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撕裂的日常西非,几内亚,盖凯杜省。热浪裹挟着尘土和丛林腐败的气息,
一波波涌过简陋的村庄。烈日炙烤着铁皮屋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仿佛大地本身都在不堪重负地**。世界卫生组织的病毒学家李瑾博士抹了把额头的汗,
厚重的防护服让她动作笨拙,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面罩内壁凝结的水汽。
她透过起雾的护目镜,看向不远处的隔离区——几顶在热风中微微鼓动的白色帐篷,
像垂死的巨兽喘息,里面囚禁着现代医学无法理解的恐怖。隔离区外围,
本地志愿者用生石灰划出刺眼的白**线,空气中弥漫着漂白粉和隐约的血腥味。
几个穿着简陋防护装备的人正将一具用黑色塑胶袋紧紧包裹的尸体抬上推车,
袋子的轮廓扭曲,显示着死者临终前剧烈的挣扎。“又死了三个。
”本地助手阿卜杜勒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的,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隔离区方向。“症状……和之前不太一样。出血更严重,
黏膜、皮肤、甚至眼角膜都在渗血。而且……他们有攻击倾向。卡马拉,
那个以前在市场上卖水果的,昨天差点咬断了护工的手指,力量大得不像人。
”李瑾的心沉了下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坠入无底深渊。这已经是本月第四起异常报告。
这次的埃博拉毒株,被临时命名为“扎伊尔-几内亚重组株”,
其凶残程度超出了所有已知记录。传播途径似乎不再局限于体液,
出现了几例无法用接触解释的感染,指向了可怕的气溶胶传播可能性。更令人不安的是,
部分晚期患者表现出极度的躁狂和攻击性,瞳孔扩散,对光线和声音异常敏感,
力量大得惊人,需要多重束缚带才能勉强控制。“样本送出去了吗?”李瑾问,
声音因为干渴和紧张而有些沙哑。她能感觉到防护服内,冷汗正沿着脊柱滑落。“送出去了,
但雨季冲垮了主要道路,直升机也因天气延误……”阿卜杜勒顿了顿,压低声音,“博士,
我觉得……这次不一样。老人们都在说,是森林的诅咒,是祖先的愤怒。”李瑾没有回答。
她看向隔离区外那些麻木、绝望的黑人面孔,他们远远站着,眼神空洞,
眼睁睁看着亲人被白色的恐怖带走,传统的葬礼被禁止,连最后的告别都成了奢望。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潮湿热带的有毒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当晚,
灾难降临得猝不及防。营地发生了骚乱。一名晚期患者,一个原本瘦弱得像根芦苇的少年,
突然爆发出骇人的力量,伴随着非人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嘶吼,
硬生生挣断了加固的塑料束缚带。他一口咬在试图安抚他的护工脖颈上,
暗红色的血液瞬间喷射出来,溅满了帐篷内壁。混乱像病毒一样瞬间扩散。
惊恐的尖叫、奔跑的脚步声、物品倒塌的巨响混杂在一起。更多的帐篷被从内部撕开,
几个眼睛浑浊、口角流涎的感染者冲入了沉沉的夜色,他们的动作怪异而迅捷,
扑向任何移动的物体。负责安保的当地士兵开了枪,子弹击中一个感染者的胸膛,
他却只是踉跄了一下,继续前冲,直到更多的子弹将他打倒。
李瑾在两名国际救援人员的护卫下仓促撤离,跳上一辆吉普车。引擎咆哮着冲入黑暗,
她回望那片陷入火光和疯狂惨叫的营地,心脏狂跳不止。她知道自己正在见证的,
不仅仅是又一场疫情,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可怕事物的诞生。人类的边界,正在被撕裂。
---美国,亚特兰大,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地下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
陈岩穿着厚重的正压防护服,盯着面前全息投影上不断旋转、变异的病毒RNA序列,
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一个疙瘩。来自西非的样本数据支离破碎,充满了矛盾和异常,
但仅凭这些碎片就足以让任何病毒学家心惊胆战。
投影上代表病毒基因的彩色线条像疯狂的蠕虫般扭动、重组,其变异速度远超任何已知病毒,
不仅显著增强了传染性和致死率,那段异常活跃的、嵌合了未知序列的基因片段,
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指向其对宿主中枢神经系统的侵袭性。“这不可能……”他的同事,
资深流行病学家莎拉·约翰逊喃喃道,她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系统传来,
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埃博拉不是嗜神经病毒,它主要攻击血管和组织。
”“但它现在可能是了。”陈岩指着那段异常序列,放大了图像,“看这里,
它嵌合了一段我们从未见过的序列,结构特征有点类似狂犬病毒,但更复杂,更……高效。
它可能直接影响了大脑的额叶和脑干,关闭高级认知功能,释放了最原始的捕食和攻击本能。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红色的灯光在洁净的实验室里旋转闪烁,
映得每个人脸色惨白。“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刚果(金)金沙萨爆发未知疫情!
前线报告称感染者具有极度攻击性,
无视自身伤害……他们……他们在主动攻击和撕咬健康人群!重复,感染者在咬人!
”控制中心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嗡鸣和越来越急促、催命的警报声。
所有人都僵住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恐惧。“上帝啊……”莎拉捂住了嘴,
防护面罩下,她的眼睛因惊恐而睁大。
陈岩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窜到头顶,头皮一阵发麻。
他想起了李瑾一周前发来的那份标记为“最高紧急”的加密信息,
里面提到了类似的症状和她的终极担忧。他立刻扑向控制台,
手指颤抖地尝试联系西非的团队,但屏幕上只显示着一行冰冷的红色文字:“通讯连接失败。
所有信道无响应。”---中国,上海,浦东新区。程序员赵明加完班,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公寓电梯,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手机屏幕亮起,
推送着一条不起眼的国际新闻快讯:“刚果(金)爆发不明原因骚乱,
据称出现群体性攻击事件,当局已封锁部分地区。”他随手划掉,
脑子里盘算着周末和女朋友的约会,沉浸在对正常生活的最后一点期待中。
电梯镜面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以及窗外都市依旧璀璨,却仿佛蒙上一层不安阴霾的灯火。
他并不知道,电梯门合上的轻响,是人类文明最后一个平静夜晚的终结。病毒的幽灵,
已经搭乘着国际航班,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世界每一个角落。
2.崩溃与瘟疫骑士疫情像被点燃的汽油,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燎过非洲大陆,
然后搭乘着现代化的交通工具——飞机、轮船、跨境货车——冲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边境、海关、检疫措施,在指数级增长的感染面前,薄得像一层纸。
惊恐的媒体和非官方渠道称为“狂怒埃博拉”或“丧尸病毒”——展现出它完美的杀戮设计。
它结合了埃博拉病毒最恐怖的内外出血热症状(口鼻、眼眶、皮肤毛孔渗血,内脏液化),
超越了流感的高效空气传播能力(尤其是晚期患者咳嗽喷出的血沫形成气溶胶),
以及一种彻底扭曲宿主行为、驱动其攻击并吞噬同类的可怕特性。
感染者初期出现高烧、剧烈头痛、肌肉关节疼痛和出血点,随着病毒侵蚀大脑,
晚期则陷入彻底的“狂怒”,大脑高级功能关闭,只剩下传播病毒和满足吞噬欲望的本能,
对声音、光线和运动物体极度敏感。媒体上“丧尸”的称呼虽然简化了其生物恐怖的本质,
却无比精准地描绘了其带来的末日图景。城市,人类文明的结晶,
一个接一个地陷入死亡般的混乱。
纽约时代广场巨大的电子屏幕在闪烁播放了几条混乱的紧急通告后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街头燃起的熊熊烈火和升腾的浓烟。曾经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华尔街,
如今只剩下废弃的文件在风中打旋,
以及蹒跚游荡、衣衫褴褛、身上挂着干涸血渍的“感染者”。巴黎,
浪漫之都变成了绝望的狩猎场,幸存者在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下与成群感染者搏斗,
蒙娜丽莎的微笑在硝烟后若隐若现,仿佛带着无尽的嘲讽。东京涩谷繁忙的十字路口,
曾经人流如织,如今只剩下废弃的车辆和游荡的阴影,偶尔传来的啃噬声和嘶吼声,
撕破死寂。通讯网络最先崩溃,社交媒体上最后的求救和绝望视频成了数字墓志铭。
电网紧随其后,黑暗降临,将城市变成了巨大的、充满回声的迷宫。**职能迅速瓦解,
官员要么失踪,要么被困在孤岛般的避难所。军队在成建制的感染面前不堪一击,
坦克和装甲车可以被潮水般的感染者淹没,试图维持秩序的警察和士兵,
往往在近距离交火中被携带病毒的血液和唾液感染,加入敌人的行列。
赵明幸运地在第一波混乱中活了下来。他躲在自己的高层公寓里,
听着楼下传来的尖叫、撞击声和零星的枪声,最终一切归于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偶尔被非人的嘶吼打破。他靠着之前心血来潮囤积的几箱方便面、罐头和瓶装水,
以及用桶接取的雨水度日。通过网络彻底瘫痪前最后获取的信息碎片,
他模糊地了解到全球人口正在以令人绝望的速度减少,文明秩序已然崩坏。
他小心翼翼地用家具和砖头封死门窗,只留一道缝隙,
用望远镜观察外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街道上不再是行人和车辆,
而是蹒跚游荡、眼露凶光、皮肤灰败的“感染者”,或者说,“掠食者”。
他看到它们如何扑倒偶尔出现的幸存者,如何围拢分食,那场面让他呕吐不止,噩梦连连。
三个月后,最后一点食物耗尽,赵明不得不走出他的避难所。
他用胶带和厚杂志加固了外套和裤子,手持一根自行磨尖的沉重钢筋,
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出公寓门。楼道里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和尘埃,
墙壁上留着喷溅状的暗褐色血迹。城市死寂,只有风声和远处隐约的嘶吼。
他沿着废墟间阴影移动,寻找着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过期零食、宠物粮食、甚至老鼠,
以及……或许存在的同类。每一次微小的声响都让他心脏骤停,
每一次与感染者的不期而遇都是一场生死搏斗。他学会了辨别它们不同状态的嘶吼含义,
学会了利用环境设置陷阱和障碍,也学会了在面对其他幸存者时,首先举起武器,
信任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李瑾博士是少数对病毒有初步了解的人,
但这并未带来多少安慰。营地沦陷后,她带着一小队幸存者,
包括忠诚的阿卜杜勒和几名还有战斗力的国际人员,抢夺了一辆还能发动的越野车,
向东逃亡,希望能到达海岸线,寻找撤离的机会。他们穿越被遗弃的村庄和城镇,
目睹了文明崩塌的惨状——废弃的车辆堵塞道路,商店被洗劫一空,
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伏在地,任由苍蝇聚集。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死亡的气味。一路上,
他们依靠李瑾的知识,尽量避开感染高发区(通常是人口密集的城镇),
收集零星的物资和信息,但危险无处不在。一次,为了搜寻至关重要的抗生素,
他们冒险进入一个看似空寂的小镇诊所。阴暗的走廊里回荡着不明的刮擦声,
浓烈的腐臭几乎令人窒息。在满是狼藉的药房,李瑾刚刚找到几盒未开封的阿莫西林,
阿卜杜勒突然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一个隐藏在柜台后方阴影里的感染者猛地扑出,
它的眼睛像蒙着白翳,嘴角咧开,露出沾着血肉的牙齿,速度快得惊人。
阿卜杜勒毫不犹豫地推开李瑾,自己却被扑倒在地。惨叫声短促而凄厉,
随即被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取代。李瑾泪流满面,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她被其他队员强行拉走,塞进车里。引擎轰鸣着逃离地狱般的小镇。她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扬起的尘土,看到阿卜杜勒残缺的身体抽搐着,然后,慢慢地,
以一种怪异的、不协调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和刚才那个怪物一样的嗬嗬声,
加入了追逐车辆的队伍。那一刻,李瑾不仅失去了一个忠诚的伙伴,
也彻底明白了这场灾难的彻底性——它剥夺的不仅是生命,还有死亡本身的尊严。
---陈岩所在的CDC,曾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堡垒之一,
此刻也成了亚特兰大最后陷落的据点。科学家们试图利用先进的设备研究病毒,
寻找可能的弱点,但电力供应变得不稳定,安全的空气循环系统也因外部破坏而出现故障。
资源迅速耗尽,而最可怕的安全威胁来自内部。
一名负责后勤的技术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感染,在隔离区外突然发作,
导致了一场灾难性的连锁感染。陈岩在实验室被疯狂的拍打和嘶吼声攻破前,
里面存储着最关键的研究数据和病毒基因序列——以及一批宝贵的实验样本和简易检测设备,
和莎拉以及其他几名幸存者从紧急通道逃了出来。外面是一片混乱的城市,火光冲天,
枪声四起。他们躲藏在一处废弃的地下停车场深处,用废弃的车辆和杂物构筑了简易防线。
依靠着从CDC带出的便携式发电机和有限的实验设备,他们继续着几乎绝望的研究。
黑暗中,只有实验仪器的微光和笔记本电脑屏幕照亮他们疲惫而坚定的脸。
陈岩通过反复分析数据和有限的活体观察(捕捉落单的感染者进行危险的研究),
罕见的、存在于特定人群(初步数据显示与某些基因谱系相关)血液中的天然抗体异常敏感。
这种抗体似乎能抑制病毒对神经细胞的侵袭性,阻止宿主陷入彻底的“狂怒”。
“这是一个突破口!陈!”莎拉灰暗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
尽管她的脸颊已经深深凹陷下去,“如果我们能找到足够多携带这种抗体的人,提取血浆,
或许可以制造出应急的血清!”“或者,更重要的,以此为基础,逆向工程,
研制出真正的疫苗。”陈岩补充道,但他的声音沉重得像铅块,“但我们需要无菌环境,
需要复杂的设备,需要大规模的生产线,
需要……一个还能运作的、拥有工业基础的文明社会。”而他们头顶上方,
那个曾经拥有这一切的文明社会,正在加速死亡。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
不时传来撞击声和嘶吼,提醒着他们,希望是如此渺茫,而时间,
可能已经不站在人类这一边了。3.荒野求生与微光第一年结束时,
根据零星的信息和粗略估算,全球人口估计已经减少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城市变成了巨大的坟场和狩猎区,乡村也未能幸免,感染者游荡在田野和山林间。
幸存者们以各种脆弱的方式挣扎求存。一些人占据了监狱、学校、大型商场等建筑,
建立了简陋的聚居点,高墙深垒,试图复刻旧日的秩序。
但往往因食物、药品等资源匮乏引发内斗,或因防御漏洞被成群的感染者攻破,昙花一现。
另一些人则彻底抛弃了道德枷锁,沦为比感染者更危险的掠食者,
他们拥有理智、武器和对人性的洞察,专门袭击其他幸存者,掠夺他们辛苦收集的物资。
最多的是像赵明这样的独行者,或三五成伙的小团体,在废墟的夹缝中,在荒芜的乡间,
苟延残喘,与饥饿、疾病、无处不在的死亡恐惧,以及日益稀薄的人性作斗争。
赵明已经习惯了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他变得瘦削、精悍,眼神锐利而警惕,
像一只受惊的野兽。他学会了如何更有效地无声移动,如何利用风向掩盖自己的气味,
如何辨别那些看起来还能食用的植物和昆虫,如何设置更精巧的陷阱捕捉小动物。
他遇到过其他幸存者,有时是出于生存本能短暂的结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