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铜钟刚撞过第三响，御史大夫周显就颤巍巍出列，手里笏板几乎要攥出水：“陛下，近日民间流言，说您常与翰林学士探讨经义至深夜，恐有损龙体，更碍男女大防，还请陛下……”

话没说完，龙椅上的沈惊澜就搁下了茶盏，青瓷碰在玉盘上的脆响，让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她支着下巴看周显，语气慢悠悠的：“周大人年过花甲，夜里该早睡养神才是。怎么还有精神管朕与学士论的是《论语》，还是你床头那本翻烂的《女诫》？”

周显脸“唰”地红透，张口想辩解，沈惊澜又补了句：“再说男女大防，朕是君，学士是臣，论的是江山治道，又不是躲在帐子里说私房话。难不成在周大人眼里，君臣议事，还得隔着三扇门、两重帘，再让你家夫人立在旁边监着才合规矩？”

这话戳得周显冷汗直流，忙伏地叩首：“臣不敢！”

“不敢最好。”沈惊澜坐直身子，目光扫过殿下，“朕看你不是关心朕的龙体，是闲得发慌，没找着正经事做。不如这样，明日起你去京郊的粮仓蹲半个月，看看百姓的冬粮够不够，比在这嚼舌根有用多了。”

周显哪敢应，只能硬着头皮谢恩，退回去时后背已被汗浸透。

没等众臣缓过神，户部尚书又出列，捧着奏折苦着脸：“陛下，今年江南水患，赈灾银需追加三百万两，可国库……实在吃紧，要不先暂缓修西北的驿道？”

“暂缓？”沈惊澜挑眉，指尖敲了敲御案，“李尚书上个月还跟朕说，江南盐税偷漏严重，光是盐商藏的银子，够抵半年国库收入。怎么这会儿赈灾，就说国库吃紧了？”

她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是盐税没追回来，还是你把赈灾的银子，算进了给你儿子捐官的账里？”

李尚书吓得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陛下明察！臣绝无此事！”

“有没有，查一查就知道。”沈惊澜朝内侍递了个眼色，“传朕旨意，让刑部去户部查近三年盐税账目，再去李尚书府上看看，他儿子刚捐的那个五品官，宅院里的鎏金铜缸，是用俸禄买的，还是用百姓的救命钱铸的。”

李尚书脸白如纸，连叩响头，嘴里只重复着“臣冤”，却没半分底气。

散朝时，兵部尚书悄悄拉了拉丞相的袖子，低声叹：“陛下这嘴，真是越来越利了，谁沾谁倒霉。”

这话刚落，就听身后传来沈惊澜的声音：“王尚书是在说朕坏话，还是在替方才那两位惋惜？”

王尚书身子一僵，转过身时脸上已堆起笑：“臣是在佩服陛下，三言两语就点破要害，臣自愧不如！”

“自愧不如就对了。”沈惊澜走下丹陛，脚步没停，“朕要是连怼人的本事都没有，早被你们这些揣着私心的臣子，忽悠得把江山都给卖了。下次再让朕听见你背后嚼舌根，就罚你去西北驿道上，跟着民夫一起搬石头——正好让你看看，那路该不该修。”

王尚书忙拱手应“是”，看着沈惊澜的背影，悄悄抹了把额角的汗。

到了午后，翰林院学士苏砚来送奏折，见沈惊澜正对着一幅画皱眉，凑过去一看，是幅《百鸟朝凤图》，只是画里的凤凰羽翼耷拉着，没半分神采。

“陛下是觉得这画不好？”苏砚轻声问。

“何止不好。”沈惊澜指了指凤凰的眼睛，“画者连凤凰的傲气都没画出来，倒像只被雨打湿的老母鸡。方才内务府总管还说，这是江南新进的画师画的，要挂在长乐宫。”

正说着，内务府总管就来了，还带着画师，见了沈惊澜忙行礼：“陛下，这画师可是江南有名的才子，笔下花鸟……”

“才子？”沈惊澜打断他，指了指那幅画，“你跟朕说说，这凤凰是饿了三天，还是怕了画里的麻雀？翅膀软得像没长骨头，眼睛里连点光都没有，也配叫百鸟朝凤？”

画师脸涨得通红，忙辩解：“臣是想画出凤凰的温婉，毕竟陛下是女子……”

“女子就该温婉？”沈惊澜挑眉，“朕登基时，叛军围城，朕带着禁军杀出城的时候，可没见你说朕该温婉。怎么画只凤凰，倒要替朕定规矩了？照你这画法，朕是不是该穿绣花裙坐龙椅，见了臣子先福身问安，再跟你们讨教怎么管江山？”

画师被怼得哑口无言，扑通跪倒在地。内务府总管也慌了，忙替画师求情：“陛下息怒，他只是不懂事……”

“不懂事就别来御前献丑。”沈惊澜挥了挥手，“把这画烧了，让他滚回江南。下次再敢拿这种没骨气的东西糊弄朕，就不是烧画这么简单了。”

等人走后，苏砚忍不住笑：“陛下今日怼了这么多人，气消了些？”

沈惊澜端起茶盏，眼底带了点笑意：“不是气，是这些人总想着用‘女子’两个字框住朕，要么劝朕守规矩，要么盼朕软下来。朕不怼醒他们，他们还真以为，这大雍的江山，是靠忍气吞声就能守住的。”

苏砚点头：“陛下说得是。只是下次怼人时，也慢些语速，免得他们反应不过来，还以为陛下在发脾气。”

沈惊澜瞥他一眼：“反应不过来是他们笨，跟朕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要朕把话拆成一个字一个字，喂到他们嘴里？”

苏砚无奈摇头，却也知道，这位满级女帝的“怼”，从来不是无端发火，而是敲醒那些浑浑噩噩的臣子，护着这万里江山，和江山里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