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暖房茶会的风波,留下了更深的沉寂与暗涌。
接下来的几日,灵爻异常安分,甚至对温思尔流露出小心翼翼,宣称感念她的照拂。
这反常的平静,让温思尔心生警惕。
这天,灵爻向秦母提出,想去城郊香火鼎盛的净心庵小住几日,为腹中胎儿吃斋祈福,积德行善。
秦母自是应允,并理所当然地吩咐温思尔:“思尔,你做事稳妥,灵爻身子重,你一同前去,务必照料周全,不容半点闪失。”
温思尔指尖微凉,这是一道她无法抗拒的命令。
“是,母亲。”
净心庵古朴清幽,檀香袅袅。
灵爻表现得极为虔诚,每日晨钟暮鼓,诵经礼拜,对温思尔更是客气得近乎疏远。
温思尔不敢有丝毫松懈,命人仔细检查庵堂各处,尤其是灵爻的饮食起居。
第三日,灵爻提出要去后山的“祈福洞”拜送子观音。
那洞穴位于陡峭石阶之上,地势险峻。
温思尔立刻劝阻:“石阶陡滑,你身子不便,不必亲身犯险。”
灵爻闻言,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以前是我做了太多错事,对不起你。”
“我如今别无他求,只想为这孩子祈福赎罪,求姐姐成全我。”
温思尔沉默地看着她,心中警铃大作,却找不到任何破绽。
她只能加派可靠的人手前后护持。
祈福过程异常顺利。
灵爻跪在观音像前,闭目祈祷。
然而,就在下石阶时,异变陡生。
灵爻脚下一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而她的后方,正是寸步不离的温思尔!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温思尔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拉住她——
可在旁人眼中,却是温思尔伸出手,重重地推在了灵爻的后背上!
“啊——!”
灵爻的惨叫声划破山间的寂静,她沿着陡峭的石阶滚落下去,藕荷色的衣裙瞬间被身下涌出的刺目鲜血染红。
“孩子!我的孩子……”灵爻蜷缩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痛苦的**令人心悸。
场面顿时大乱。
“是她!是温**推的!”一个小尼姑发出惊恐的指认。
众口一词,都指向呆立在原地的温思尔。
温思尔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冰凉。
她看着石阶上那滩刺目的红,一颗心直坠冰窟。
她中计了。
当秦淮与秦母闻讯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禅房内,灵爻气息奄奄地躺在榻上,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孩子,显然是保不住了。
灵爻虚弱地抓住秦淮的手,气若游丝,却还在替温思尔开脱:“淮哥哥,不怪姐姐,是我不小心,是我对不起她……”
而温思尔,独自站在房间的阴影里。
她看着秦淮从震惊愤怒到失望的眼睛,看着秦母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看着周围人毫不掩饰的鄙夷。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甚至连她刚才那个本能伸手的动作,都成了推人的铁证。
秦淮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他猛地抬手,最终却狠狠攥成拳砸在墙上,声音嘶哑:
“温思尔!那是一条人命,是我的孩子!你怎么敢……”
秦母更是指着温思尔,尖声咒骂:“毒妇!害死我孙儿的毒妇!秦淮!你看看!这就是你要娶的人!她害死了你的孩子!”
温思尔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解释?在这样铁证如山的惨剧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可笑。
灵爻赢了。
用这种自毁一千,伤敌八百的狠毒方式,将她彻底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之前茶会上挽回的一点声名,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妒妇”、“杀人凶手”的烙印。
她站在一片敌意的中央,百口莫辩。
眼前是灵爻虚弱却暗藏得意的眼神,耳边是秦淮的怒吼和秦母的哭骂。
山风从窗外吹入,带着庵堂的清冷檀香,却吹不散这满室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更吹不散那彻骨的寒意。
温思尔缓缓闭上眼,将眼底最后一丝微光也彻底掩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