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
凌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喊洛弥的名字,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景象彻底打败了他的认知。
这不是他认识的洛弥。
他认识的洛弥,会在他做实验晚归时,为他留一盏灯,温一杯牛奶。她会在练舞累到脚踝红肿时,靠在他怀里撒娇,说自己是全世界最没用的小废物。她的眼睛里,总是盛着星光和笑意。
而不是现在这种……这种俯瞰众生的、冰冷到没有一丝人类情感的猩红。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打破了死寂。
离凌策最近的一个感染体,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壮汉,率先动了。它的身体肌肉虬结,比正常人膨胀了一圈,指甲变得又黑又长,像野兽的利爪。
它猛地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凌策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向后一退,转身就跑。
他冲进黑暗的走廊,身后的风声凌厉。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在后面,带着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洛弥会坐在那里?为什么那些怪物会听她的话?那条短信里的“王”,指的难道就是她?
无数个问题像炸弹一样在脑子里引爆,但他没有时间去想。
他玩命地跑,肺部像火烧一样疼。手电筒在剧烈的晃动中掉在了地上,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砰!”
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撞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是那个保安感染体,它追上来了。
凌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只沉重的大脚已经踩在了他的背上,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
冰冷的、带着黏液的爪子抓住了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提了起来。一张腐烂、扭曲的脸凑到他面前。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只有最原始的饥饿。
完了。
凌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他甚至能闻到对方嘴里散发出的恶臭。
他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的,却是洛-弥穿着白裙子、在阳光下对他微笑的样子。
就这样结束了吗?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尖锐的、不属于人类声带能发出的嘶鸣。
这声音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炸开。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他的神经中枢。
凌策疼得闷哼一声,全身的肌肉都痉挛起来。
踩在他背上的那只脚,突然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抓着他头发的爪子也松开了。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嗬嗬”的、类似恐惧的喘息声。
凌策强忍着剧痛,撑起身体,回头看去。
那个强大的保安感染体,此刻正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五体投地,仿佛在向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忏悔。它不敢抬头,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不止是它。
走廊里,不知何时又多出了十几个感染体。它们全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跪伏在地,一动不动。
凌策愣住了。
他顺着它们跪拜的方向看去。走廊的尽头,内场的入口处,站着一个身影。
是洛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下来。她依然穿着那条白色舞裙,赤着双脚,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却纤尘不染。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凌策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她救了自己?
他试探着,用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声:“洛弥……?”
她没有回答。
只是那么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物件。
凌-策挣扎着站起来,背部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他想朝她走过去,但那些跪在地上的感染体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洛弥,是你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洛弥终于有了反应。
她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这个名字的含义。几秒钟后,她抬起手,对着凌策的方向,轻轻勾了勾手指。
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凌策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过去会发生什么。但比起被那些怪物撕碎,他宁愿死在她的手里。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廊两边的感染体依旧跪伏着,但他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恐惧、或贪婪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终于走到了洛弥面前。
近距离看,她的变化更大了。皮肤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花香和血腥的香气。
“洛弥……”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洛弥的身体突然绷紧了。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场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周围跪着的感染体们发出一阵恐惧的哀鸣,把头埋得更深了。
凌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到洛弥的眼中,猩红色瞬间变得浓郁,里面翻滚着他看不懂的暴虐和挣扎。
她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凌策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果然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他缓缓地,想要收回手。
就在这时,洛弥却突然伸出手,快如闪电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力气却大得惊人,捏得凌策的腕骨咯咯作响。
凌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敢挣扎。
洛弥抓着他的手,慢慢地凑到自己脸前。她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看着被自己抓住的手腕。
她的眼神很奇怪。
有困惑,有迷茫,还有一丝……贪婪?
她张开嘴,露出两颗比常人要尖锐一些的犬齿,缓缓地、缓缓地朝着凌策的手腕咬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