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末的雨下得黏腻,老城区的青石板路被泡得发亮,连空气里都裹着一股潮湿的木料味。
刑警陈默把警车停在“巧手艺”木匠铺对面时,
烟蒂已经在指间捏得变形——这是他今天接到的第二起命案,却比凌晨那起更让他心头发沉。
木匠铺的卷闸门只拉了一半,露出半扇积灰的玻璃门,门把手上挂着串褪色的红绳,
绳尾拴着个小木块,刻着“秦”字。陈默弯腰钻进去时,雨丝顺着卷闸门的缝隙飘进来,
在地面洇出一小片深色水痕,恰好与门槛边的几滴暗红血迹连在一起,像条没头没尾的红蛇。
“陈队,您来了。”辖区派出所的年轻民警小张迎上来,声音压得很低,
“死者是店主秦守业,老秦,街坊都叫他老秦。发现人是隔壁花店的苏晴,早上七点来送花,
看见卷闸门没关严,喊了好几声没人应,推门进来就看见……”小张的话顿了顿,
指了指工坊角落,“就在那儿。”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工坊里杂乱地堆着木料和工具,
刨花在地面铺了薄薄一层,被人踩出凌乱的脚印。最里面的角落,一个樟木箱倒扣在地上,
箱体是半完工的状态,边角还没打磨光滑,露出浅棕色的木茬。
木箱的缝隙里塞着几根花白的头发,箱身一侧沾着深色的污渍,
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樟木特有的辛辣气。“法医呢?”陈默问。“刚到,
正在拆木箱。”小张说着,往角落挪了挪,给穿白大褂的法医腾出路来。陈默走过去时,
法医正用撬棍小心地撬开樟木箱的榫卯结构——这箱子做得扎实,榫头卡得极紧,
显然是老秦亲手打的。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木箱被掀开,秦守业的尸体露了出来。
他蜷缩在箱内,背靠着箱壁,头歪向一侧,花白的头发被血黏在脸颊上。
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沾着木屑,右手紧紧攥着什么,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死因一眼就能看出是头部重创,额角有个不规则的伤口,血已经凝固成暗褐色,
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在衣领处积成硬块。“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
具体得等尸检。”法医一边戴手套,一边跟陈默汇报,“头部创口边缘不整齐,
像是被钝器反复击打造成的,凶器暂时没找到。你看他右手。”陈默蹲下身,
目光落在秦守业的右手。法医小心地掰开他的手指,
半截断裂的木榫露了出来——那是樟木箱上的榫头,断面还很新,能看到清晰的木纹,
榫头边缘沾着点暗红的血迹,还有些暗褐色的粉末,嵌在木纹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榫头是被硬生生掰断的?”陈默问。“不像。”法医摇头,用镊子夹起木榫,
“断面有明显的切削痕迹,像是用刨子或者凿子切断的,但断口处又有挤压的变形,
可能是死者生前攥得太用力。还有这个粉末,我得带回去化验,看着不像木料的灰。
”陈默点点头,目光扫过工坊。这里更像个杂乱的仓库,
而非营业的店铺——靠门的展示架上摆着几个做好的木凳、木盒,蒙着一层薄灰,
显然很久没卖过东西。工作台在工坊中央,上面放着一把半开的墨斗,墨线垂下来,
在桌面上洇出一道黑痕,旁边散落着几把不同型号的刨子、凿子,还有一个没刻完的木雕像,
是个笑面佛,佛头已经初具雏形,只缺眼睛。“现场有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陈默问小张。
“初步看没有。收银台在那边,抽屉是关着的,里面有几百块现金,没被动过。
”小张指了指门口的柜台,“贵重物品……老秦这铺子里好像也没什么贵重东西,
就是些木料和工具。哦对了,监控坏了,老秦说省电费,上个月就把监控停了。
”陈默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把墨斗。墨斗的线轴是桃木做的,包浆温润,显然用了很多年。
他轻轻转动线轴,墨线慢慢收回去,线头上沾着点木屑——不是樟木的浅棕,
而是更深的红褐色,像是某种硬木。他又看了看桌上的刨子,其中一把最大的平刨,
刨刀上还沾着新鲜的木花,木花的颜色和墨线头上的木屑一致。“老秦最近在做什么活?
”陈默问小张。“不清楚。街坊说他这半年挺奇怪的,很少开门,晚上倒经常亮灯,
有时候能听见锯木头的声音,锯得特别急,像是在赶工。”小张挠了挠头,“苏晴说,
前几天晚上路过,还看见老秦在窗户边锯木料,灯影里看着挺慌张的,像是怕人看见。
”陈默的目光又落回那个樟木箱上。木箱内壁很光滑,显然是打磨过的,但在箱体侧面,
靠近底部的位置,有几行浅浅的刻痕,像是用凿子尖刻出来的,笔画断断续续,没刻完。
他凑过去仔细看,借着从玻璃门透进来的天光,勉强辨认出两个残笔——一个是“欠”,
左边的“人”字旁刻得很清晰,右边的“欠”只刻了一半;另一个是“命”,
“人”字头的撇和捺很明显,下面的“叩”却只刻了一竖。“这刻痕是新的?”陈默问法医。
法医凑过来摸了摸,“应该是最近刻的,刻痕里的木屑还没掉干净,而且没有氧化的痕迹。
看力度,刻的时候手挺抖的,像是没力气,或者很紧张。”陈默站起身,环顾整个工坊。
除了积灰和杂乱,这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老秦是个老木匠,
做了几十年木工,手艺在老城区是出了名的,他打的家具,榫卯结构从来都是严丝合缝,
怎么会在自己的工坊里,被一个没完工的樟木箱压死?而且木箱是倒扣的,
像是有人故意把他塞进箱里,再把箱子翻过来。“苏晴呢?”陈默突然问。
“在外面的花店里,情绪不太好,我让同事陪着。”小张说。“我去问问她。
”陈默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转身往外走。出了木匠铺,隔壁的“晴雨花店”就在旁边,
门开着,门口摆着几桶新鲜的雏菊,被雨水打湿后,花瓣耷拉着,看着有些蔫。
一个穿浅蓝连衣裙的女人坐在柜台后,手里攥着块白色的手帕,眼眶红红的,正是苏晴。
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脸上没化妆,皮肤很白,只是嘴唇没什么血色。
看见陈默进来,她站起身,声音带着哭腔:“警察同志……老秦他……”“你别太难过,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陈默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尽量让语气温和些,
“你早上几点发现老秦出事的?”“七点十分左右。”苏晴坐下,手指绞着手帕,
“我每天早上都会来给老秦送一束花,他喜欢雏菊,说看着干净。今天过来的时候,
看见他铺子里的卷闸门没拉到底,我以为他起晚了,喊了好几声‘秦叔’,都没人应。
我推了推玻璃门,门没锁,进去就看见……看见那个木箱,还有血……”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吓得赶紧退出来,给派出所打了电话。”“老秦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比如跟人吵架,或者提到什么特别的事?”陈默问。苏晴想了想,点点头:“有。
这半年他很少出门,有时候我送花过去,看见他坐在门口抽烟,眼神呆呆的,问他怎么了,
他也不说。前几天晚上,大概十点多,我关店门的时候,看见他铺子里还亮着灯,
窗户没关严,我看见他在锯一根特别粗的木头,锯得特别用力,额头上都是汗,
还时不时往门口看,像是怕有人来。”“什么样的木头?”陈默追问。“颜色很深,
红棕色的,看着很硬,不像他平时用的松木或者杉木。”苏晴回忆着,
“我还听见他跟人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在吵架,
说什么‘那东西不能动’‘你别逼我’之类的,具体我没听清。挂了电话之后,
他还摔了东西,好像是刨子之类的工具。”“你知道他跟谁打电话吗?”“不知道。
”苏晴摇头,“他很少跟人联系,除了我,好像就跟他那个徒弟小周来往多一点。
小周大概半个月前还来过一次,跟老秦在铺子里待了很久,后来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老秦送他到门口,还说了句‘你别掺和这事’。”陈默心里一动——徒弟小周?
小张刚才没提过这个人。他刚想再问,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法医打来的。“陈队,有发现。
”法医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在死者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竹笔,
就是他平时画墨线用的那种,笔尖上沾着的粉末,跟木榫上的不一样,是更深的褐色,
而且在笔杆的缝隙里,发现了一点干涸的血迹,应该是死者自己的。还有,
我们在樟木箱的底部,发现了一个暗格,是用榫卯结构藏起来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里面是空的,但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好像之前放过什么东西。”陈默挂了电话,
看向苏晴:“你知道老秦有个暗格吗?或者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比如藏起来的木料或者工具?”苏晴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知道。
老秦的铺子里都是木料和工具,我没见过什么暗格。不过……”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大概一个月前,我看见他搬了一根特别粗的木头进铺子里,用黑布裹着,好像很怕人看见。
那木头看着很重,他搬得很吃力,我想帮忙,他还不让,说‘你别碰,这东西危险’。
”“危险?”陈默皱起眉,“他没说为什么危险吗?”“没有。”苏晴摇头,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把铺门关上了,那天下午都没开门。”陈默站起身,
走到花店门口,望向对面的木匠铺。雨还在下,卷闸门半开着,像一张咧开的嘴,
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老秦的死,显然不是意外——那个倒扣的樟木箱,
没刻完的“欠命”残笔,藏起来的暗格,还有苏晴提到的“危险木头”和神秘电话,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老秦知道什么秘密,或者藏了什么东西,而这个秘密,
最终让他送了命。他转身回到木匠铺,法医已经把秦守业的尸体抬到了担架上,
准备送去尸检。陈默走到那个樟木箱前,蹲下身,仔细看着内壁的刻痕。
“欠”“命”——这两个字组合起来,会是什么?是“欠命”?还是“命欠”?
老秦是在给谁留信息,还是在忏悔?他又拿起那支从秦守业口袋里找到的竹笔。
笔杆是老竹做的,上面刻着细小的花纹,是老秦自己刻的,他认得这种花纹,
之前在展示架上的木盒上见过。笔尖上的褐色粉末还在,他用手指轻轻蹭了一下,粉末很细,
沾在指尖,有轻微的颗粒感,不像木料的灰,倒像是……铁锈和水泥的混合物?就在这时,
小张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陈队,查到了!老秦死前三天,
在城郊的木料厂订了一批铁梨木,一共三根,每根都有二十公分粗,昨天下午送到的。
但我们在铺子里找了一圈,没看见铁梨木的影子,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铁梨木?
陈默心里一沉。铁梨木质地坚硬,颜色正是红褐色,
跟他在墨线和刨刀上看到的木屑颜色一致。老秦订了铁梨木,却没在铺子里留下痕迹,
是被人拿走了,还是藏起来了?那个被翻动过的暗格,会不会就是用来藏铁梨木的?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把沾着红褐色木屑的平刨,刨刀上的木屑还很新鲜,
显然是最近用过。老秦用这把刨子刨过铁梨木,可他为什么要刨铁梨木?铁梨木质地坚硬,
加工起来很费力,一般用来做高档家具或者承重的房梁,老秦一个小木匠铺,
用得上这么好的木料吗?陈默的目光又落回那个樟木箱上。木箱是半完工的,榫头被切断,
内壁有刻痕,底部有暗格——这箱子,到底是老秦为自己准备的,还是为别人准备的?
如果是为自己准备的,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门,
发出“哒哒”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敲门。陈默走到门口,推开一条缝,
望向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路。雨雾里,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街角闪过,戴着顶鸭舌帽,低着头,
看不清脸。“小张,去看看那个人!”陈默喊了一声。小张立刻跑出去,可等他追到街角,
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陈默站在门口,
手里攥着那支竹笔,笔尖的褐色粉末在指间慢慢散开。他知道,
这起案子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老秦的死,铁梨木的消失,神秘的鸭舌帽男人,
还有那个没刻完的“欠命”残笔,像是一个个散落的榫头,只有找到正确的拼接方式,
才能看清整个真相的轮廓。而那个藏在樟木箱底部的暗格,空了的位置,到底曾经放着什么?
是老秦藏起来的秘密,还是凶手想要的东西?他低头看了看指间的粉末,
又抬头望向对面的花店。苏晴正站在柜台后,望着木匠铺的方向,眼神复杂,
手里还攥着那束没送出去的雏菊。她刚才说的话,是全部的真相吗?
老秦不让她碰的“危险木头”,又到底是什么?工坊里,樟木箱静静地躺在地上,倒扣着,
像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陈默深吸一口气,雨水的潮湿和木料的辛辣味涌入鼻腔,
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知道,接下来要找的,不仅是凶手,
还有老秦藏起来的那个秘密——那个足以让他送命的秘密。2雨势在正午时分弱了些,
老城区的青石板路泛着冷光,“巧手艺”木匠铺门口拉起的黄色警戒线,
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扎眼。陈默坐在警车的副驾上,
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送货单——这是城郊“兴盛木料厂”提供的,
上面清晰写着:10月18日,秦守业订购铁梨木三根,规格20cm×2m,
送货地址为老城区木匠铺,签收人一栏是秦守业的潦草签名,日期正是他遇害前一天。
“陈队,木料厂的老板说,这批铁梨木是老秦特意订的,提前半个月就付了定金,
还反复叮嘱‘一定要按时送,不能让别人看见’。”开车的小张把刚问来的信息报给陈默,
“送货的师傅说,昨天下午三点多送到木匠铺时,老秦亲自开的门,
还让他把木料卸在后门的小巷里,不让进院子,卸完货就急着关了门,好像怕邻居看见。
”陈默指尖在送货单上划过“铁梨木”三个字。铁梨木是硬木里的珍品,密度高、耐腐朽,
早年常用在古建筑的房梁或高档家具上,现在市面上很少见,价格也贵得离谱。
老秦一个快倒闭的小木匠铺,既不做高档家具,也不接建筑活,突然订这么一批铁梨木,
本身就透着古怪。更奇怪的是,木料送过去不到一天,老秦就死了,
木料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凶手把木料拿走了?还是老秦早就藏在了别的地方?
“去城郊废品站。”陈默突然开口。小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老杨?
”昨天老杨的名字只在邻居的只言片语里提过一嘴,说他偶尔来收老秦的废木料,
两人算不上熟。但陈默总觉得不对劲——老秦订了珍贵的铁梨木,没理由同时处理废木料,
除非“收废木料”只是个幌子。警车驶出老城区,沿着城郊的土路颠簸了二十多分钟,
终于看到了“老杨废品站”的招牌。那是个用铁皮搭起来的院子,里面堆着小山似的废品,
生锈的铁皮罐、破旧的家具、断成半截的钢筋,在雨雾里散发着铁锈和霉味。
一个穿蓝色工装裤的男人正蹲在废品堆旁抽烟,看见警车,他猛地站起身,
手不自觉地往身后藏了藏。“你是杨建军?”陈默走过去,亮出警官证。男人点点头,
眼神有些闪躲:“是……警察同志,找我有事?”“秦守业死了,你知道吗?
”陈默盯着他的眼睛。老杨的喉结动了动,烟蒂从指间滑落:“知……知道,
早上听街坊说了。”“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上周……上周三吧,
来收他的废木料。”老杨的声音有些发紧,“就是些没用的碎木头,没别的。
”“只是收废木料?”陈默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废品堆角落——那里堆着一堆木料,
大多是松木板和杉木屑,唯独最底下压着一块暗红色的木头,边缘露出一点,
质地看起来格外坚硬。“你收的废木料里,有铁梨木吗?”老杨的脸色瞬间白了,
下意识地挡在废品堆前:“没……没有,我从来没收过那东西,太贵了,收了也卖不出去。
”“是吗?”陈默绕过他,蹲下身,伸手掀开上面的碎木料,
那块暗红色的木头露了出来——足有半米长,十公分宽,表面粗糙,显然没经过加工,
但木纹致密,颜色深沉,正是铁梨木。更关键的是,木头的断面处,沾着一点暗褐色的粉末,
和秦守业指缝里、竹笔尖上的粉末一模一样。“这是什么?”陈默拿起铁梨木碎片,
递到老杨面前。老杨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说吧,
这木头哪来的?”陈默的语气冷了下来,“老秦死前订了三根铁梨木,现在一根都找不到,
偏偏在你这发现了碎片。你要是不说实话,就跟我们回局里说。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老杨的软肋,他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声音带着哭腔:“我说……我说!这木头是老秦让我帮忙藏的,就昨天下午,他刚收到木料,
就打电话让我去后门小巷拿,说‘先放你那,等我消息’,还说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问他为什么,他只说‘这东西关系到人命,你别多问’。”“关系到人命?”陈默皱眉,
“他还说什么了?”“没……没别的了。”老杨抹了把脸,眼神里满是恐惧,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老秦跟我是老工友,二十年前一起在建筑队干过,
我不好意思拒绝。昨天晚上我还给他打电话,想问问什么时候把木料拿回去,结果没人接。
今天早上听说他死了,我吓得一宿没睡,想把木头扔了,
又怕警察找过来……”“二十年前的建筑队?”陈默抓住了关键信息,“哪个建筑队?
你们当时在哪个工地干活?”老杨的身体僵了一下,
眼神躲闪:“就是……就是城南的‘幸福里’工地,当时在盖居民楼。
”“幸福里”——陈默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这个地方,十年前因为拆迁重建,
已经变成了商业区,但二十年前,那里确实发生过一起工地事故:一个叫赵建国的工人,
在安装房梁时“意外”坠楼身亡,当时警方认定是安全绳断裂导致的意外,案子早就结了。
而赵建国的女儿,正是现在老秦隔壁花店的老板娘,苏晴。“当时赵建国的事故,
你和老秦都在场?”陈默追问。老杨的头垂得更低了,
声音细若蚊蚋:“在……我们当时都在工地,负责木料验收和搬运。老秦是验收员,
我是搬运工。”“事故真的是意外吗?”这句话问出来,老杨突然浑身发抖,
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他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是……是意外,警察都查过了,
安全绳老化断裂,跟我们没关系。”可他的语气太慌乱,眼神也不敢直视陈默,显然在撒谎。
陈默没再追问,而是让小张把老杨带回局里做笔录,自己则拿着那块铁梨木碎片,
开车回了老城区。他没回木匠铺,而是直接去了“晴雨花店”。苏晴正在整理花束,
看见陈默进来,手里的剪刀顿了一下:“警察同志,有线索了吗?
”陈默把铁梨木碎片放在柜台上:“你见过这种木头吗?”苏晴低头看了一眼,
眼神突然变了——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木头,指尖有些颤抖:“这是……铁梨木?
”“你认识?”“我爸以前跟我提过。”苏晴的声音低了下来,眼圈慢慢红了,
“他说二十年前在‘幸福里’工地,负责安装房梁,用的就是铁梨木,因为质地硬,承重好。
他还说,当时工地的木料都是秦叔验收的,两人还因为木料的事吵过架。”“吵架?
为什么吵架?”“我爸说,当时有一批铁梨木是劣质的,木纹里有裂缝,根本不能当房梁用,
让秦叔退回去,可秦叔不同意,说‘上面都点头了,你别多管闲事’。
”苏晴的声音带着哽咽,“后来没过多久,我爸就出事了……当时我才十岁,警察说是意外,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我爸做事特别小心,每次上工前都会检查安全绳,怎么会突然断裂呢?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老秦当年验收了劣质铁梨木,而赵建国发现了这件事,
那赵建国的“意外”,很可能不是意外——会不会是老秦为了掩盖劣质木料的事,
故意制造了事故?而现在老秦订的这批铁梨木,又跟当年的事有什么关系?“老秦死前,
有没有跟你提过当年的事?”陈默问。苏晴摇摇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
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木盒——就是老秦死前一天送给她的那个。她打开盒子,
里面除了赵建国的旧工作证,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是当年工地的木料验收单,
上面的验收人签名是“秦守业”,而木料规格那一栏,被人用墨水涂掉了,
只隐约能看到“劣质”两个字的痕迹。“这张单子,是秦叔昨天早上偷偷塞给我的。
”苏晴的声音有些发抖,“他说‘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爸,这张单子你留着,
或许能帮你找到真相’。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肯说,只说‘我欠你爸一条命,
该还了’。”“该还了?”陈默重复着这句话,
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老秦是不是知道自己会出事?他订铁梨木,
是不是想弥补当年的过错?比如重新做一根合格的房梁,或者用铁梨木做什么东西,
来纪念赵建国?可凶手为什么要阻止他,还要拿走铁梨木?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法医打来的。“陈队,化验结果出来了!秦守业指缝里和竹笔尖上的褐色粉末,
是混合了铁锈的水泥灰,成分和二十年前‘幸福里’工地的水泥完全一致!还有,
秦守业头部的致命伤,凶器初步判断是木质的,而且是表面有凹陷的木头,
比如……木工刨子的木柄。”木工刨子的木柄?
陈默立刻想到了老秦工作台上的那些刨子——其中一把最大的平刨,木柄是完整的,
但老秦的徒弟小周说,老秦上周把自己珍藏的木工刨子全送给了他。
难道凶器是小周手里的刨子?“还有一个发现。”法医的声音顿了顿,
“我们在秦守业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皮肤组织,经过DNA比对,不是老秦的,
也不是老杨的,目前数据库里没有匹配的人。”挂了电话,陈默看着苏晴手里的小木盒,
又看了看柜台上的铁梨木碎片,心里的线索慢慢串联起来:老秦当年验收劣质铁梨木,
赵建国发现后被灭口;二十年后,老秦良心发现,想把真相告诉苏晴,还订了新的铁梨木,
可能是想弥补过错;但有人不想让真相曝光,杀了老秦,拿走了铁梨木,还试图掩盖证据。
这个人,会是老杨吗?毕竟他是当年的知情者,而且藏了铁梨木碎片。
但老杨的反应看起来更像是恐惧,而不是凶手的冷静。那会是谁?
陈默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老秦的徒弟,小周。他立刻拿出手机,让小张查小周的下落。
没过多久,小张回了电话:“陈队,查到了!小周叫周伟,住在老城区的出租屋,
我们刚才去了他的住处,没人在,但邻居说,今天早上看见他背着一个大布袋出门,
袋子很重,好像装的是木头。”木头?难道是消失的铁梨木?陈默立刻起身:“地址发给我,
我现在过去。”苏晴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突然开口:“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查清楚,
我爸不能死得不明不白。”陈默回头,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的。”走出花店,
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默握紧了手里的铁梨木碎片,
指尖传来木头的冰凉触感。他知道,现在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但也越来越危险——凶手既然能杀了老秦,很可能也会对知情者下手,比如苏晴,比如小周。
他开车赶往小周的出租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找到小周,找到消失的铁梨木,
因为那里面,藏着二十年前的真相,也藏着现在的凶手。
小周的出租屋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巷里,是一间低矮的平房,门口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
陈默敲了敲门,没人应,他试着推了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屋里很杂乱,
地上散落着几件衣服,桌上放着几个空啤酒罐,
墙角堆着几个木工刨子——正是老秦送给小周的那些。陈默走过去,拿起最大的那个平刨,
仔细看了看木柄——木柄上有一个明显的凹陷,边缘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
像是没清理干净的血迹。他立刻让技术科的人过来取样,然后在屋里继续搜查。在床底下,
他发现了一个大布袋,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但袋口沾着暗红色的木屑,
正是铁梨木的木屑。小周果然把铁梨木拿走了。可他为什么要拿?是帮老秦藏起来,
还是受了凶手的指使?陈默走到窗边,望向外面的小巷。巷子里很安静,
只有几个老人在晒太阳。他突然注意到,巷口的墙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
上面的照片是一个年轻女人,下面写着“寻找失踪者李梅,于10月17日失联,
最后出现地点为老城区木匠铺附近”。10月17日——正是老秦订铁梨木的前一天,
也是他遇害的前两天。这个李梅,会不会也和老秦的死有关?陈默拿出手机,拍下寻人启事,
发给小张,让他查李梅的信息。然后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平刨——如果这就是凶器,那小周,
会不会就是凶手?可小周是老秦的徒弟,老秦还把珍藏的刨子送给了他,他为什么要杀老秦?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人来了,取样后告诉陈默:“陈队,木柄上的血迹,
初步判断是秦守业的,而且凹陷的形状,和秦守业头部的创口完全吻合!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如果凶器真的是小周手里的刨子,那小周的嫌疑就最大。
可他为什么要杀老秦?难道他也是当年的知情者?他正想着,手机又响了,
是小张打来的:“陈队,查到李梅了!她是老杨的妻子,二十年前也在‘幸福里’工地干活,
是食堂的厨师。而且我们还查到,李梅和老秦的妻子,当年是闺蜜,
后来老秦的妻子因病去世,李梅就很少跟老秦来往了。更奇怪的是,
老杨说他昨天下午一直在废品站,可监控显示,他昨天下午四点多,去过老秦的木匠铺后门!
”老杨撒谎了。他不仅藏了铁梨木碎片,还在老秦遇害前去过木匠铺。而他的妻子李梅,
在老秦遇害前失联了。线索突然变得混乱起来:老杨、小周、李梅,
还有二十年前的赵建国案,到底谁才是凶手?消失的铁梨木,又藏着什么秘密?
陈默站在小周的出租屋里,看着桌上的木工刨子,又看了看窗外的寻人启事,突然觉得,
这起案子,就像一个没拼完的榫卯结构,看似每个零件都找到了,却怎么也拼不到一起。
而那个关键的“榫头”,或许就藏在消失的铁梨木里,藏在二十年前的真相里。他拿出手机,
拨通了苏晴的电话:“苏晴,你再想想,老秦昨天给你木盒的时候,
有没有说过铁梨木要放在哪?或者提到过什么特别的地方?”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传来苏晴的声音:“他好像说过……‘铁梨木要放在该放的地方,给你爸一个交代’。
该放的地方……会不会是‘幸福里’工地?”“幸福里”工地——现在已经变成了商业区,
那里还有什么能放铁梨木的地方?陈默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3警车驶离小周的出租屋时,夕阳正斜斜地挂在老城区的屋顶上,把青石板路染成一片暖橙。
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
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缠打结的棉线——老杨的谎言、小周的失踪、李梅的失联,
还有那批消失的铁梨木,所有线索都绕着二十年前的“幸福里”工地打转,
却始终抓不到最核心的那根线头。“陈队,老杨的笔录出来了。
”副驾上的小张把刚打印好的纸递过来,“他承认昨天下午四点去过木匠铺后门,
但说只是去拿老秦答应给的废木料,没见到老秦本人,也没进铺子里。还说李梅失联的事,
他早就报了警,只是没跟我们说,因为怕警察怀疑他。”陈默扫了一眼笔录,
老杨的供词滴水不漏,却处处透着刻意——特意在老秦遇害前去过后门,
又刻意隐瞒妻子失联的事,怎么看都像是在掩盖什么。更可疑的是,技术科刚传来消息,
老杨废品站里的铁梨木碎片上,除了老秦的指纹,还沾着另一个人的指纹,经过比对,
正是失踪的李梅。“李梅的指纹怎么会在上面?”陈默皱起眉,“老杨不是说,
木料是他从老秦后门拿的吗?难道李梅也参与了?”“还有更奇怪的。”小张接着说,
“我们查了李梅的通话记录,她失联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老秦的,
时间是10月17日晚上八点,也就是她失踪的当天。通话时长只有两分钟,
具体内容查不到,但老秦的通话记录里,那天晚上八点之后,还打给了一个陌生号码,
这个号码没有实名登记,查不到机主。”陌生号码?陈默心里一动,让小张把号码调出来,
发给技术科追踪。他踩下油门,把车往“幸福里”商业区开——苏晴的猜测或许没错,
老秦说的“该放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当年的工地旧址。二十分钟后,
警车停在了“幸福里”商业区的入口。曾经的建筑工地早已变成了热闹的商场和写字楼,
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的光,再也找不到半点当年的痕迹。陈默站在商场门口,
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就算老秦想把铁梨木放在这,可这么大的地方,
具体会在哪?“陈队,要不要去物业问问?或许他们有当年工地的图纸。”小张提议。
陈默点点头,跟着小张走进商场物业办公室。值班的经理听说他们是警察,
立刻找出了当年的施工档案。图纸上,“幸福里”工地的布局清晰可见:三栋居民楼,
一个临时仓库,还有一个木工房——巧的是,木工房的位置,
正好是现在商场负一层的杂物间。“负一层的杂物间现在还在用吗?”陈默问。“用是在用,
但很少有人去,主要放一些废弃的清洁工具。”经理说,“钥匙在保安室,
我可以让人带你们过去。”跟着保安穿过狭窄的楼梯间,来到负一层。这里光线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走廊两侧的房间大多锁着,只有杂物间的门虚掩着,
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木板。“就是这儿了。”保安推开门,
里面堆着扫帚、拖把和几个空纸箱,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生锈的铁架子,
看起来很久没人清理过。陈默走进去,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地面铺着水泥地,有几处裂缝,
墙角结着蛛网。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突然在铁架子底下,
发现了一点暗红色的木屑——和铁梨木的颜色一模一样。“小张,过来看看。
”陈默指了指木屑。小张立刻拿出证物袋,小心翼翼地把木屑装了进去。就在这时,
陈默的手机响了,是技术科打来的:“陈队,追踪到那个陌生号码的位置了!
就在‘幸福里’商业区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具体地址是……”陈默记下地址,
让小张留在杂物间继续搜查,自己则开车赶往那个小区。小区很旧,楼道里没有灯,
只能借着窗外的天光往上走。陌生号码所在的房间在三楼,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春联,
门把手上积着薄灰,看起来像是很久没人住了。陈默敲了敲门,没人应。他试着转动门把手,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屋里的景象让陈默愣了一下——客厅里空荡荡的,
只有一张破旧的沙发和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旁边还摆着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站在建筑工地前,左边的是年轻时的老秦,中间的是赵建国,
右边的是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眉眼间隐约能看出是老杨。陈默拿起笔记本,
里面的字迹娟秀,应该是女人写的——正是李梅的笔迹。笔记本里记录的,
全是二十年前“幸福里”工地的事,其中一页,用红笔写着:“守业和建军吵架了,
因为劣质铁梨木的事,守业说上面有人压下来,不能退。我看见建军偷偷把验收单藏了起来,
他说要去举报……”后面的字迹变得潦草:“建军出事了,警察说是意外,
可我看见守业和老杨那天晚上在工地后面烧东西,像是验收单……我不敢说,他们威胁我,
如果说出去,就对我家人不客气……”最后一页的日期是10月17日,
也就是李梅失联的那天:“守业找到我了,他说想赎罪,要把真相告诉苏晴,
还订了新的铁梨木,想重新做一根房梁,放在当年的木工房。老杨知道了,
说要杀了守业和我,我只能跑……”笔记本看到这里,
陈默终于理清了二十年前的真相:老秦当年为了保住工作,验收了劣质铁梨木,
赵建国发现后要举报,老秦和老杨为了掩盖真相,故意制造了“意外”,还销毁了验收单,
威胁李梅不许说出去。二十年后,老秦良心发现,想向苏晴坦白,
还打算用新的铁梨木弥补过错,老杨怕真相曝光,于是威胁李梅,李梅被迫失联,而老秦,
则被人杀害。可凶手到底是谁?如果老杨是威胁者,那他会不会就是凶手?
但李梅的笔记本里,并没有提到老杨要杀老秦,只说老杨威胁她。而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