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遗言

猫的遗言

主角:陆阳林梓洋
作者:之余山

猫的遗言第3章

更新时间:2025-09-04

林梓洋握着那个冰凉的小药瓶,在公园长椅上坐了很久。路灯将他和阿布的影子拉长又缩短。陆阳最后那个惊恐绝望的眼神和踉跄逃离的背影,像电影回放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越收越紧。

接下来的几天,林梓洋遛阿布的路线不自觉地延长了,总会“恰好”经过陆阳工作的那家餐厅附近。他隔着玻璃窗,能看到那个穿着不合身制服、穿梭在餐桌间的消瘦身影。陆阳总是低着头,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顺,偶尔被领班模样的女人呵斥,也只是更深的低下头,肩膀微微瑟缩。林梓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单薄的背影在嘈杂明亮的餐厅里,显得异常孤独。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得可怕,空气闷热粘稠。林梓洋牵着阿布,再次“路过”餐厅后巷。他看了看表,快到陆阳下班的时间了。乌云翻滚,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要下暴雨了,阿布,咱们得快…”话音未落,餐厅后门被推开,陆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糟,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脚步虚浮,几乎是扶着墙才站稳。他没带伞,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眉头痛苦地蹙起,似乎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林梓洋心头一紧,下意识想上前。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倾盆之势,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水帘。

陆阳被冰冷的雨水浇了个透心凉,身体猛地一颤,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想退回餐厅避雨,后门却已被锁上。他茫然地站在瓢泼大雨中,单薄的制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消瘦的骨架,像一株随时会被折断的芦苇。他尝试着冲进雨幕,没走几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陆阳!”林梓洋再也忍不住,松开阿布的绳子(阿布立刻冲进雨里),自己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人。

冰冷的雨水瞬间也打湿了林梓洋。他这才真切感受到陆阳身上传来的惊人热度。

“你…发烧了!”林梓洋惊道。陆阳的身体烫得像块火炭,隔着湿透的衣服都能感觉到。

陆阳被雨水冲得几乎睁不开眼,意识有些模糊,只觉得抓住自己手臂的力量很稳,很热。他费力地抬眼,透过迷蒙的雨幕,看到林梓洋焦急的脸和被打湿的黑框眼镜。

“林…梓洋?”他声音嘶哑微弱,带着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儿?”

“先别管这个!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林梓洋几乎是半抱着他,替他挡住一部分风雨,大声喊道。阿布在旁边焦急地转圈,汪汪叫着。

“前面…旧楼…3单元…501…”陆阳断断续续地说完,身体一软,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林梓洋身上。高烧和冰冷的雨水双重夹击下,他的意识迅速模糊。

林梓洋咬咬牙,半扶半抱地撑着陆阳,在瓢泼大雨和电闪雷鸣中艰难前行。阿布紧紧跟在后面。短短几百米的路,走得异常艰辛。陆阳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滚烫急促,偶尔发出痛苦的**。

终于摸到那栋破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爬上五楼,林梓洋已经气喘吁吁。从陆阳湿透的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一股浓烈的廉价消毒水味混合着陈旧的烟味和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

房间狭小得可怜,几乎一览无余。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一张堆满画稿和药瓶的小桌子,地上散落着一些空酒瓶和速写本。唯一的窗户紧闭着,空气沉闷。这就是陆阳的全部世界。

林梓洋把几乎昏迷的陆阳小心地放到那张硬板床上。床上只有一条薄薄的毯子,也带着湿气。陆阳浑身滚烫,牙齿却在打颤。

“冷…”他无意识地呢喃,蜷缩起来。

林梓洋环顾四周,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快速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毛巾,笨拙地帮陆阳擦干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又费力地剥掉他湿透冰冷的制服外套。里面的T恤也湿了大半,紧贴着滚烫的皮肤。林梓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继续脱,只是用毯子把他紧紧裹住。

他翻找着,在桌子角落找到一支体温计。塞到陆阳腋下,几分钟后拿出来一看——39.8度!

“该死!”林梓洋低咒一声。他看到了桌子上几个药瓶,但都是他之前捡到的那种长期服用的药,没有退烧药。他拿出手机想叫外卖送药,却发现这破旧小区地址定位模糊,雨势太大,配送遥遥无期。

“水…”陆阳烧得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林梓洋赶紧在狭小的厨房(其实只是个角落)找到水壶烧水。等待水开的时间里,他拧了条湿毛巾敷在陆阳滚烫的额头上。阿布安静地趴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人。

陆阳在高烧的混沌中辗转反侧,眉头紧锁,发出痛苦的**。忽然,他像是陷入了某个可怕的梦魇,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他嘶哑地低语,声音破碎而充满恨意,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你说…会好的…都是…骗我的…”

林梓洋的心猛地一沉,屏住呼吸靠近。

“骗子…你毁了我…”陆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是清醒时绝不会流露的脆弱和绝望,“痛…好痛…治不好了…一辈子都…”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濒死的虾。林梓洋慌忙扶起他,拍着他的背。陆阳咳得满脸通红,生理性的泪水混着汗水流下,意识更加模糊。

“药…我的药…”他无意识地摸索着,手胡乱地抓向桌子的方向。

林梓洋立刻拿过桌上那个熟悉的白色药瓶,倒出一粒,又小心地扶起他,喂他喝下温开水。陆阳就着他的手,乖顺地咽下药片和水,像个无助的孩子。药效似乎让他稍微平静了一点,但高烧依旧肆虐。

窗外的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狂风裹挟着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昏黄的小台灯亮着。

林梓洋看着床上昏睡中仍不时痛苦蹙眉、发出呓语的陆阳,再看看这间冰冷、简陋、弥漫着药味和孤独气息的小屋,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摸到了陆阳生活的边缘。那几句破碎的、充满恨意的呓语,像尖刀一样刺入他心中——“骗子”、“毁了我”、“一辈子都治不好了”。

林梓洋轻轻的用手撩动了一下陆阳还没彻底干透的头发,轻轻的用指腹抚摸着他的额头。“真是像个流浪猫一样,又可爱又可怜的呢,好想…把你也‘养’起来啊…”,心里突然出现的想法,让林梓洋的耳朵悄悄的红起来了,可能他自己也没发觉这个想法有点‘不一样’

吧。

他无法离开。陆阳高烧昏迷,外面暴雨倾盆,这间陋室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气。他叹了口气,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拉过房间里唯一一把破旧的椅子,坐在了陆阳床边。阿布挪过来,把头枕在他的脚上。

林梓洋的目光落在陆阳因为高烧而泛红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眉头紧锁。他又看向那张堆满东西的小桌子——除了药瓶,还有散落的画稿。他忍不住轻轻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纸上画着一条阴暗潮湿的后巷,一个瘦小的背影蜷缩在垃圾桶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地上半块发霉的面包。画面的笔触压抑而绝望。另一张则是模糊的公园长椅,上面坐着一个抱着膝盖的、看不清脸的人影,头顶是一轮冰冷的弯月。

画稿无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诉说着主人内心的荒芜和寒冷。

林梓洋放下画稿,目光再次回到陆阳身上。他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陆阳额前被冷汗浸湿的自然卷发。指尖触碰到的皮肤依旧滚烫。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林梓洋低不可闻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困惑、沉重和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疼惜。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在这个冰冷的、不属于他的陋室里,林梓洋守着昏睡的高烧病人,一夜无眠。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似乎被卷入了陆阳沉重而黑暗的命运旋涡,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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