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醒来那日,所有人都说我叫关忆舞。扑在床前与我容貌相同的女子哭着喊妹妹。
爹娘神色异样却仍附和:「忆舞,你姐姐忆容特意回府看你。」我乖巧认下身份,
看我那所谓的「姐姐」指甲掐进我手臂。他们不知我根本就没有失去记忆,
更不知我早已经察觉他们费心隐瞒的真相。回侯府的轿中,我抚眉轻笑。
既然你这么想做关忆容,那就成全你好了!——第1章 落水「失忆」
冰冷的湖水裹挟着窒息感,四面八方涌来,口鼻间尽是腥甜的水草气息。意识沉浮间,
似乎有无数双手在拉扯,要将我拽入无底深渊。最后一丝空气耗尽前,我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雕花拔步床的顶,挂着淡紫色的软烟罗帐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混杂着淡淡的檀香。「醒了!**醒了!」一个穿着葱绿比甲的小丫鬟惊喜地叫起来,
脚步匆匆地跑了出去。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我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浑身乏力。
杂乱的脚步声很快由远及近。「我的儿!」
一位身着绛紫色缠枝莲纹褙子、头戴赤金点翠抹额的中年妇人扑到床前,未语泪先流,
她握着我的手,那手温热却带着细微的颤抖。她仔细端详着我的脸,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穿着藏蓝色直裰,面容儒雅却难掩倦色的中年男子,他捋了捋胡须,
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柔和:「忆舞,你总算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忆舞?
我默念这个名字,心中一片冰凉。他们是我的爹娘?就在这时,
一道鹅黄色的身影疾步闯入内室,带着一阵香风,直直扑到我的床边,声音哽咽,
泣不成声:「妹妹!妹妹你吓死姐姐了!」她抬起脸,
一张与我几乎毫无二致的面孔映入眼帘。柳叶眉,杏核眼,唇瓣小巧,
只是她的眉宇间多了一份我见犹怜的柔弱,此刻梨花带雨,更是惹人心疼。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带着一股狠劲。她目光直直地看着我,
似是在确认着什么?我心中一动,开口道「你……是谁?」声音沙哑得厉害,
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虚弱,「我……这是在哪里?你们……都是谁?」
那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与身旁的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复杂难辨,有震惊,有犹疑,
还有一丝如释重负?还是那男子率先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那黄衣女子的肩,
示意她松开些,然后对我温言道:「傻孩子,你是关家的嫡次女,关忆舞啊。这是你娘,
我是你爹。你前日在花园赏玩时不慎落水,昏迷了两日,可把我们急坏了!」他顿了顿,
指向那黄衣女子,「这是你嫡亲的双生姐姐,关忆容,听闻你出事,
特意从状元府回来看你的。」关忆容?关忆舞?双生姐妹?我心中冷笑,
这是把台词都背好了,我们确实是双生姐妹,但,她是关忆容,那我是谁?
我看向那张与我酷似的脸,她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被泪水淹没,
她重新握住我的手,这次力道轻了许多,声音带着哭腔后的软糯:「妹妹,
你不记得姐姐了吗?没关系,没关系,人醒了就好,记忆……记忆总会慢慢想起来的。」
她嘴上说着安慰的话,指尖却在我手背上无意识地划了一下。我垂下眼睫,
掩去眸底所有情绪,再抬眼时,只剩下全然的懵懂和依赖。我轻轻回握住关忆容的手,
露出一个虚弱的、毫无攻击性的笑容:「姐姐……爹,娘。我……我头好痛,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娘亲立刻用帕子拭泪,
语气带着一种急于掩盖什么的急切,「身子最要紧,好好将养着,总会好的。」
爹爹也颔首:「对,大夫说了,你头部受了撞击,可能会有些后症,没想到竟是没了记忆,
需要好好静养。忆容,你也别太扰着妹妹休息。」「关忆容」乖巧点头,
用绣着缠枝芙蓉的丝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女儿晓得。只要妹妹平安,比什么都强。」
他们又温言问了我几句身体感受,叮嘱丫鬟仔细伺候,便相继离开了。室内恢复了安静,
只有角落里鎏金狻猊香炉吐出缕缕青烟。**在引枕上,闭上眼,看似休憩,
脑中却飞速运转。这一切都不对劲!我的很肯定我落水是被设计的,
落水的一瞬间有人推了我一把,看那几道力道,绝对不是意外!还有爹娘,
他们看到我醒来时的第一反应,那不仅仅是惊喜,更有一种……确认?
确认我是否真的「失忆」了?还有,我可没有忽略我刚醒来我爹口中的那句称呼,「忆舞」,
可是,我明明就是他们的嫡长女关忆容呀?半年前嫁给寒门学子齐洛风,
一个月前夫君刚刚考上状元。几天前,收到娘亲身体不适的消息,
我和嫁入侯府的妹妹回到关府照顾生病的娘亲。前天我在花园里散步,
刚走到湖边就被推下水了。推我下水的人到底是谁?有何目的?如今,妹妹顶替了我的身份,
我成了「关忆舞」。难道是妹妹?可是为什么?我和妹妹是双胞胎,别人分不清楚也就算了,
我不信爹娘也分不清我们俩个。可是,爹娘为什么会配合妹妹,互换我们的身份?如今之计,
只有按兵不动,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了。接下来的日子,
我扮演着一个乖巧、顺从、因为失忆而有些胆怯的「关忆舞」。我听着「爹娘」和「姐姐」
一遍遍向我讲述「我」的过去,讲述「我」如何与侯府二公子路永言定亲、成婚,讲述「我」
与姐姐「关忆容」自幼感情如何深厚。每一句话,我都仔细听着,从中剥离出有用的信息,
同时观察着他们每个人的神色。「关忆容」总是最「热心」的那个,
事无巨细地提醒我各种习惯喜好,但那热情背后,是生怕我露出一丝破绽的紧张。
爹娘的眼神则总是带着那种挥之不去的复杂,尤其是在我无意中做出某些不符合「关忆舞」
习惯的小动作时。我每次都配合地露出羞涩或茫然的表情,心中却冷笑不止。这天,
娘亲带着丫鬟过来,正式告知我,我已出嫁,乃是永宁侯府的二少奶奶,
夫君是侯府嫡次子路永言。因我落水失忆,已在娘家休养多日,
今日侯府便派了马车来接我回去。「忆舞,」娘亲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眼神却有些闪烁,
「永宁侯府规矩大,不比在家里。回去后,要好生相夫教子,孝敬翁姑,与妯娌和睦相处。
永言他……性子或许跳脱些,你多担待。」关忆容在一旁,拿着丝帕掩口,
眼圈微红:「妹妹,侯府深似海,你……一切小心。若是在那边受了委屈,
定要派人回来告诉姐姐。」她说着,从腕上褪下一只通透的翡翠镯子,套在我手上,
「这是姐姐的心意,你戴着,见它如见姐姐。」那镯子水头极好,价值不菲。我认得,
那本就是我及笄时,外祖母赠予我的礼物。她倒是会借花献佛,拿来演这姐妹情深的戏码。
我垂下眼,抚着那冰凉的镯子,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感动与一丝对新环境的怯懦:「谢谢姐姐,
女儿知道了,娘放心,我会……会做好路家的媳妇。」辞别关家众人时,关忆容拉着我的手,
眼圈红红,再三叮嘱:「妹妹,回去后好生将养,若有什么不习惯,或是想起了什么?
定要派人来告诉姐姐。」我看着她盈满「关切」的双眼,心底一片冰冷,
面上却笑得温顺又感动:「知道了,姐姐。你也要好好保重!」
在爹娘复杂难言的目光和「关忆容」依依不舍的泪水中,我坐上了返回永宁侯府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离开了关府。直到再也感觉不到身后那几道视线,
我脸上那层柔弱茫然的面具才瞬间褪去。**在轿壁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从袖中摸出一个极其小巧的锦囊,这是今早梳妆时,
在我从前惯用的一个妆奁夹层里拿出来的,我藏得隐秘,连「关忆容」都未曾发现。
锦囊里没有金银,只有一张折叠的、泛黄的纸张。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纸上用极细的墨线,
勾勒着一幅小像。男子锦衣华服,眉目俊朗,眼神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正是我那名义上的夫君,路永言。车厢里,我独自坐着,指尖冰凉。
路永言……我名义上的夫君。他在这桩李代桃僵的阴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他是知情者,
还是同样被蒙在鼓里?这是我破局的第一个关键。第2章 侯府合作侯府门第森严,
下人引着我穿过层层回廊,一路恭敬却疏离。我被安置在一处名为「听风苑」的院落。
陈设精致,却透着一股冷清气。直到傍晚,门外才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着靛蓝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疏阔之气,
但眼神却很沉静,甚至有些淡漠。这便是路永言了。他挥退了上前奉茶的丫鬟,
房间内只剩下我们二人。他走到桌边,自行倒了杯冷茶,并未看我,只淡淡道:「既已回府,
往日种种便不必再提,安分守己即可。」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仿佛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看来,这对「夫妻」感情并不深厚,甚至可能颇为冷淡。
这倒……正合我意。我站起身,没有如同一个失忆妻子见到陌生夫君那般怯懦不安,
也没有刻意讨好。我只是走到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抬起头,
直视着他那双沉静的眼眸。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直视,眉头微微地动了一下。我深吸一口气,
不再伪装那怯懦的声音,用我原本的、带着一丝清冷的语调,清晰地开口:「路公子,
我不是关忆舞。」他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终于抬眸,正眼看向我,
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是关忆容。」
「关忆容?」他开口,声音平稳,带着确认。我站起身,褪去了所有伪装出的怯懦和茫然,
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是。」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直接,
又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为何选我?」「因为妹妹想要齐洛风。」我回答得简洁,
「而我,不想再要了。」「哦?」他饶有兴味地走近两步,「那可是新科状元,前途无量。」
「伪君子,豺狼心性,妹妹喜欢,拿去便是。」我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物,
「路公子不也觉得,令正……哦不,现在是舍妹了,觉得她心思活络,并非良配么?」
路永言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一丝欣赏:「你看得倒透。那么,关大**,
如今你已是我路永言名正言顺的夫人,接下来,意欲何为?」「合作。」我直视着他,
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合作?」「不错。」我缓缓道,「路公子是侯府嫡次子,
上有精明能干,深受侯爷器重的兄长,下有备受宠爱的幼弟。在这侯府之中,若无倚仗,
处境想必也颇为微妙。而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立足之地,以及……报复的力量。」
我顿了顿,观察着他的神色:「我们合作,各取所需。在内,我可替你打理内宅,
应付侯府人情往来,让你无后顾之忧;在外,
或许也能助你谋得一些……兄长与父亲未曾留意的东西。毕竟,我父亲虽是五品,
在京城也算有些人脉。而路公子你,」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也并非表面看上去这般……全然不思进取吧?」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眸子,
此刻终于锐利起来,像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剑,微微露出了锋芒。他打量我良久,
才缓缓开口:「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他走到桌边,提笔蘸墨,
在一张空白的信笺上飞快地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我。我接过一看,上面并非风花雪月,
亦非盟誓契约,而是一份清晰列明双方权责、利益分配的条款。包括我在侯府内宅的权限,
他需提供给我的资源,以及未来在某些事务上相互协助的承诺。字迹遒劲有力,条理分明。
我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向他。他竟早有准备?「既是要合作,自然要拿出诚意。」
路永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关**看看,若无异议,便请签字画押。此后,
你我便是盟友。」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我接过笔,在盟书下端,
郑重地签下了我的名字——关忆容。然后,我将盟书递还给他。他接过,看了一眼,
随手将盟书收起,然后朝我伸出手,不是要行夫妻之礼,而是一个结盟的姿势。「合作愉快,
关**。」我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热。「合作愉快,路公子。」
第3章:侯府暗流盟约既成,我与路永言便开始了心照不宣的合作。听风苑的下人很快发现,
这位「失忆」归来的二少奶奶,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曾经的「关忆舞」
(实为关忆容)性子更跳脱张扬些,喜好奢华,对下人也时常颐指气使。而我,则沉静许多,
行事规矩妥帖,赏罚分明,不过半月,便将听风苑打理得井井有条,虽不似从前那般「热闹」
,却透着一股不容轻视的章法。路永言将内宅事务全权交予我,
自己依旧是一副闲散公子的模样,每日不是出门会友,便是在书房看书习字,
或是去马场跑马,与侯爷(他父亲)和嫡兄路永明的关系看起来依旧疏淡。侯夫人,
我的婆婆,是个面容慈和但眼神精明的贵妇。在我初次正式拜见时,她拉着我的手,
温言询问我身体可好,记忆是否恢复了些,言语间多是关怀,却也带着几分审视。「忆舞啊,
永言性子是闷了些,但你既嫁入侯府,便是路家的人,要多多体贴夫君,
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才是!」她拍着我的手背,语气温和,目光却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
我垂眸,做出羞涩状:「母亲教诲的是,儿媳谨记。」「听说,你姐姐,
就是新科状元的夫人,与你感情甚笃?」侯夫人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心念微动,
抬眼时已是一片坦然带着些许失落:「是,姐姐待我极好。
只是……我落水后许多事记不清了,连姐姐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实在惭愧。」
侯夫人点点头,叹道:「双生姐妹,竟至如此,也是可怜。无妨,日后多走动便是,
毕竟是亲姐妹。」我乖巧应下,心中却明镜似的。侯夫人这是在试探,试探我与「关忆容」
的关系,试探关家对这门姻亲的态度。永宁侯府虽是勋贵,但新科状元齐洛风风头正劲,
侯府自然也愿意与这股新贵势力保持良好的关系。第4章:姐妹「情深」果然,没过几日,
「关忆容」便递了帖子,以探望妹妹为由,要来侯府拜访。我自然「欣喜」应允。那日,
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戴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珠光宝气,容光焕发,
比在关府时更多了几分属于状元夫人的矜贵与得意。她亲亲热热地挽着我的手,
在听风苑的花厅里坐下,嘘寒问暖,关切备至。「妹妹在侯府可还习惯?路二公子待你可好?
若有任何不顺心,定要告诉姐姐。」她目光扫过室内陈设,
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似乎觉得这听风苑比起状元府,少了些文雅清贵之气。
我低眉顺眼,扮演着失忆后略带怯懦的妹妹:「劳姐姐挂心,一切都好。
夫君他……待我温和。」我刻意在「温和」二字上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关忆容」
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轻蔑,随即又被「心疼」取代:「唉,路二公子是侯府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