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如同野火，一旦燃起便难以扑灭。

那个“只看一眼”的念头在苏挽挽脑子里盘旋了整整两天，搅得她坐立难安。恐惧仍在，但已被一种更强大的、近乎自虐的好奇心压过。

她需要知道答案。需要确认那另一边究竟是什么，那个男人又是谁。否则，她迟早会被自己的想象力逼疯。

第三次午夜来临前，她开始做准备。

不再是临时抓来的镇尺和手电。她翻出一个帆布手提袋，像个即将进行野外考察的科学家，又像个心思忐忑的投喂者，仔细挑选着要带过去的“装备”和“礼物”。

一把锋利的多功能军刀（防身，或许还能用来裁纸？），一支强光手电筒（照明兼眩目武器），手机（录音、拍照、计时——虽然不确定能否使用），还有……食物。

她犹豫了很久。带什么过去才安全、不易引起怀疑，又能表达……呃，或许算是一种和平的讯号？最终，她选了几块独立包装的、配料表尽可能简单的黄油曲奇，以及一小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用干净的棉麻餐巾包好，放进袋子最外层。

至于衣着，她纠结再三，还是放弃了她那些舒适的吊带睡裙和T恤短裤，翻出一套款式最保守、包裹得最严实的运动长裤和长袖卫衣。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连脚踝都没露，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过得飞快。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再次跳向23:59。

苏挽挽深吸一口气，背上那个略显沉重的帆布包，手里紧握着那把黄铜钥匙，一步步走向最里进的庭院。

月光如水，石榴树的影子沉默地投在地面。那扇门静静立着，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沁出薄汗。

当时针分针终于重合，指向那个诡异的零点时——

嗡。

熟悉的、细微的空间震动感如期而至。

门缝深处，那抹幽深如水的微光再次一闪而过。

就是现在！

苏挽挽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将钥匙插入锁孔。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她动作极轻地转动钥匙，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咔哒。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午夜清晰得吓人。

她停顿了几秒，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侧耳倾听。

门的那一边，没有任何动静。没有烛光，没有书写声，没有那个男人警惕的质问。

他……不在？

是还没到他的时间，还是他今晚不在那个房间？

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奇特的侥幸心理同时涌上心头。她犹豫着，最终还是抵抗不住那强大的诱惑。

她伸出手，用指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吱呀——

老旧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在绝对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扉缓缓开启。

熟悉的、冰冷的墨香石气混杂着陈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内的景象逐渐映入眼帘。

依旧是那张宽大的书案，上面整齐地堆着几叠线装书和公文函件。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放在案角，灯焰如豆，散发出昏黄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案头一小片区域。圈椅被规整地推在案后。多宝格上依旧空荡荡的。

和她上次仓惶一瞥看到的几乎一样，只是此刻，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不在。

苏挽挽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她小心翼翼地踏入门内，冰凉的青砖地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寒意。

她迅速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书案——案上摊着一份写了一半的公文，毛笔搁在笔山上，墨迹早已干透。看来他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那盏油灯上。

就是这盏灯。上次她看到的就是这点昏黄的光。

鬼使神差地，她走近书案，从帆布包里拿出那包用棉麻餐巾裹好的曲奇和矿泉水，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在了油灯旁边，一个不会被轻易忽略、但又不太突兀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后退，心脏怦怦直跳，仿佛做了一件极大的坏事。

不敢再多停留，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静谧而陌生的空间，转身快步退出，轻轻带上了门。

落锁的声音再次响起，将那一边的世界重新隔绝。

她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极速奔跑。

她做到了。她主动跨过了那条线，并且留下了“礼物”。

他会发现吗？会发现是她留下的吗？他会怎么想？会愤怒、警惕，还是……一丝丝好奇？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盘旋。

但这一次，除了后怕，一种奇异的、带着战栗的兴奋感，悄然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通道的另一端，不再仅仅是一个恐怖的未知，而是变成了一个可以……试探和接触的存在。

她抬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月亮，第一次觉得，这座老宅的秘密，或许并非全然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