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芷年光

妹芷年光

主角:姝芷念安庄羽钦
作者:十二勿扰

妹芷年光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7-15

第一章红烛冷光绪二十七年的深秋,风卷着碎雨打在青石板上,

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姝芷裙摆的暗红流苏。她端坐在颠簸的花轿里,耳边是喧天的锣鼓,

鼻腔里却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霉味——那是轿壁受潮后散发出的气息,

像极了这场被所有人期盼,唯独与她无关的婚事。及笄那日,父亲将庄家的庚帖拍在桌上时,

姝芷正在窗前绣一幅兰草。青竹绷子上的丝线刚勾出半片叶子,她抬头看了眼父亲涨红的脸,

又低头继续穿针,只当听了件邻村的琐事。庄家是临镇的殷实人家,

二公子庄羽钦据说生得眉目俊朗,只是性子跳脱些。媒人唾沫横飞地说着“天作之合”,

姝芷母亲摸着鬓边新插的银簪——那是庄家送来的聘礼之一,

笑得眼角堆起褶皱:“我们姝芷有福气。”福气是什么?姝芷不懂。她只知道,自记事起,

自己的命运就像绣绷上的丝线,被父母的手指引着,该往哪里走,该绕几个弯,

从来由不得自己。花轿猛地停在庄家门前,喜乐声陡然拔高。姝芷扶着喜娘的手跨出轿门,

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只看见脚下铺着的红毡子有些褪色,边角磨出了白茬。

拜堂的吉时快到了,身旁本该站着的新郎却迟迟没有出现。

先是婆母王氏的声音带着颤:“钦儿呢?不是说好了在祠堂等着吗?

”接着是大哥庄羽恒压低的呵斥:“找!都出去找!把镇子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喧闹声渐渐变了味,宾客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沾着湿冷的雨气,刺得人皮肤发紧。

姝芷静静地站在原地,凤冠霞帔压得脖颈发酸,她却连动都没动一下。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哭喊着:“老爷!夫人!二公子……二公子带着柳家**,

坐船往苏州去了!”“哐当”一声,是父亲手里的茶碗摔碎在地上。

姝芷听见母亲尖细的哭腔:“我的儿啊!这可让你怎么活啊!”活?怎么就不能活了?

姝芷微微侧头,红盖头的边缘露出一线天光,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却压得更低。

她想起三天前在镇上布庄,偶然撞见的那个穿月白长衫的少年,

他正踮脚给身边的青衣少女买糖画,眉眼弯得像新月。那时她还不知道那就是庄羽钦,

只觉得少年郎眼里的光,亮得有些晃眼。原来,那光从不是为她而亮的。“退……退婚吧!

”父亲的声音带着羞愤的抖,“这等辱没门楣的事,我们苏家不认!”“退婚?

”王氏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苏老爷说笑了。三书六礼齐全,

聘礼也收了,如今拜堂的时辰都过了,退婚?是要让我们庄家和苏家,

都成了十里八乡的笑柄吗?”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姝芷知道,那二十两银子的聘礼,

是弟弟明年进学堂的束脩,是家里漏雨的屋顶翻新的钱,母亲绝不会吐出来。

寂静像湿冷的棉絮,捂住了所有人的口鼻。“要不……”大嫂林氏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让姝芷……先拜堂?”这个提议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王氏沉默了片刻,

叹了口气:“也罢。羽钦这孽障造的孽,不能让姑娘家受委屈。既进了我们庄家的门,

就是我们庄家的媳妇。”没有人问姝芷愿不愿意。喜娘重新扶着她,

对着空无一人的红绸拜垫,对着堂上脸色复杂的庄家父母,深深叩首。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时,她对着空气弯下腰,衣摆扫过冰凉的地面。红烛在新房里燃到夜半,

烛芯爆出细碎的火星。姝芷自己取下红盖头,看着桌上摆着的合卺酒,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倒了杯热茶,坐在窗边的妆凳上,看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在青砖地上投下窗棂的影子。

这里和苏家的小院不同,院子更大些,墙角种着一株半枯的梅树。但对她来说,

似乎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别人的屋檐,都要守着别人的规矩,过着不好不坏的日子。

她想起庄羽钦,那个带着青梅竹马逃婚的少年。没有怨恨,也没有委屈,

就像想起一幅没绣完的兰草,罢了就罢了。夜风吹过,烛火摇曳,映着她平静的脸。

从今夜起,她是庄家的二夫人,一个独守空房的二夫人。也好,

至少不必费心去应付一个心里没有她的人。这样想着,姝芷吹灭了烛火,在黑暗中躺下身。

被褥是新的,带着皂角的清香,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章闲度日日子像檐下的滴水,缓慢而规律地落下,砸在青石板上,

晕开一圈圈浅淡的痕迹。姝芷在庄家的生活,比她预想中更平静。每日清晨,

她会准时到上房给庄家父母请安。王氏体恤她孤苦,从不让她做重活,只让她陪着说说话,

或是一起做些针线。庄老爷子话不多,总是坐在太师椅上抽旱烟,偶尔看她一眼,

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姝芷啊,”王氏一边纳鞋底,一边叹气,“委屈你了。

”姝芷手里绣着一方帕子,闻言抬头笑了笑:“娘说的哪里话,能在爹娘身边尽孝,

是我的福气。”这话半真半假。比起在苏家时,母亲总念叨着“女孩子家要懂事”,

庄家父母的怜惜,确实让她松快了些。除了请安,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小院里。

那院子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枯梅树旁种了些兰草,窗台下摆着几盆月季。

她跟着大嫂学做酱菜,跟着厨娘学做点心,闲暇时就看书,或是教院子里的小丫鬟认字。

大嫂林氏是个热心肠的人,嫁过来五年,生了两个儿子。她总觉得对不住姝芷,

时常过来坐坐,给她送些孩子们穿小的衣裳,或是带来些新鲜的瓜果。“二弟妹,

你看我这手艺,”林氏展开一件小褂子,“给念哥儿做的,是不是太花哨了些?

”念哥儿是她的小儿子,刚满周岁,粉雕玉琢的。姝芷摸了摸上面绣着的虎头,

笑道:“大嫂的手艺越发好了,念哥儿穿上定是好看的。”林氏叹了口气:“这孩子皮实,

就是淘气。不像你,安安静静的。”她说着,握住姝芷的手,“姝芷,你还年轻,

总这样一个人……”姝芷抽回手,继续整理针线筐:“大嫂放心,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是真的觉得好。没有丈夫的束缚,没有妯娌的争斗,日子清淡如水,却也安稳。

庄羽钦这个名字,像是蒙了尘的旧物,被锁在记忆的角落里,偶尔被旁人提起,

她也只当听了个陌生人的名字。三年就这样过去了。镇上渐渐有了些风言风语,

说庄二公子在苏州做了生意,娶了那个青梅竹马的柳家**,日子过得红火。这话传到庄家,

王氏偷偷抹了好几回泪,庄老爷子把旱烟杆敲得震天响,骂了声“不孝子”。

姝芷听到这些话时,正在给兰草浇水。她顿了顿,伸手拂去叶片上的尘土,仿佛那风言风语,

也像这尘土一样,拂去了就干净了。转眼又是两年。念哥儿已经能跑能跳,

时常颠颠地跑到姝芷院里,叫她“二婶婶”,讨她做的糖糕吃。“二婶婶,你看我画的画!

”小家伙举着一张涂鸦,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小人。姝芷蹲下身,

接过画纸:“画得真好,这是念哥儿吗?”“是!”小家伙挺起胸膛,“等我长大了,

保护二婶婶!”姝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发疼。她摸了摸他的头:“好,

婶婶等着念哥儿保护。”林氏来找儿子时,看到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红。她拉着姝芷到一旁,

犹豫了许久,才低声说:“姝芷,我有个想法……”她想把念哥儿过继给姝芷。“这样,

你身边也有个伴儿,老了也有个依靠。”林氏看着她,“念哥儿这孩子跟你亲,我想着,

他要是能给你做儿子,也是好的。”姝芷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件事。

“爹娘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他们都同意。”林氏握住她的手,“姝芷,

你要是不愿意……”“我愿意。”姝芷轻声说。她看着不远处追着蝴蝶跑的念哥儿,

阳光落在孩子的笑脸上,晃得人眼睛发暖。或许,有个孩子在身边,这平淡的日子,

会多些滋味吧。过继的仪式很简单,请了族里的长辈作证,写了文书,

念哥儿就正式成了姝芷的儿子。姝芷给他取了个大名,叫庄念安,盼着他一生平安顺遂。

念安刚过来时,夜里会偷偷哭着找娘。姝芷就抱着他,给他讲故事,唱苏家那边的童谣。

渐渐地,孩子不再哭闹,睡前会搂着她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娘,晚安。

”听到那声“娘”,姝芷的心就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她开始学着做母亲,

给念安缝衣裳,教他认字,带他去看田里的庄稼。院子里的梅树抽出了新枝,兰草开了花,

连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甜。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有念安在身边,

有庄家父母的照拂,有平淡安稳的岁月,足够了。直到那个深秋的午后。

她正带着念安在院子里晒太阳,教他背唐诗。念安学得认真,小手指着天上的白云:“娘,

白云像棉花糖。”姝芷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就见王氏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嘴唇哆嗦着,

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娘,怎么了?”姝芷站起身。王氏抓住她的胳膊,

声音发颤:“姝芷……羽钦……羽钦回来了!”第三章故人归“回来了”三个字像一块冰,

猝不及防地砸进姝芷的心里,激起一阵细密的寒意。她下意识地将念安往身后拉了拉,

指尖有些发凉。念安仰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娘,谁回来了?”姝芷定了定神,

摸了摸儿子的头:“没什么,一个远房的亲戚。”她看向王氏,“娘,您别急,慢慢说。

”王氏叹了口气,眼圈泛红:“刚才门房来报,说看到羽钦了,就在镇子口,

看着……好像不太好。”话音刚落,就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男人的咳嗽声。

姝芷的心沉了沉,拉着念安的手:“娘,我们去看看吧。”穿过回廊,

远远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头发乱糟糟的,

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身形消瘦,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正弯腰咳嗽,肩膀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庄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他面前,

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庄羽恒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孽障!

”庄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拐杖往地上一顿,“你还知道回来!”庄羽钦抬起头,脸色苍白,

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依稀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没了往日的光彩,

多了些疲惫和……愧疚。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姝芷身上,猛地顿住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姝芷像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将念安抱得更紧了些。“爹,

娘……”庄羽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儿子……回来了。”“你还知道有爹娘!

”王氏忍不住哭了起来,“你把柳家那丫头带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

你让姝芷一个人守着空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庄羽钦的头垂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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