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丰废弃工厂里,死寂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巨大的厂房空旷而阴森,月光从破损的屋顶窟窿里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我被两个劫匪用粗糙的尼龙绳反绑在一根冰冷的钢筋水泥柱上。绳子勒得很紧,手法很业余,却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动弹不得。
他们拿走了我的车钥匙和钱包,正在不远处检查我的那辆破电车,似乎在确认有没有安装多余的GPS定位器。
“妈的,这车也太破了,一股穷酸味。”那个拿刀架着我的劫匪,叫阿飞,踢了一脚轮胎,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另一个相对沉默的,叫大壮,他正拿着一个仪器在车里扫描。“干净的,没有追踪器。这司机就是个跑平台的倒霉蛋。”
我低着头,装出惊恐万до的样子,身体微微发抖。这能让他们放松警惕。我的目光却在飞快地扫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典型的老式机械加工厂房。东侧堆放着废弃的机床和零件,像一座座钢铁坟墓,可以提供绝佳的掩护。西侧是空的,但地上散落着不少扳手、钢管和铁链。房梁很高,上面有维修用的通道和滑轨。
我的腿在隐隐作痛。这是旧伤的预警。每一次情绪的剧烈波动,每一次肾上腺素的飙升,都会**那些受损的神经。
阿飞和大壮很快失去了对我的兴趣。他们从车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旅行包,拉开拉链,里面是码放整齐的一叠叠现金。他们点了点数,然后坐在车头,开始抽烟等待。
他们在等人。抢我的车,是为了进行一场交易。
我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军医曾告诉我,深长而缓慢的呼吸可以有效降低心率,欺骗身体,延缓疼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约半小时后,厂房外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两辆黑色的越野车关掉大灯,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停在厂房中央。
车门打开,下来六个男人。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脸上戴着巴拉克拉法帽,只露出眼睛。行动间没有半句废话,站位、警戒、分工明确,透着一股浓烈的专业气息。
这和阿飞、大壮这种街头混混完全是两个次元的存在。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他扫了一眼被绑在柱子上的我,目光没有丝毫停留,仿佛我只是一件无关紧셔的家具。
“货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金属质感。
大壮和阿飞立刻掐了烟,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提着钱箱迎了上去。“豹哥,钱都在这儿,您点点。”
被称为“豹哥”的男人摆了摆手,他身后一个手下立刻上前,接过钱箱,用验钞机飞快地清点。
另一个手下则从越野车后备箱里,抬下来一个长方形的木条箱,大约一米长,半米宽,看起来很沉。
“砰”的一声,箱子被放在地上。
就在箱子落地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以及的……哭声。
声音是从箱子里传出来的。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简单的财物交易。
“钱没问题。”点钱的手下报告道。
豹哥点了点头,对阿飞说:“你们可以滚了。”
阿飞和大壮的脸色瞬间变了。阿飞搓着手,壮着胆子说:“豹哥,这……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说好的是我们提供一个干净的‘交通工具’,事成之后……这个数……”
他比了个“五”的手势。
豹哥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们也配跟我谈条件?”
他眼神一冷,身边的一个手下闪电般上前一步,一记干净利落的肘击,正中阿飞的腹部。阿飞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弓着身子倒在地上,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大壮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哆哆嗦嗦地说:“豹哥,我们……我们错了,我们马上滚!”
“晚了。”豹哥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知道我们太多事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他抬起手,一个戴着手套的手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
我身体里的血液,在这一刻开始变冷,然后沸腾。
就在这时,一直倒地**的阿飞,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自制的手枪,对着豹哥的方向胡乱扣动了扳机!
“我跟你拼了!”
枪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异常刺耳!
豹哥反应极快,瞬间侧身闪避。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过,打在后面的越野车上,爆出一串火星。
“找死!”豹哥怒吼。
他的人立刻开火还击。
瞬间,厂房里枪声大作!大壮被当场打成了筛子,血溅了一地。阿飞拿着土制手枪胡乱射击,且战且退,完全是被压着打。
混乱中,一颗流弹击中了那个装着人的木条箱。
“啪”的一声,箱子的锁扣被打坏,箱盖翻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里面滚了出来。
是一个小女孩。
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嘴上贴着胶带,手脚被绑着,因为惊恐,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她滚落的位置,正好在两拨人交火的中央。
一名歹徒的枪口,已经转向了她,似乎是想杀人灭口。
我一直紧盯着那个孩子。从哭声响起的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了。
我看到了那名歹徒的动作,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杀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我不再伪装。
腰部发力,背肌瞬间绷紧,如同一块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手臂上的肌肉坟起,青筋暴突!
“咔嚓!”
那根业余水准的尼龙绳,应声而断!
在所有人被枪声吸引的瞬间,我像一头潜伏已久的猎豹,从阴影中猛扑而出!
没有丝毫犹豫,我的身体以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扭转,一个猛虎扑食,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借着前冲的惯性,翻滚着躲到了一台废弃机床的后面。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串子弹“哒哒哒”地打在我刚才所在的位置,水泥柱上迸溅起一串火星和碎屑。
冰冷的杀意擦着我的后背掠过。
我将小女孩护在身下,用手捂住她的耳朵,低声说:“别怕,叔叔在。”
混乱中,一名刚刚换好弹匣的歹徒发现了我,他狞笑着举枪,枪口对准了我藏身的机床。
我的眼神一冷。
左手护住孩子,右手闪电般伸出,从旁边一具倒地的劫匪尸体手中,夺过一根掉落的半米长钢管。
手腕一抖,钢管在我手中挽了个花,然后猛地发力!
“嗡——”
钢管带着破风的呼啸,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黑线,像一支离弦的利箭!
“噗!”
一声闷响。
那名正要开枪的歹徒,额头正中,被钢管狠狠砸中。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整个厂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豹哥和他剩下的几个手下,都用一种见鬼了的表情看着我,看着那个从黑暗中挣脱束缚,用一根钢管精准放倒他们一个同伴的……网约车司机。
我缓缓站起身,将小女孩护在身后。
月光从我背后照来,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咔”的脆响。
“告诉你个秘密,”我看着他们,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开车,是为了练习控制我的右手……现在,练习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