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这位妹妹是?”
我端着酒杯,笑意盈盈。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捏着杯柄的指节,已经泛白。
今天是我和沈哲的订婚宴。
这个穿着一身繁复苗银,自称阿蛮的女孩,却说是来抢婚的。
沈哲的脸色,比我还难看。
“这是我的男人。”
阿蛮的声音清脆,像山泉叮咚。
她没看我,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哲。
她的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五官深邃,不像本地人。
一身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又诡异的声响。
她就这么站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央,与周围的西装革履,格格不入。
却又该死的和谐。
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才是那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周围的宾客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这谁啊?穿得这么奇怪?”
“听见没,她说来抢婚的,抢沈家大少爷。”
“有好戏看了。”
沈哲的母亲,我未来的婆婆,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满是冰霜。
“沈哲,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里面的怒火,谁都听得出来。
沈哲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妈,SuQing,你们别误会。”
“她……她是我在贵州资助的一个学生,可能……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
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去。
我心中冷笑。
资助的学生?
资助到能让她在你的订婚宴上,说出“这是我的男人”这种话?
阿蛮却笑了。
她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天真又烂漫。
“沈哥哥,你说谎。”
“你忘了在月亮下,对我许的诺言了吗?”
“你说,你会回来娶我。”
“我们那里,对着月亮发的誓,是要蛊神见证的。”
蛊神。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开。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苗疆,蛊术……
这些只在传说和故事里听过的词汇,此刻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带着一种神秘又邪异的压迫感。
沈哲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锐。
“我什么时候对你发过誓!”
阿蛮歪了歪头,眼神无辜。
“你忘了?”
“没关系。”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向沈哲的左边胸口。
“它会帮你记起来。”
她的指尖并没有碰到沈哲的西装。
但沈哲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
他捂着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看得分明。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彩色的蝴蝶,从阿蛮的袖口飞出。
它在空中打了个转,最后,轻轻落在了沈哲胸前口袋巾上。
那只蝴蝶美得惊人。
翅膀上的花纹,像是最艳丽的宝石。
可下一秒。
它翅膀扇动的频率越来越慢,最后,僵直地,从口袋巾上掉了下去。
啪嗒。
一声轻响。
蝴蝶摔在地上,碎成了粉末。
宴会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住了。
沈哲的母亲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阿蛮收回手,笑容依旧甜美。
“我没做什么呀。”
“只是让他知道,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他痛,我也会痛的。”
她说着,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心口,脸上露出一丝如出一辙的痛苦。
但我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的光。
我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现在谁慌,谁就输了。
我松开沈哲的手,向前一步,挡在他身前。
我看着阿蛮,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这位阿蛮妹妹,是吧?”
“我和沈哲的婚事,是沈、苏两家早就定下的。”
“今天来的,也都是两家最亲近的长辈和朋友。”
“你说沈哲对你许过诺言,可有凭证?”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现在不是追究沈哲到底做了什么混账事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把眼前这个女人打发走。
把沈家的脸面,我的脸面,先保住。
阿蛮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
仿佛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猎物。
“凭证?”
她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
“我们苗家女儿的凭证,不是一张纸,一句话。”
“而是它。”
她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一串银铃。
铃铛下面,系着一根红绳。
红绳的另一端……
赫然系在沈哲的手腕上。
那根红绳细得几乎看不见,像是融进了皮肤里。
如果不是她抬手,我根本没发现。
沈哲像是被火烧一样,猛地想把手藏到身后。
可是,晚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根诡异的红绳,将他和那个苗族少女,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像是某种无形的枷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