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郡的晨雾与伦敦不同,带着海盐的气息和草地的清香。维金斯站在"海鸥旅馆"的门前,深吸一口气。这栋白色的两层小楼面朝大海,门廊上挂着风铃,在微风中叮当作响。
门开了,一位银发妇人站在那里。她大约六十岁,面容沉静,蓝色的眼睛依然明亮,但眼角刻满岁月的痕迹。维金斯立刻认出了她——莎拉·康威,尽管三十年的时光已经将她从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女变成了一位沉稳的妇人。
"你迟到了两天,"她说,声音出奇地平静,"我担心你改变了主意。"
维金斯摇头。"银行保险箱的调查耽搁了时间。玛莎·泰伯特保存了一些...有趣的资料。"
莎拉让开门口。"进来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想你有许多问题要问。"
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人。莎拉倒咖啡的手很稳,但维金斯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痕迹——长期戴戒指后留下的,但现在戒指不见了。
"你结婚了,"他说,"但丈夫已经..."
"去世五年了。"莎拉微笑,"托马斯是个好人,不知道我的过去。我本想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余生,直到..."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直到那些梦开始。"
维金斯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文件夹。"玛莎的保险箱里有这些。"他展开几张泛黄的信纸和一张照片。
莎拉看到照片时倒吸一口气。照片上是年轻的理查德·罗斯伯里,站在他旁边的是另一个年轻人,两人穿着猎装,背景是罗斯伯里家族的玫瑰园。
"这是..."
"1888年夏天拍的,"维金斯说,"背面写着'R与J,最后的夏天'。你知道J是谁吗?"
莎拉的手指轻抚照片边缘。"詹姆斯·莫里亚蒂。理查德的大学同学,经常来庄园做客。"她皱眉,"但那年秋天后,我再没见过他。理查德说他去欧洲大陆了。"
维金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詹姆斯·莫里亚蒂?你确定?"
"非常确定。他有一头罕见的红发,很难忘记。"莎拉抬头,"这个名字对你有意义?"
维金斯没有立即回答。詹姆斯·莫里亚蒂——伦敦地下犯罪帝国的幕后主脑,据传与开膛手杰克案件有关,但从未被证实。维金斯曾追查过他多年,但莫里亚蒂就像幽灵一样难以捉摸,最终在1891年据传死于瑞士的莱辛巴赫瀑布。
"玛莎还保存了一封信,"维金斯转移话题,"署名R,警告她不要泄露'玫瑰园的秘密'。"
莎拉的脸色变得苍白。"和当年我收到的信一样。在我...被袭击前一周。"
"你从未告诉我这件事。"
"我当时太害怕了,而且..."莎拉苦笑,"谁会相信一个女仆的话,对抗罗斯伯里家族?"
维金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几片干枯的玫瑰花瓣。"玛莎手中握着这个。和当年留在你身边的同一种。"
莎拉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就是这种玫瑰!罗斯伯里庄园玫瑰园最深处种的,理查德说那是家族独有的品种,叫'血荆棘'。"
维金斯若有所思地点头。"玛莎的文件中还提到一个地方——'玫瑰十字会'。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莎拉的表情变得复杂。"理查德和詹姆斯经常深夜外出,说是参加某个俱乐部的聚会。有一次我偷偷跟去..."她的声音降低,"那是在伦敦一个隐蔽的地下室,所有人都戴着玫瑰形状的面具。他们在进行某种...仪式。"
"什么样的仪式?"
"我不确定。我只看到他们围成一圈,中间放着一朵巨大的银制玫瑰,每个人割破手指滴血在上面。"莎拉颤抖着,"然后我被人发现,被赶了出去。理查德第二天大发雷霆,说如果我再说一个字,就会..."
她突然停下,转向窗户。"有人来了。"
维金斯警觉地站起,但窗外只有风吹过草地。莎拉却像受惊的鹿一样紧绷着。
"不是现在,"她低声说,"是昨晚。有个人站在花园里,看着我的窗户。月光下,我能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朵玫瑰。"
维金斯立刻走到窗前检查。花园里野玫瑰丛生,但靠近房子的地方,有几株被踩踏的痕迹。他蹲下身,在泥土中发现半个脚印——精致的皮鞋,不是农民或渔民的鞋子。
"你认识理查德·罗斯伯里的笔迹吗?"他突然问。
莎拉点头。
维金斯从文件夹中取出那张刊登在报纸上的神秘广告:"红玫瑰盛开时,真相将大白。——R"
莎拉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是他的笔迹。但理查德已经..."
"死了?你确定?"
"1890年他在非洲狩猎时死于热病。葬礼我偷偷参加了。"莎拉皱眉,"除非..."
"除非那是假消息。"维金斯沉思道。他想起詹姆斯·莫里亚蒂也曾被宣布死亡多次,却总是奇迹般地"复活"。
"还有一件事,"莎拉犹豫地说,"这些梦...不只是关于过去。我梦见一个地下室,墙上画满了玫瑰图案,中央有一个石台,上面躺着..."她说不下去了。
"躺着什么?"维金斯轻声问。
"一个年轻女子,左肩有玫瑰纹身。但她的脸...是玛莎·泰伯特。"莎拉抓住维金斯的手臂,"梦里的细节太清晰了,亚瑟。墙上刻着拉丁文——'Perasperaadastra',还有日期...下个满月之夜。"
维金斯迅速计算日期。"两周后。"
"我们必须阻止他,"莎拉急切地说,"无论他是理查德还是...其他人。这次他不会停手,直到完成三十年前开始的仪式。"
维金斯望向窗外平静的海面,内心却波涛汹涌。三十年前未解的谜团如今拼图正在一块块归位,但图案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罗斯伯里家族、莫里亚蒂、秘密社团、血之仪式...这一切如何与现在的谋杀案相连?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凶手选择现在重现"玫瑰纹身案"?是什么被触动了?
"收拾行李,莎拉,"他突然说,"我们要回伦敦。"
"不!"莎拉后退一步,"我不能再回到那里。"
"你不是回去做受害者,"维金斯坚定地说,"是回去做证人。这次,我们不会让真相被掩盖。"
莎拉长久地注视着他,终于缓缓点头。当她转身上楼收拾行李时,维金斯再次检查花园里的脚印。在阳光照射下,他注意到脚印旁的泥土中有一点闪光——一小片银色的金属,形状像玫瑰花瓣。
他小心地捡起来,放入证物袋。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们已经留下了太多线索。而这一次,维金斯发誓要追查到底,即使这意味着揭开伦敦最高贵家族最黑暗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