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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和妹妹走后,男人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让我去给他打酒。
“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去!”
我点了下头,没说话,转身朝村口的小卖部走去。
我知道。
他心里憋着火。
妈妈和妹妹走了,他所有的算盘都落了空。
这酒喝下去,就是一场打。
以前,妈妈在。
他一扬手,妈妈就下意识把我和妹妹护在身后。
棍子,巴掌,拳头,全都落在她身上。
她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旧伤叠着新伤。
可她从不喊疼。
她只会悄悄抱着我们哭,说:“菜菜,花花,别怕,妈妈在。”
现在,妈妈不在了。
我捏紧了干瘦的手指,在心里对自己说。
菜菜,从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
不能哭。
不可以让妈妈和妹妹在外面担心。
酒买回来后,男人坐在堂屋的破桌子旁,一口一口地灌着。
白酒辛辣的味道,飘出老远。
“骚娘们!有个丫头片子在这里,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还有那个小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一边喝,一边骂。
砸碎的酒瓶子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我蹲在院子角落,一下一下地铡着猪草。
我的脑子里,却想着山路那头的世界。
妈妈可以穿上好看的裙子了。
妹妹能背上新书包,坐在亮堂堂的教室里。
她们再也不用挨饿,再也不用挨打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那股窒息的难受,好像被抚平了许多。
连胳膊上被拧出的青紫,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王菜!”
屋里传来男人的吼声。
“死哪去了!滚进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
我放下手里的铡刀,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跑回我和妹妹睡的那个小偏房。
从床底的破箱子里,翻出一件厚棉袄。
这是妈妈前年冬天,用攒了好久的布头,一针一线给我缝的。
已经有些小了,袖子短了一截。
妈妈还说,等快入冬了,就给我拆了改大点。
但我等不到了。
我用力把棉袄套在身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能让我挨打的时候,不那么疼。
我走进堂屋。
男人喝得满脸通红,眼睛死死盯着我。
“赔钱货!老子养了你十年!”
“你妈那个**说走就走,你就让她走了?”
他劈头盖脸地骂着。
我垂着头,不说话,等着即将落下的拳头。
可拳头没有落下。
他骂了一会儿,忽然不作声了。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啧。”
接着眯起眼,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早知道,该把那个小的也留下。”
“都养这么大了......”
“这再养几年,换来的彩礼,不比卖头猪值钱?”
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
他说得对。
在这个家里,我们娘仨的地位,确实比不上那头猪。
猪一天还能吃两顿饱饭。
而我们,只有一顿。
窝头就野菜。
我任由他打量。
心底最后一点温度,也冷了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
反正也吃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