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城的路走了五天。
沈七换了身崭新的银甲,脸上的疤淡了些,可那双眼睛里的锐劲没减。
刚进城门,就见一队御林军候着,领头的校尉躬身:“沈将军,摄政王殿下有令,请您直接入宫面圣。”
赵虎在她身后扯了扯缰绳,低声提醒:“将军,摄政王萧玦,可是当今朝堂最不能得罪的主。”
沈七点头。她当然知道萧玦——
当年父亲最得意的门生,先帝托孤的重臣,十五岁上战场,二十岁封王,凭一己之力压下朝堂上的歪风,是李嵩最忌惮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刚回京,就会惊动这位摄政王。
金銮殿比她记忆中更威严。
龙椅上的小皇帝才八岁,攥着龙袍边角坐得笔直,身旁站着个玄衣男人,墨发束着金冠,侧脸冷硬如雕,正是萧玦。
他目光扫过来,落在沈七身上时,停顿了半秒。
“臣,沈七,参见陛下,参见摄政王。”沈七单膝跪地,动作标准,声音不高不低。
“平身吧。”小皇帝的声音奶气,萧玦在一旁补充了句:
“沈将军在边境立大功,陛下特意让你站前排。”
这话刚落,人群里就传出一声嗤笑。
李嵩晃着山羊胡站出来,三角眼眯了眯,语气里的轻视藏都藏不住:
“摄政王这话不妥吧?一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说是斩了匈奴先锋,谁能作证?依老臣看,怕是底下人把功劳都堆到他头上了。”
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不少官员偷偷瞥向沈七,眼里都是看戏的神色——
谁都知道李丞相和沈家有仇,当年沈毅倒台,李嵩是最卖力的推手。
沈七抬眸,正好对上李嵩的视线。
三年前,就是这张脸,在父亲被押赴刑场时,站在高台上学着父亲的语气说“忠良之后”,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她记了一千多个日夜。
“丞相这话,是质疑军中弟兄的忠诚?”
沈七往前一步,银甲碰撞出轻响,“还是说,质疑陛下派去的军报官,敢在捷报上造假?”
李嵩没想到她敢这么硬气,噎了一下才道:
“老夫不是质疑陛下,是质疑你!匈奴先锋巴图,力能扛鼎,你一个半大孩子,怎么杀得了他?”
“凭脑子,凭刀。”
沈七声音掷地有声,“巴图的狼牙棒重三十九斤,挥棒时右肩会先下沉,这是他的旧伤所致;
他的盔甲是草原冷铁所制,左肋有一道三指宽的缝隙,是去年被我军羽箭所伤后修补的破绽——
这些,都是我观察了三天得出的结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我趁他挥棒的间隙,借马速近身,刀入左肋缝隙,直刺心脏。
若丞相不信,可去查巴图的尸身,伤口形状与我腰间这把环首刀,分毫不差。”
李嵩脸色变了变,还想狡辩:“你……你不过是运气好!”
“运气?”沈七冷笑一声,“丞相可知《沈氏兵策》有云:‘善战者,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
我能赢,是因为我摸透了敌人的软肋,而非蛮干。这不是运气,是兵法。”
“沈氏兵策”四个字一出,萧玦的凤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抬眼看向李嵩,语气冷淡:“李丞相,《沈氏兵策》乃当年沈毅将军所著,军中奉为圭臬。
沈将军能将兵策运用到实战中,可见下了苦功,何来‘运气’一说?”
这是萧玦第一次公开为她说话。沈七心头微动,侧头看过去,正好撞见他投来的目光,那眼神深邃,像是在确认什么。
李嵩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拱手:“老臣……老臣失言。”
小皇帝拍了拍手,奶声奶气地说:“沈将军好厉害!朕封你为游击将军,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
“谢陛下恩典。”沈七再次跪地谢恩,余光却瞥见李嵩眼底的阴狠。
退朝时,萧玦叫住了她:“沈将军,请留步。”
两人走到殿外的白玉桥上,萧玦开门见山:
“你腰间的麒麟佩,是沈伯父的物件吧?”
沈七的手猛地攥紧佩绳,警惕地看着他:“摄政王认识先父?”
“他是我的恩师。”
萧玦望着远处的宫墙,声音沉了些,“当年沈府出事,我在边境平叛,没能及时赶回。”
他转头看向沈七,“你留在京城吧,禁军副统领的位置,给你。”
这是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护着。
沈七心里清楚,可也明白,留在京城,才能更快查到当年的真相。她躬身:“臣,遵旨。”
刚要走,就听见一阵娇俏的笑声。
安乐公主提着裙摆跑过来,一把挽住萧玦的胳膊,瞪着沈七:“皇伯,这就是你说的少年将军?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她上下打量着沈七,突然眼睛一亮:
“对了,三日后有皇家围猎,皇伯让他陪我去!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么能打。”
萧玦还没说话,安乐公主就已经转向沈七,下巴抬得老高:“沈将军,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啊。”
沈七看着她骄纵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这围猎场,怕是又要上演一场“好戏”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场围猎,会让她和萧玦的关系,发生意想不到的转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