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我为救秦朗，身受重伤。拖着残躯找到他时，

却听他评我是个生性凉薄、杀人如麻的疯子。我心如死灰，隐匿乡野。直到两年后，

我为护挚爱回京。秦朗的新妇梨花带雨哭诉自己并非有意占我位子，秦朗怒目责我吓他爱妻。

「我虽承诺过你王妃之位，但我已明媒正娶了宛如，发誓此生决不负她。你若愿意就为侧妃，

若不愿意离开就是。」我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本来就是来退婚的。

1我去荣亲王府退婚帖那日，秦朗并不在府中。小厮说我来得不巧，夏日炎炎王妃畏热，

王爷便陪同共往承德山庄避暑去了。「递个信，说程肖回来了。」几天后小厮回话，

秦朗闻我死而复生已匆忙赶回京城，现请我府中叙话。「为了见你，

本王可是跑死了两匹马才回来的。」「程肖，本王依旧是重视你的。」他不紧不慢走着，

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过，想必你也听说了。两年前，我已经娶了正妻。」两年，

也就是说我刚「死」，他就迫不及待娶人了。我并不在意，只点了下头。

秦朗大概也知背信弃义有所不对，但谈到妻子依旧柔和了神态，就连声音都不自觉轻了下来。

「宛如不比你，她生性胆小但温柔贤良。你...」他话到一半，上下打量我。

我常年一副死鱼脸，着了一身利落的劲装，再给我把刀，仿佛就能踏平整个荣亲王府。

「你多让着她些。」话里话外，都是我多么嚣张跋扈，他的赵宛如如何柔弱，

仿佛我一定会欺负她一般。我皱眉：「我为何要为难她。」他们伉俪情深，

我又不是要做人小三。更何况，我也有了心悦之人。偏那人是个醋桶子，又娇弱，

若是知道我的婚帖还在秦朗手中，他非舍身闯府了。我可舍不得。若非为了退婚帖和接弟弟，

我才不会回来。2秦朗领着我穿过长廊，来到了他的正院仰风斋。

我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布局，略微出神。二十年前我带着弟弟从泉州逃难至京城，

正逢秦朗和他生母外出拜佛，我被小秦娘娘施舍了一个馒头，跟了他们的马车一路。

小秦娘娘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不如就给我儿做个暖床丫头吧。秦朗黑着脸，

嫌弃我又臭又脏，不肯就范。我也不是非跟着他不可，

跟着这个眉目慈善的小秦娘娘便很不错。「不以身相许不行吗？」秦朗小时候是个霸王，

他可以拒绝别人，别人却不能拒绝他。闻言，恶狠狠的道：「那你拿命相酬。」我记住了，

我欠他一命。他说，只有有能力的人才能留在他身边。我没什么本事，家里本来是卖猪肉的，

挥得一手好刀。于是多年后，我成了秦朗身边的暗卫。他在他的仰风斋为我辟了间房。

当时庭院中，建造了许多我练武的木桩、摆放了许多趁手的兵器。

可如今的景物却实在令我陌生。满园的牡丹香气令我回过神来，昭告着已物是人非。

秦朗解释：「宛如惯爱摆弄花草，风雅至极。那些兵器，夜里她看了心惊。我担心她梦魇，

便叫人撤了。」哦对，他们如今已经夫妻，自然该住到一处。

秦朗有些尴尬：「是我惹起了你伤心事。」有什么可伤心的，昨日之日不可留，

来日之路光明灿烂的很。他意识到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便引我去了小花园。

小花园最夺目的景观当属里面的锦鲤池。秦朗得意：「这都是宛如布置的。」炫耀之色，

毫不遮掩。我夸赞：「宛如夫人果真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院落摆弄的如此精致。」

他愣了下神，不悦：「程肖，你好像变了。」确实变了，我谦虚许多。多亏了我心悦之人，

他前不久中了状元。想到他，我不由自主地勾了唇角：「不好吗？」

他较之方才失落了许多：「若是之前，你定不发一言，提了刀便要砍了这些花草才是。」

当初我因救驾有功被封御林军统领，本可迁府别居。但秦朗向我递了婚帖，

我感念他的恩情接下，给他面子便没有搬出府邸。不久后端午佳节，我跟在他身后夜游京城，

有贵女向他塞了香囊。我瞧出他的尴尬，立刻上前两刀后香囊便没有了形状。

他大概是在拿这件事情揶揄我。我有些不悦，当初分明是他拿眼神示意我阻拦的。

「我还担心你无法同宛如和平相处，如今看来，你大度了许多。」这有什么不能和平相处的，

我有些摸不清头脑。我退了婚帖便离开了。这一小会的功夫，不管这位宛如夫人是明中嘲讽，

还是暗中挤兑，我都可以忍受。毕竟他们也照顾了我弟弟两年。在秦朗眼中，

我的脾气是得有多暴躁。「我虽承诺过你王妃之位，但我已经明媒正娶了宛如，

发誓此生决不负她。你若愿意就为侧妃，若不愿意离开就是。」他言之凿凿，

似乎笃定我会为他留下。原来这个相处，是让我和赵宛如都做他媳妇，

一起在他的后院相处的意思。他的误会可太大了。我皱眉欲解释：「等一等...」

3话未说完，便被一道娇俏声音打断。「夫君！」我循声望去，

赵宛如提着裙子从月拱门小跑而来。秦朗脸上浮现喜色，

握住她的手：「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担心...」她觑了我一眼，

怯生生：「我想你，让李伯快马送我回来的。」李伯是府里的管家，也是我的师傅。

「程姐姐，太好了你平安无事。」我与她此前并无交集，但出于礼数，我还是点了个头回礼。

弟弟在府里毕竟也受了他们两口子的照顾。赵宛如从头到脚与我南辕北辙。

她出身高贵、容貌倾城、温柔和顺。而我乃是京城威名远扬可治小儿夜啼的杀神。明眼人，

都知道选谁当媳妇。她笑着与我亲昵，过来攀我的胳膊：「姐姐，以后我们要互相关照，

共同侍奉王爷。」你自己去侍奉秦朗吧。我皱眉，因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

便要挣脱对方的手臂解释。下一瞬，赵宛如便甩飞出去，跌在地上。我分明没用多大力气。

她眼眸含泪，语气哽咽，害怕中夹杂着委屈：「程姐姐，

我知道你是怨恨我抢占了你的正妻之位，可我和王爷是真心相爱的。」

「我们当时并不知你还活在世上。姐姐你若不愿意，我可以让出这个位子，

只求你不要怪我和王爷。」身后的秦朗立刻飞身上前，将人扶起：「什么让不让的，

本王早就承诺绝不负你。」他满脸的心疼，询问：「可伤到哪里了？」赵宛如嘴上说着无事，

可却做出险些跌倒的模样。秦朗叱责小厮去请大夫。转头又愠怒质问我：「你果真没变，

还是如此的暴躁易怒，底层爬上来的贱奴就是改不掉骨子里的粗鄙，抢人饭食夺人好物，

你还真是炉火纯青。」咬牙切齿的话语中满是侮辱。他明我儿时的遭遇，

亲眼看着父母饿死是我一生无法抹除的伤痛。却还在极尽嘲讽。我一巴掌过去，

他终于住了嘴。「秦朗，注意你的话，我早就不是你奴婢了。」「还有我方才没有推她，

不过现在推了。」我力气大，一个手掌过去，即便是赵宛如还攀着秦朗，也被我推下了池子。

这池水显而易见的不深，自己就能爬上来。秦朗眼神阴沉的看向我，喝令我下去救人。

我耸肩：「爱妻人设可别崩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我便也将他推了下去。

「自己下去救人吧。」4瞧着水里扑腾的两人，我有些可惜，看来今天是聊不得了。

冷静下来后，我这才回味过来，本是我的御林军统领位子如今成了赵家人的。

赵宛如没那么大的能力，这背后不过是秦朗坐收渔利罢了。救命之恩以命相酬，

但两年前的战场上，我已经还还过秦朗一命。我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抢了我的东西，

就得吐出来。临走前，我又去拜访了李伯。我托他将婚帖还给秦朗，往后便各自嫁娶。

我八岁跟着李伯，一身本领都是他教的。以后我若真对付起来秦朗，极有可能牵连到李伯。

「我受过小秦娘娘的恩惠，发誓照顾她的儿子，还是不走了。」

我没办法动摇这位固执的老人，便告诉他以后有任何难事都可以去城南明府找我。

「城南明府，那边不是新科状元明弦的府邸吗？」我挠头：「他入赘咱家了。」李伯大喜，

翻出了属下给我备下的女儿红。「等婚礼了，您还得给我做高堂呢。」李伯抹了眼泪，

待了一会我便要走了。「我得去柱国大将军府里把弟弟接回团圆。」李伯突然一愣。

5从李伯口中，我这才得知原来我「死」后没多久，秦朗便将弟弟接到了荣亲王府。

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我转头吩咐小厮带我去找阿弟。小厮搪塞：「王妃为小公子着想，

送他去上木学究的私塾了。」赵宛如又对我有着极重的敌意，怎会真心教养我的阿弟。

我知道这个木学究，是京城出了名的封建固执。十次春闱未上榜，

大家都说他是有学识没运气。故而他就在京城开了间私塾。但因为教课时的大道理太多，

每每又爱和学生们炫耀自己打自己妻子的往事。

京城中有点人脉的大户人家都不愿意将孩子送到那里。我离开前，阿弟十三岁。我求了数月，

才求开了柱国将军的大门，收阿弟为徒。长姐如母，我俩相依为命长大，

他是个什么性子我一清二楚。他就不是读书的料子，我才想为他谋个长远出路。

我在阿弟的屋子里等了他许久，阿弟才回来。他身条抽长了许多，这才两年，

就有了少年模样。可一进屋却是闷闷不乐的神态。「小锤子，我是姐姐。」他坐在凳上，

给自己倒了杯水：「我认得你。」「这两年，王爷王妃待你如何？」

他炫耀抬起下巴对着周围的摆式。「王爷姐夫事务繁忙，不过王妃姐姐待我极好。

我屋子里面的一应物件都是她安排的。就连我的先生也是她找了关系聘请的。」

他唤赵宛如姐姐的时候喜悦极了，我不由得心底酸涩。「那柱国将军？」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那个老头脾气又臭又倔，每日都要让我扎马步跑圈练基本功，

根本不传我真功夫，存心为难我。我早就不去了。」算了，他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吧。

我擦了擦眼睛，刚想像往常一样摸他的头发，却被他躲过。我以为他是大了，懂了男女之防。

笑道：「我们小锤子长大了。」他立刻反驳：「我不叫什么小锤子。

王妃姐姐给我起了个新名字。叫赵文生。」赵？我猛地站起，冷声：「你是程家的儿郎！」

「姓程有什么用？王妃姐姐是赵家嫡女，我如今姓了赵，她也会关照我的，

也会让王爷姐夫关照我的。她的亲弟弟就是受了王爷的照顾，进了御林军做了统领，

她还许诺我以后让我接赵尚书的班呢。」我气的给了他一巴掌。阿弟委屈的捂住脸颊，

怒视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一走两年，是王爷他们照顾我的，你如今回来还做什么，

为了打我吗？」我之所以放心在外，就是因为我知道柱国大将军能够照顾管教好弟弟。

哪里想到他离开将军府，来了荣亲王府。「我有什么资格打你？」

我气笑了：「四岁家里没饭吃，我背着你一路乞讨到了京城，若非我，

你以为荣亲王府能留你一个孩童。」他却不以为然：「先生说了，女子出嫁从夫，

最宝贵的就是贞洁，你与王爷有过婚约，如今死而复生，叫王爷如何面对外面流言蜚语！」

「而且你这样回来，王妃姐姐又该如何自处，她不开心了，又怎么会照顾我！」

我越听越心寒，最后抬起的手又无力的放下。他如今已经被教养成了以赵宛如为尊，

迂腐固执的男子。我苦涩的摇头：「算了，我离开时你也十三了，

我分明教养过你正确的为人处世。」可他还是轻而易举的就变坏了。

我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把他掰正。但我肯定他不愿意同我离开。「好，你记住，

是你自己愿意姓赵的。此后你我再无关系。」出府前，

秦朗派小厮告诉我：现在若回去给他和赵宛如道歉，为赵宛如跪下斟了妾室茶，

他可以原谅我出言不逊，久不回京。否则，永远不要回来。我冷笑两声，

掷地有声：「不回去又如何？」「还有你告诉秦朗，我的位子我会自己找回来。」

6但我没想到秦朗如此自恋，我说的位子分明是御林军统领。

赵宛如和他却理解成了王妃之位。六年前太子逼宫欲图篡位，我一把长刀救陛下于乱箭。

后被赐御林军统领，特许在京城掌一队精兵。而他秦朗，身为我的前主子，也因我救驾有功，

被封为亲王。可以说，若不是我开路，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闲散王爷。

怪不得他要接弟弟回府，原来是为了贪图这个统领位子，

以便顺理成章的交接到赵宛如弟弟手上。接下来几天，赵宛如因听了我的放话一直拘着秦朗，

不许他外出。秦朗又不可能只做个闲散王爷，久而久之便有了怨言。不过这几日，

但是给了我机会。我充分发挥了我状元爱人的作用，被引荐见到了陛下面前。一番表忠心后，

顺利重回御林军。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但总得是虎才行。赵宛如那个弟弟赵庆如，草包一个。

御林军内对其不满已久，我一来他们立刻有了宣泄口，向我诉说赵庆如的后门有多硬。

「那个赵庆如，连我都打不过的货。他一来，搞得咱们御林军是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