指甲掐走。最瘆人的是那双眸子,

明明只是两笔墨,却跟着灯火忽闪,仿佛下一瞬就要从纸里挤出一张湿漉漉的脸。

“公子……”声音又来了,这回不是梁上,也不是草丛,而是贴着宁采臣的耳根。

他猛地转身,背后唯有破窗,窗外一株老槐,枝影乱摇,像一群伸长的手。

宁采臣抬手去摸自己耳朵,指腹沾到一点凉——是墨。墨里带着腥甜,

与方才手背那滴血混在一处,竟化不开。“子曰……非礼勿视。”他干巴巴地背了一句,

权当壮胆,可尾音抖得能筛糠。画像却似听见了,唇角微动,那粒墨泪终于滚落。不偏不倚,

正滴在宁采臣方才刺破的指尖上。血与墨一触,竟“嗤”地冒出一缕白烟,

烟里裹着极细的哭声,像婴孩,又像猫。宁采臣退无可退,背抵破桌,桌腿“咯啦”一声,

险些散架。他颤声问:“姑娘……是人是鬼?”画像不答,

只轻轻抬起右手——画里原本交叠在腹前的双手。此刻竟缓缓分开,掌心向上,

似在讨要什么。“小生……只有圣贤书。”他真把《论语》捧了过去。书脊刚碰到画轴,

一股极大的吸力猛地将书卷走,“哗啦”一声。整册书页像白鸽扑翅,在画像前炸开。

灯火被风压得只剩豆大,书页翻飞间。

宁采臣看见每页上都浮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却不是“子曰”,而是“救我”。“救你?

”他怔住,“姑娘被困在画里?”画像点头,幅度极小,却带动整面墙“簌簌”落灰。

灰里夹着碎屑,凑近一看,竟是细小的牙齿,像被嚼碎的米粒。宁采臣腿一软,坐倒在地,

稻草戳进衣襟,痒得他直打哆嗦。那声音趁势钻进他衣领里,软软凉凉:“奴家聂小倩,

被囚于此,须得活人一口阳气,方能脱身……公子莫怕,只借一点,不害命。”“阳气?

”宁采臣双手抱胸,像被登徒子逼到墙角的小媳妇。“圣人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不可轻借!”画像轻轻叹了口气,墨泪愈发汹涌,顺着画轴流到墙根。竟逼出一排湿脚印,

脚印极细,像三寸金莲,一步步朝他逼近。宁采臣后背寒毛倒竖,忽听窗外一声暴喝:“退!

”声音如雷,震得破窗纸“噗”地鼓起。脚印应声而散。墨泪倒流,画像剧烈一晃,

仿佛被人隔空扇了一掌。燕赤霞来了。宁采臣几乎要哭,连滚带爬扑到窗边。

只见院中立着一条高大人影,蓑衣未卸,斗笠压眉,右手两指夹一张黄符,

符上朱砂红得刺目。月光照着他下半张脸,胡茬如戟,嘴角却勾着三分讥笑:“穷书生,

跟你说了夜里莫乱走,偏要送菜。”“燕、燕大侠!”宁采臣嗓子劈了叉,

“画……画里有鬼!”“不是鬼。”燕赤霞抬眼,目光穿过破窗。落在画像上,

像钉子钉进木头,“是囚魂。有人用尸油掺墨,把生魂封进画里,炼个小鬼当使唤丫头。

”他语气淡得像在说“今晚吃面”,宁采臣却听得头皮发麻。“那……如何解救?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果然燕赤霞嗤笑:“救?你凭什么救?凭你箱子里那几本破书?

”他两指一弹,黄符“啪”地贴在窗棂上,符胆正对小倩眉心。画像发出极细的尖叫,

像针划瓷,墨泪瞬间止住。燕赤霞转身欲走,宁采臣急了:“大侠留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守门,不救人。”燕赤霞头也不回,

声音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鸡鸣之前,你若还活着,算她命大;若死了,也省得我动手。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回廊尽头。宁采臣扒着窗框,半天憋出一句:“世风日下,

连侠客都讲绩效!”身后“噗”地一声轻笑。他回头,画像又恢复了原样,

只是那粒墨泪悬在眼角,将落未落。小倩的声音这回带着几分俏皮:“公子,燕赤霞不肯救,

你救不救?”宁采臣咽了口唾沫:“我……我穷得只剩一口气,你要,便拿去。

但须依我三件事:一,不许害我老母;二,不许毁我书箱;三,若脱身后为祸人间,

我宁某化作厉鬼也要拉你同归黄泉。”画像静了一瞬,忽而绽开一抹笑,那笑极淡,

却让整个西厢的霉味都甜了一瞬。她伸出指尖,在虚空中写了一个字——“诺”。指尖落处,

一缕白烟凝成线,轻轻缠上宁采臣小指,像戴了一枚冰凉的戒指。“鸡鸣之前,

替我烧掉画像。”她说,“火起时,你向西跑,别回头。”宁采臣点头如捣蒜,

手忙脚乱去摸火石。刚擦出火星,忽听门外“笃笃笃”三声轻叩——是指甲刮门的声音,

节奏温柔,却带着湿意。小倩的声音陡然拔高:“来了!”“谁?”宁采臣嗓音劈叉。

“姥姥。”小倩几乎是在他耳边尖叫,“她嗅到我的阳气泄了,来收账了!

”门缝下渗进一线红,像是谁端着灯油,慢慢往里倒。油到之处,稻草“嗤嗤”冒青烟,

竟烧不起来。宁采臣退到墙角,后背抵住画像,画轴冰凉,像抵着一口井。

小倩急促道:“快烧画!姥姥怕我逃,先封了火路!”宁采臣抖着手去点火折子,

火苗刚窜起半寸,门“吱呀”一声开了。风卷着湿雾扑进来,火折子“噗”地灭了。

雾里站着一个人——不,是半截人。上半身是白发老妪,下半身却空空荡荡,像被拦腰斩断,

却不见血。老妪怀里抱着一盏红灯笼,灯笼上画着一只张口的狐狸,狐眼滴溜溜转,

直勾勾盯着宁采臣。“小倩,”老妪开口,声音像锈刀刮锅,“你借阳气,怎不先问姥姥?

”她说话时,灯笼里的狐火忽大忽小,映得她脸上皱纹像活过来的蜈蚣。宁采臣后背一凉,

画像竟在微微发抖。小倩的声音带着哭腔:“姥姥,我只需半口,半口便够……”“半口?

”老妪咯咯笑,牙齿黑得像炭,“半口阳气,半条狐尾,公平得很。”她伸出枯手,

朝宁采臣虚抓一记。他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扯住小腹,整个人向前扑去,

膝盖重重磕在门槛上,疼得眼冒金星。就在此时,燕赤霞的声音从屋檐上砸下来:“老狐狸,

你越界了。”一道黑影破瓦而入,剑光如匹练,直取灯笼。老妪怪叫一声,灯笼抛出,

狐火化作绿焰,与剑光撞在一处,“轰”地炸开一团白雾。宁采臣趁机滚回屋内,

一把扯下画像,火折子再点,火苗舔上画纸边缘。小倩在火里轻声道:“闭眼,向西跑。

”画纸燃得极快,火舌窜上房梁,整个西厢顿时亮如白昼。宁采臣抱头冲出,耳边风声呼啸,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手在扯他衣角。他记着“莫回头”,一路狂奔,直到撞在一棵老槐树上,

眼前金星乱冒。身后,兰若寺方向传来一连串巨响,像巨兽翻身。宁采臣瘫坐树下,

大口喘气,忽觉怀里一空——画像呢?低头只看见一截焦黑的画轴,画轴中空,

里头滚出一张小纸条,上头写着:“公子大恩,小倩来世再报。”字迹娟秀,

末尾却拖出一道长长的墨痕,像是谁仓促间被拉走。远处鸡鸣初起,天色青白。宁采臣抬头,

见寺墙已塌,唯余一缕黑烟,袅袅直上。他刚想松口气,却听身后有人轻笑:“跑这么快,

鞋子不要了?”宁采臣猛地回头——那幅本该烧成灰的画像。好端端挂在槐树枝上,

画中小倩对他眨眼,指尖在唇边一比:“嘘——”下一瞬,画像“哗啦”一声卷成轴,

直直朝他怀里掉来。宁采臣下意识接住,只觉画轴冰凉沉重,像抱了一截骨头。他低头再看,

画轴封口处赫然多了一枚铜锁,锁孔仍像猫眼,此刻正缓缓闭上。鸡鸣第二遍,东方既白。

宁采臣抱着画轴,站在荒草没膝的山道上,进不得,退不能。忽闻身后脚步轻轻,

“沙沙”贴地而来。他僵着脖子回头——雾气里。一只白狐蹲坐,尾巴扫过露水,

口吐人言:“公子,第二桩交易,可愿再听听?”白狐蹲坐,尾尖扫过草叶,

发出“沙沙”细响,像有人悄悄翻书。宁采臣抱紧画轴,指节发白——那轴木比先前更凉,

仿佛抱着一截腊月井绳。狐眼微眯,声音仍是小倩的软糯,却添了三分沙哑:“公子,

火没烧干净,姥姥还在里头。若想活到天亮,须得再点一次火。”宁采臣腿肚子转筋,

背靠老槐树,树皮粗粝,磨得他背脊生疼:“再、再烧?方才一剑一火,寺都塌了半边,

还烧?”白狐偏头,月影在它眸中碎成两盏青灯:“寺塌的是阳壳,阴窝还在。

你怀里那轴子便是门,不烧尽,姥姥顺着门缝就爬出来。”话音未落,画轴“咔哒”一声,

铜锁自开,一缕黑烟从锁孔溢出。落地化成半截人影——白发老妪,怀抱狐灯,

正是方才雾里的姥姥。只是此刻,她下半身仍空荡,却多了一条狐尾,尾尖滴着血,

一落地便绽开黑梅。宁采臣“啊”地一声,跌坐在地。姥姥咧嘴,齿黑如漆:“小书生,

我与你无冤无仇,只借你半腔热血点灯。”狐灯里幽焰一跳,映得她皱纹像活过来的蜈蚣。

白狐挡在宁采臣前,尾巴竖起,毛如银针:“姥姥,说好只取阳气,你如今要血,坏了规矩。

”“规矩?”姥姥笑声像锈刀刮锅,“兰若寺都塌了,还谈什么规矩!”她抬手,狐灯暴涨,

绿焰化作数十条火蛇,直扑白狐。白狐就地一滚,化作人形,正是小倩。只是左袖空空,

左臂已化作白烟——那是她先前被姥姥撕去的半魂。火蛇掠过,小倩衣袖生风,

带起一地落叶,叶片边缘焦黑,却未燃。宁采臣看得心惊,忽然想起燕赤霞那句“我只守门,

不救人”,暗骂:这厮再不来,真要成灯芯了!念头未落,头顶一声冷笑:“吵什么?

”槐树上跃下一人,蓑衣翻飞,落地无声。燕赤霞右手提剑,左手拎一截青竹,

竹节里灌满朱砂,像捏着一管血笔。他看也不看宁采臣,只盯着姥姥:“老狐狸,

你越界三次,按律当斩。”姥姥眯眼,狐灯往怀里收了收:“燕赤霞,三十年前你斩我一次,

如今只剩半条尾巴,还想再斩?”她声音陡然拔高,尾音裂成无数细小哭嚎。夜雾随之翻涌,

雾里显出一张张人脸,皆是过往被害的书生,口鼻淌墨,伸手向燕赤霞索命。

燕赤霞“啧”了一声。竹笔一甩,朱砂泼成一道弧,正落在宁采臣脚边,

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站里头,别出来。”说罢,剑尖挑起一片落叶,叶上朱砂未干,

竟燃起赤火。火借风势,直扑姥姥面门。姥姥挥灯抵挡,绿焰赤火相撞,“轰”地炸开,

热浪掀得宁采臣发髻散乱。小倩趁机退到他身侧,低声道:“公子,借我一口阳气,

我引你入画,从里面烧姥姥的灯芯。”“又借?”宁采臣苦着脸,“方才一口差点把我抽干。

”“这回只借指尖血。”小倩摊开右掌,掌心一道裂痕,像被刀划破。“我以魂为引,

你以血为印,同生共死,绝不食言。”宁采臣看她左袖空空,心里一软,咬牙咬破指尖,

血珠滚落。小倩以指蘸血,在他掌心画符,符成即隐,像一条冰凉小蛇钻入血脉。下一瞬,

天旋地转——再睁眼,已不在槐树下,而是站在一座倒悬的寺庙里。头顶是破瓦残砖,

脚下是青灰天空,佛头倒垂,眼珠子滴溜溜转,像在找谁。小倩立于身旁,身形凝实,

左臂却仍是白烟:“这里是画中阴司,姥姥的灯芯悬在佛心,须得用阳火点之。

”宁采臣抬眼,只见佛心处悬一盏狐灯,灯芯却非狐火,而是一截指骨,骨上刻满咒纹。

佛口微张,灯骨便滴下一滴血,落入下方血河。

河里浮沉着无数书箱、纸人、断笔——皆是过往被害书生的执念。

“指骨是燕赤霞三十年前斩下的狐尾所化,”小倩解释,“以血饲之,灯永不灭。要灭灯,

须以阳火焚骨,再以人血镇之。”“又要血?”宁采臣头皮发麻,“我统共十根指,

够用几回?”小倩抿唇一笑,抬手一指佛心:“不必多,一滴心头血即可。但取血时,

你会看见最怖之景,若心志不稳,便成河中纸人。”宁采臣深吸一口气,

从书箱底层摸出一支狼毫——这是他唯一的家当,笔杆上刻着“穷且益坚”。

他苦笑:“圣贤书没读通,倒要拿笔当刀使。”说罢,以笔尖对准自己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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