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该叫我陈主任了》第一章诊室重逢北京仁和医院，心内科。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入了冬，冷风裹挟着雾霾，把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天色里。
陈宇晖站在诊室窗前，看着楼下匆匆而过的人群，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四十六岁的他，身形依然挺拔，只是两鬓已经染上了几缕白霜。"陈主任，
下一位患者的病历。"护士长林若晴推门进来，把一份病历递到他面前。她三十四岁，
长相清秀，眼神里带着一股子爽利劲儿。在心内科干了十年，
她是为数不多知道陈宇晖身世的人。陈宇晖接过病历，
目光随意扫了一眼："患者姓名：王青霞。性别：女。年龄：65岁。
诊断：心脏瓣膜病变，
主动脉瓣重度狭窄伴关闭不全......"他的目光在"王青霞"三个字上停顿了一秒，
眉头微微皱了皱。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患者现在什么情况？"陈宇晖问。
"情况不太好，上周在外院检查的，转到咱们这来的。家属说找了好几家医院，
都说手术风险太大，不敢接。"林若晴压低声音，"听说是个退休教授，家里挺有背景的。
"陈宇晖点点头，拿起病历朝诊室外走去。仁和医院的心内科病房在十二楼，
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陈宇晖穿着白大褂，
脚步沉稳地走向病房尽头的VIP单间。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病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她正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发紫，
呼吸机的管子从她鼻孔里探出来，发出规律的"嘀嗒"声。陈宇晖的瞳孔猛然收缩。
那张脸。那张让他在无数个深夜里从噩梦中惊醒的脸。四十三年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张脸，忘了那个黄昏，
忘了那辆轰隆隆开走的拖拉机......可是记忆像决堤的洪水，
瞬间将他淹没——1980年，陕北，老槐树。三岁的他站在土路边，
撕心裂肺地哭喊："妈妈——妈妈——"那个女人爬上拖拉机，头也不回。
黑烟呛得他几乎窒息，泪水和鼻涕糊了满脸。他追着那辆拖拉机跑了好远好远，
直到摔倒在地，膝盖磕出了血，也没能追上。"妈妈！妈妈你别走！
妈妈——"拖拉机消失在山道的尽头。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回头。
"啪——"病历从陈宇晖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声音惊醒了床上的王青霞。
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涣散地看向门口的白大褂。"陈......陈医生？
"她的声音沙哑虚弱，带着病人特有的无力感。陈宇晖僵在原地。四十三年过去，
那张年轻妩媚的脸已经布满皱纹。
是那双眼睛——那双他曾经无比依恋、却最终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的眼睛——他永远不会认错。
"您......您是哪里人？"王青霞盯着他的脸，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陈宇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病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陕北的。
"王青霞愣了一下。陈宇晖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补充道："三岁之前，
住在一棵老槐树底下。"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机的声音。王青霞的脸色，
肉眼可见地白了。她的嘴唇颤抖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浑浊的眼睛里，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陈宇晖看着她，眼底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王女士，"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您的手术难度很大，
全国能做这台手术的医生不超过五个，我是其中之一。"他顿了顿，目光与王青霞对视。
"您最好好好配合治疗。毕竟——"他轻轻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您这条命，现在攥在我手里。"说完，他转身离开。身后，
王青霞终于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那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断断续续的。走廊里，
林若晴看见陈宇晖走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陈主任？陈主任您怎么了？
"陈宇晖没有回答，径直走向楼梯间。"若晴，帮我盯着点这个病人。
""好......好的。"楼梯间的门关上，陈宇晖靠着冰冷的墙壁，
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烟雾缭绕中，
四十六岁的男人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四十三年前的那个黄昏，
那个三岁的男孩在老槐树下哭了一整夜。四十三年后，
他终于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名字——王青霞。她是北京某高校的退休教授。
她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有一个养尊处优的儿子。而他陈宇晖，
不过是她人生路上一个被丢弃的"累赘"。手机响了。陈宇晖低头一看，是一条短信，
来自他的养母陈小梅："娃，今天降温了，多穿点。妈没啥事，你别惦记。
"陈宇晖看着这条短信，眼眶更红了。他回复："妈，我知道了。您也注意身体。
"发送完，他又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烟烧到了手指，他才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推开楼梯间的门，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林护士长，通知家属，
明天上午九点，术前谈话。""好的陈主任。"陈宇晖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
开始调阅王青霞的详细病历。窗外，夜幕低垂，北京的灯火在雾霾中若隐若现。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VIP病房里，王青霞正拿着手机，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你快来医院......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找到了......"电话那头，
一个男人的声音充满疑惑："什么孩子？青霞你说什么？
"王青霞泣不成声："就是那个......那个四十三年前，
他......他就在这家医院......他是我的主治医生......"电话那头，
沉默了很久。然后，一个充满寒意的声音响起："你给我等着，我马上过来。这件事，
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第二章四十三年前的真相陈宇晖一夜未眠。他躺在自己的公寓里，
盯着天花板发呆。那套三百平米的房子是他自己买的，位于北京三环内的高档小区，
装修简洁大气。可此刻，这个空旷的房子让他觉得格外冷清。
关于那个女人——王青霞——的记忆，他其实没有太多。三岁的孩子能记住什么？
他记得老槐树，记得土坯房，记得那个女人白净的脸和温热的怀抱。还记得那一天，
那个女人把他放在老槐树下，说："等妈妈，妈妈很快就回来。"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关于更多的细节，是养父陈德厚生前告诉他的。陈德厚是陕北农民，老实巴交，
一辈子没出过县城。当年，他和妻子陈小梅结婚多年无子，在老槐树下捡到了陈宇晖。
那天傍晚，陈德厚赶着驴车回村，远远看见老槐树下蹲着个小黑影。走近一看，
是个三岁大的男娃，脸上全是泪，嗓子都哭哑了。"娃，你咋在这呢？你妈呢？
"小男孩抓着陈德厚的裤腿，
下气："妈妈走了......妈妈不要我了......"陈德厚在老槐树下等了一宿，
也没等到人来认领这个孩子。第二天，他把孩子抱回了家。从此，
陈宇晖就成了老陈家的儿子。陈宇晖翻了个身，脑海里浮现出养父临终前的情景。
那是五年前的冬天，陈德厚躺在炕上，瘦得皮包骨头。肺癌晚期，撑不了几天了。"爸，
您想吃点啥？我给您买去。"陈宇晖握着养父的手，强忍着泪。陈德厚摇摇头，
浑浊的眼睛看着他："娃，爸没啥遗憾的。就是......有件事，
爸瞒了你好多年......"陈宇晖心头一紧："爸，您说。""你亲妈，
当年......当年是知青。"陈德厚咳嗽了两声，"她爹妈是城里的干部，逼她回城。
她不肯，她......她跪在老槐树下磕了一夜的头，
额头都磕破了皮......"陈宇晖愣住了。"后来，她爹妈把她架走的。
她一路上哭着喊着，喊你的名字......"陈德厚的眼里也泛起了泪花："娃，
爸当年......当年对你撒了谎。爸跟你说你亲妈不要你了，
是爸怕......怕你长大了去找她，
怕你不认爸妈了......"陈宇晖眼眶通红："爸，您别说了......""不，
爸得说完。"陈德厚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儿子的手，
"她后来......后来托人找过你。那时候你刚上初中，她托人送来一笔钱，
说是给你念书用的。""什么？"陈宇晖震惊了。"是妈没让她见你。
"陈德厚的声音越来越弱，"你妈......你妈怕她把你抢走......娃，
别怨你亲妈......她也有她的难处......"陈德厚的手渐渐松开，
眼睛永远地闭上了。那是陈宇晖这辈子最难熬的一天。他跪在养父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从那以后，"她找过你"这四个字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找过？什么时候找过？
找到了为什么不来认他？这个问题，困了他五年。如今，答案就躺在仁和医院的病床上。
可他不知道，自己还敢不敢问。......天亮了。陈宇晖洗了把脸，
换上干净的白大褂，开车去医院。路上，他接到林若晴的电话。"陈主任，
王青霞的家属到了。""知道了。"陈宇晖深吸一口气，"我马上到。"二十分钟后，
他站在心内科会议室门口。透过玻璃窗，他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
头发花白，西装革履，面色阴沉——那应该就是王青霞的丈夫王志远。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肥头大耳，一脸傲气，
翘着二郎腿玩手机——那是王青霞的儿子王浩然。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浓妆艳抹，
正在补口红——那是王浩然的妻子周雅琳。陈宇晖推门进去。"各位好，
我是王女士的主治医生陈宇晖。"王志远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剜了他一眼。
王浩然头也没抬，嗤笑一声："哟，这就是那个'名医'？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周雅琳的目光在陈宇晖身上扫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凑到王浩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浩然这才抬起头，上下打量陈宇晖。陈宇晖面无表情地坐下，
打开病历："王女士的情况比较复杂。主动脉瓣重度狭窄伴关闭不全，
需要进行主动脉瓣置换手术。这台手术难度极大，风险极高，
成功率只有六成左右......""等等，"王浩然打断他，"你说成功率只有六成？
""是的。""那不是跟堵伯差不多？"王浩然冷笑，"我妈花那么多钱住院，
就等来这么个结果？"陈宇晖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王先生，实话实说，令堂的病情，
全国能接这台手术的医生不超过五个。我已经是成功率最高的了。"王浩然被噎了一下。
王志远阴沉着脸开口："陈医生，我听说你是陕北人？"陈宇晖心头一跳，
面上不动声色："是。""陕北哪里的？""延安下面一个小县城。
"王志远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我夫人当年也在陕北待过。说起来，还真是缘分。
"陈宇晖握着笔的手微微收紧。这时，周雅琳突然站起来，一脸惊喜地说："王先生，
我查到了！这个陈宇晖，就是前年做了那台全国首例微创主动脉瓣置换术的那个陈宇晖！
他还上过央视呢！"王浩然一愣，低头看向周雅琳手机上的信息。
心脏外科专家......医学博士......多项国家级科研成果......这么牛？
"周雅琳点点头，又划了几下，突然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怎么了？"王浩然问。
周雅琳把手机递给他，压低声音："老公你看，
他的籍贯、年龄、被收养......这些信息，
怎么跟妈说的那个......那个'秘密'这么像？"王浩然脸色大变。他猛然抬头，
死死盯着陈宇晖。陈宇晖正好也抬起头，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像是两把无形的刀。王浩然手里的咖啡杯一抖，咖啡洒了一地。
"你......"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陈宇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术前谈话就到这里，如果没有其他问题，
我先回去准备手术方案了。"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对了，王先生，
"他看着王浩然，声音淡淡的，"您母亲年轻时一定很漂亮吧？我听说知青下乡的时候，
很多城里姑娘都找了当地的'对象'。"王浩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什么意思？
"陈宇晖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冷："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聊聊。"门关上了。
会议室里，三个人面面相觑。王志远阴沉着脸站起来："浩然，这件事你妈知道多少？
"王浩然咬着牙："老头子，你别问我，去问她！四十多年前的烂事，谁知道是真是假！
""那你最好祈祷是假的。"王志远冷冷道，"要是让外人知道你妈有个'私生子'，
咱们王家的脸往哪搁？"周雅琳的眼珠子转了转："不对啊爸，
就算是真的......这不正好吗？让他给妈做手术，不是更尽心？
"王浩然一拍桌子："你懂个屁！万一这小子怀恨在心，趁机报复怎么办？
"周雅琳被吓了一跳："那......那怎么办？"王志远冷哼一声："先别声张。
我去找院长谈谈，想办法换个医生。""换医生？"王浩然眼睛一亮，"对对对，
换个医生！"王志远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失望："蠢货。你以为换医生这么容易？
全国就那么几个人能做这台手术，**命可就一条！"王浩然脸色煞白。
王志远拎起公文包，冷冷道："你给我在这等着，别乱说话。这件事，我来处理。"说完，
他推门离去。会议室里，王浩然和周雅琳大眼瞪小眼。良久，王浩然恶狠狠地说："妈的，
没想到那个乡下野种真的跑出来了......要是他坏了我的事，我非弄死他不可！
"周雅琳眼珠一转，凑过去低声说："老公，你别急。
这事儿......说不定还能利用一下。""什么意思？""你想啊，
他是咱妈的亲儿子，怎么着也得认这门亲吧？到时候，让他把手术做好了，
咱们再给他一笔钱，打发走就完了。"王浩然一愣，
随即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你这娘们儿，脑子还真好使......"与此同时，
心内科办公室里。陈宇晖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花园，一动不动。
林若晴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轻声说："陈主任，
刚才王家那几个人......他们好像知道了什么。"陈宇晖沉默了一会儿，
才开口："若晴，你信命吗？"林若晴一愣："什么？"陈宇晖苦笑："四十三年前，
那个女人把我扔在老槐树下，头也没回。四十三年后，她躺在我面前，生死由我定夺。
"他转过头，眼神复杂："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开的最大的玩笑？
"林若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走过去，轻轻握住了陈宇晖的手。"不管怎样，
"她说，"我支持你。"陈宇晖低头看着那只温热的手，沉默良久。"谢谢。"窗外，
北京的天空依然灰蒙蒙的。但此刻，陈宇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松动了。
第三章身份暴露王志远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仁和医院院长孙明德的办公室里，
就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孙院长，久仰久仰。"王志远笑着和孙明德握手，姿态亲和，
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孙明德今年五十八岁，在医疗系统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
什么人没见过？他一眼就看出这位"王先生"来者不善。"王先生请坐。
"孙明德面带微笑，"不知道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王志远坐下，翘起二郎腿，
开门见山："孙院长，我夫人王青霞在贵院治疗，主治医生是陈宇晖。我想问一下，
能不能换个医生？"孙明德眉头微皱："换医生？王先生，
陈主任是我们医院心内科最好的专家，您夫人的病情由他来处理，是最合适的。
"王志远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轻轻推到孙明德面前。"孙院长，
我是省厅退休的，虽然不在位了，但多少还有点人脉。贵院的拨款审批，不是还在走程序吗？
"孙明德脸色微变。仁和医院今年申请了一笔医疗设备升级的专项资金，金额不小，
确实还在审批中。"王先生，您这是......""没别的意思。"王志远摆摆手，
语气轻描淡写，"就是想请孙院长帮个小忙。换个医生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孙明德沉默了。他当了几十年的院长，深知官场上的弯弯绕绕。王志远这种人，
得罪不起，但也不能轻易答应。"王先生，我理解您的顾虑。"孙明德斟酌着措辞，
"但您夫人的病情确实比较复杂，换医生可能会影响治疗效果......""那我问你，
"王志远打断他，"陈宇晖和我夫人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孙明德一愣："什么关系？
"王志远冷笑一声，目光阴鸷："他是我夫人四十多年前在陕北生的私生子。
"孙明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换医生了吧？
"王志远站起身，拍了拍孙明德的肩膀，"一个对患者怀有私人恩怨的医生，
你敢让他做手术吗？"孙明德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
心内科病房。周雅琳正站在走廊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神情亢奋。"喂，
是《都市热线》吗？我这儿有个大新闻，
关于一个名医和他亲生母亲的狗血故事......"王浩然从旁边走过，
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呢？"周雅琳捂住手机，嘿嘿一笑："老公，别急，
我这是在给你妈找保险呢。""什么意思？""你想啊，万一那个陈宇晖真的对你妈不利，
咱们就把这事儿捅出去，让全网的人给他压力！到时候，他还敢不好好做手术？
"王浩然眼珠子转了转，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行，你小心点，别闹太大。
""放心吧老公，我有分寸。"周雅琳挂断电话，
又给自己的短视频账号发了一条动态："【独家爆料】某三甲医院名医竟是患者私生子？
43年母子分离后重逢，真相令人唏嘘......"她没有提及具体名字，
但配了一张仁和医院的外景图。发完之后，她美滋滋地刷着评论，等着流量上涨。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条动态很快就被人截图转发，
引起了轩然**............下午三点，陈宇晖被叫到了院长办公室。
推开门，他看见孙明德坐在办公桌后面，表情严肃。"宇晖，坐。"陈宇晖坐下，
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院长，是王家的人找您了？"孙明德点点头，
叹了口气："他们说......你是王青霞的亲生儿子？"陈宇晖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点了点头。孙明德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陈宇晖苦笑，"改变不了她是我患者的事实。""但是宇晖，
你有没有想过......"孙明德犹豫了一下，
"王家担心你会......会因为私人恩怨，影响治疗。"陈宇晖抬起头，
直视孙明德的眼睛："院长，我当医生三十年，救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您觉得，
我会因为私人恩怨，害一个病人？"孙明德被他的眼神震住了。
"我......我当然相信你。但王家不这么想，他们动用了一些关系，
说要换医生......""换谁？"陈宇晖问。孙明德语塞。陈宇晖站起身，
走到窗前："院长，实话告诉您，王青霞的病情，全国能接的医生不超过五个。另外四个，
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德国，两个年纪太大手不稳了。换医生？换谁？"孙明德沉默了。
"院长，我知道您为难。"陈宇晖转过身，
"但我想问您一句话——如果患者死在手术台上，这个责任，谁来担？
"孙明德的脸色变了又变。良久，他叹了口气："宇晖，你先回去吧。
这件事......我再想想办法。"陈宇晖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院长办公室的那一刻，他的手机震了一下。低头一看，
是林若晴发来的微信："主任，不好了！网上有人爆料你和王青霞的关系，
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陈宇晖眉头一皱，点开林若晴发来的链接。屏幕上，
医竟是患者私生子##43年母子分离后医院重逢##医疗**讨论#陈宇晖往下滑，
看见了周雅琳发的那条动态。评论区已经炸了锅："**，这情节比电视剧还狗血！
""私生子？当年那个女的也太狠了吧，居然抛弃亲生骨肉！""等等，
你们就没人担心吗？这个医生会不会趁机报复啊？""楼上别乱说，
当医生的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呵呵，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陈宇晖看着这些评论，
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走进楼梯间，拨通了林若晴的电话。"若晴，
查一下是谁放出去的消息。""我已经查了，"林若晴的声音有些气愤，
"是王浩然的老婆周雅琳，她在自己的账号上发的。"陈宇晖冷笑一声："有意思。
""主任，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报警？这算是侵犯隐私......""不用。
"陈宇晖打断她，"让她闹。闹得越大，越多人知道我妈是个什么人。"电话那头，
林若晴愣住了。"主任，您......您说什么？"陈宇晖靠着墙壁，
声音淡淡的："若晴，你知道吗？这四十三年来，我从来没有主动打听过她的消息。
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怕知道得越多，就越恨她。我怕恨得太深，会把自己也毁了。
""但现在，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既然王家想把这件事闹大......"他顿了顿，
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那就闹吧。让全世界都看看，四十三年前，
她是怎么抛弃一个三岁的孩子的。"林若晴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主任，
您......您不恨她吗？"陈宇晖闭上眼睛。恨吗？当然恨。恨得骨头都发痒。
但他更恨的，是当年那个在老槐树下哭着喊妈妈的自己。那么弱小，那么无助，
那么......卑微。"恨过。"他睁开眼，"但现在，
我只想让她看看——她当年丢掉的那个孩子，活得比谁都好。"挂断电话，
陈宇晖走出楼梯间。迎面撞上王浩然。两个人在走廊里对视，气氛剑拔弩张。
"陈医生，"王浩然皮笑肉不笑，"听说你是我妈的......亲戚？
"陈宇晖淡淡地看着他："亲戚？王先生，您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
""有什么有意思的？"王浩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这台手术你必须做，而且必须做好。做好了，我们两清。
做不好......"他威胁地笑了笑："你知道我爸是什么人。"陈宇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让王浩然莫名有些发毛。"王先生，
"陈宇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刀，"你刚才说，让我做好手术，你们就两清？
""对。""那我问你，"陈宇晖往前走了一步，"四十三年前，
一个三岁的孩子被扔在老槐树下哭了一整夜。你觉得，多少钱能买断这笔账？
"王浩然脸色大变。"你......""还有，"陈宇晖的声音更低了，
"你确定要在医院里威胁你母亲的主治医生？如果我现在把这番话录下来发到网上，
你猜会发生什么？"王浩然愣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陈宇晖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轻轻笑了。"王先生，这台手术，我可以做。但你最好记住——"他凑近王浩然的耳边，
一字一句地说："**命，现在攥在我手里。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说完，
他转身离去，留下王浩然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走廊尽头，周雅琳探出头，
小心翼翼地问："老公，他说什么了？"王浩然咬着牙，
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个杂种......他威胁我！"周雅琳眼珠一转："那怎么办？
要不......咱们把刚才那段话录下来，发到网上？""你录了？"王浩然眼睛一亮。
"录了一半，后面声音太小......""有多少发多少！"王浩然恶狠狠地说，
"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医生，敢不敢跟我王家叫板！"周雅琳兴奋地点点头，
低头开始编辑视频。她不知道的是，陈宇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站在电梯里，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录音文件，嘴角微微上扬。"王浩然，"他自言自语，
"你以为你很聪明？""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王家的算计网上的舆论愈演愈烈。周雅琳发的那段"录音"被迅速转发，
配上她添油加醋的文字描述，瞬间点燃了网民的情绪。"震惊！名医竟当面威胁患者家属！
""细思极恐！私生子医生会不会趁机报复亲妈？""医疗伦理崩塌？
这种医生还能给人看病吗？"一时间，陈宇晖成了众矢之的。有人骂他"忘恩负义"，
有人骂他"心理变态"，更有甚者开始人肉他的住址、车牌号，扬言要"替天行道"。
仁和医院的官方账号被攻陷，私信里塞满了谩骂和威胁。孙明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天之内开了三个紧急会议。"这事儿闹大了，卫健委那边已经打电话来问了！你们说说，
这可怎么办？"会议室里，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赵海——心内科副主任——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院长，我觉得吧，
这事儿的根子还是在陈宇晖身上。他要是早点跟医院报备，说清楚自己和患者的关系，
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孙明德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赵海摊开手，
"既然外界有质疑，咱们就顺应民意，暂时停了陈宇晖的手术资格，让他回避这个病例。
等舆论平息了，再让他回来。"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人点头附和，
有人面露犹豫。孙明德沉着脸没说话。
他知道赵海打的什么主意——这家伙一直觊觎主任的位子，早就想把陈宇晖搞下去了。
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赵主任，你说得轻巧，"孙明德冷冷道，
"停了陈宇晖，王青霞的手术谁来做？你来？
"赵海脸色一僵："我......我的意思是，
可以请外院的专家会诊......""外院？"孙明德冷笑，
"你知道王青霞的病情有多复杂吗？全国能做这台手术的医生就那么几个，
陈宇晖是成功率最高的。你现在说停他？出了问题你负责？"赵海讪讪地闭上了嘴。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陈宇晖站在门口，神色平静。"院长，
各位同事，"他走进来，"我想说几句话。"孙明德示意他坐下。陈宇晖没有坐，
而是站在会议桌的一端，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网上的那些传言，我都看了。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沉稳，"有人说我会报复患者，有人说我心理变态，
还有人说我应该被吊销执照。""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你们也这么认为吗？
"众人沉默。陈宇晖继续说："我当医生三十年，从住院医做到主任医师，
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几千台。这期间，有没有一例因为我的个人原因导致的医疗事故？
"还是沉默。"没有。"陈宇晖自己回答，"一例都没有。""王青霞是什么人，
我不想多说。但她现在是我的患者，这一点不会改变。在我眼里，她首先是一个病人，
其次才是......其次才是其他。"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赵海身上。
"有些人想趁机搞事情，我不怪你们。但我想提醒一句——如果因为你们的'好心'，
导致患者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吗？"赵海的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
却又不敢开口。陈宇晖转向孙明德："院长，我的意见是——手术照常进行。外界的舆论，
我自己会处理。"孙明德沉思了片刻，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但是宇晖，
你也要小心，别让人抓住把柄。""我明白。"陈宇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
突然回过头。"对了，赵主任，"他淡淡地说，"你刚才说要请外院专家会诊？巧了，
下周有个全国心血管学术研讨会，我的老师——协和医院的张院士——正好主持。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见？"赵海的脸瞬间白了。张院士是国内心血管领域的泰斗，
德高望重，门生遍天下。陈宇晖竟然是他的学生？
"不......不用了......"赵海尴尬地笑了笑，"陈主任客气了。
"陈宇晖没再说什么，推门离去。会议室里，众人面面相觑。孙明德叹了口气，
挥挥手："散会吧。"......当天晚上，
王志远约陈宇晖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茶楼见面。包厢里，王志远坐在主位上，神情傲慢。
陈宇晖推门进来，在他对面坐下。"王先生，有什么事？"王志远端起茶杯，
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陈医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陈宇晖不置可否。"我夫人的事，你应该都清楚了。
"王志远放下茶杯，目光阴沉，"四十多年前的事情，是她年轻不懂事，也怪不得谁。
现在她病了，需要你这个......需要你来救命。""所以呢？""所以，
"王志远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推到陈宇晖面前，"我可以给你补偿。做完手术，
这一百万就是你的。你拿着钱，咱们两清，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陈宇晖低头看了看那张支票。一百万。整整齐齐的数字，像是在嘲笑什么。
"王先生，"陈宇晖抬起头，"您觉得，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值多少钱？
"王志远眉头一皱："陈医生，我是诚心诚意来谈的。你也是读书人，应该知道，
有些事情计较太多没有意义。""计较太多没有意义？"陈宇晖轻声重复，
嘴角勾起一丝嘲讽，"那我问您，如果当年被扔在老槐树下的是您的儿子，您会不会计较？
"王志远的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陈宇晖站起身，"王先生，
这台手术我可以做。但不是因为您的钱，也不是因为您的威胁。""那是因为什么？
"陈宇晖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是医生。在我面前，没有母亲和儿子，
只有病人和医生。"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王志远警惕起来："什么条件？""我要单独和王青霞谈一次。你们不准在场。
""不可能！"王志远一拍桌子，"你想干什么？趁机报复她？
"陈宇晖淡淡地看着他："王先生，如果我想报复，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她的命，
早就攥在我手里了。"王志远愣住了。陈宇晖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时，停下脚步。
"有一件事，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我养父临终前告诉我，当年王青霞托人找过我，
送来过一笔钱，被我养母拒绝了。"王志远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我想问问她，
"陈宇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那笔钱......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找到了，却不来认我？""这个问题，困了我五年。""现在，
答案就在隔壁病房。""我只是想问清楚。"说完，他推门离去。包厢里，
王志远独自坐着，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王浩然的电话。"浩然，
那个姓陈的......比我想象的难对付。""什么意思？""他不要钱，也不怕威胁。
他想单独见你妈。"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王浩然的声音响起："爸，
您觉得......他想干什么？"王志远冷哼一声："还能干什么？
无非是想问清楚当年的事，然后借机敲诈。""那......怎么办？""先让他见。
"王志远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我倒要看看，他能问出什么花来。""但是爸，
万一他......""放心，"王志远打断他，"**命在他手里，他不敢乱来。
等手术做完了，咱们再慢慢收拾他。"挂断电话，王志远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当年的事。王青霞嫁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有一个"私生子"在陕北。
这些年，他一直把这件事当作把柄，牢牢握在手里。但他没想到，那个被扔掉的孩子，
竟然活得这么出息。更没想到，四十三年后，他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有意思。
"王志远自言自语，"陈宇晖......你以为你能翻出什么浪来？"他端起茶杯，
轻轻抿了一口。"这盘棋，还得我来下。"......同一时间，
陈宇晖坐在自己的车里，久久没有发动引擎。他看着窗外的夜色，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王志远那张傲慢的脸。一百万。那个男人以为，
一百万就能买断四十三年的弃子之痛。可笑。陈宇晖想起养父临终前的话，
想起那个关于"找过"的谜团，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把。她找过我。
为什么找到了，却不来认我？这个问题，他想了五年，想不通。现在，
他终于有机会亲口问一问了。手机响了，是林若晴的电话。"主任，您还好吗？""没事。
"陈宇晖定了定神，"明天上午，我要单独和王青霞谈谈。你帮我安排一下。""好的。
"林若晴顿了顿，"主任，您......想好要说什么了吗？"陈宇晖沉默了很久。
"想好了。""我要问她一个问题。""一个我等了四十三年的问题。
"第五章母子对峙第二天上午九点整，陈宇晖推开了VIP病房的门。王青霞躺在床上，
脸色比前几天更加苍白。她的呼吸急促而浅弱，
眼睛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等待已久的、近乎绝望的光芒。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按照约定，王志远和王浩然都没有出现。陈宇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手里拿着一份病历，
目光落在王青霞脸上。"王女士，感觉怎么样？"王青霞张了张嘴，
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你......你是来看诊的吗？""不是。"陈宇晖放下病历，
"我是来问你一个问题的。"王青霞的眼眶红了。她当然知道他要问什么。
从知道主治医生是陈宇晖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等这一天。等了四十三年。"问吧。
"她的声音颤抖，"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陈宇晖直视着她的眼睛："四十三年前，
你为什么离开？"王青霞闭上眼睛，两行浊泪从眼角滑落。
"我......我......"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你爸爸......你亲生父亲，是个农民，叫陈德山......"陈宇晖一愣。
陈德山？不是陈德厚？"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王青霞的声音断断续续，
像是在努力回忆一段遥远的往事，"我十八岁下乡，分配到那个小山村。
德山他......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后来呢？""后来，
知青回城的政策下来了。我爹妈从北京连夜赶到陕北，要带我回去。
"王青霞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们说，德山是农民，我跟着他没有前途。他们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