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离死别从来不是最难过的,我更希望你能放下我,好好的活着……我叫江缘,长江的江,
缘分的缘,我的丈夫叫夏言,我很爱他,但我的生活就像之前看的那些俗套的电影一样,
我活不长了,所以我要抛下他,我要抛下我的孩子,
家里支撑不了这么大的开销……我要放弃,这样我们家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上天多么不公平啊,我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脑癌晚期,明明就是一个小小的体检,
我怎么能得病呢……医生说最多还有一个月,一个月能有多长呢?还不够,
我多想陪着宁宁长大呀,可是妈妈,没那么多时间了……我也对不起夏言,
说好要陪他那么长时间,
终究是我食言了……2021年7月6日“我们离婚吧……分开对谁都好。孩子我不要了,
每个月给你打8000抚养费,够了吧?”这话像淬了毒的冰锥,从我喉咙里挤出来,
也狠狠扎进自己的心口。这是我这辈子说过最绝情的话,也是我亲手推开挚爱的开始。
夏言愣住了,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困惑和受伤:“为什么?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马上就要升职了,再攒两年咱就可以换大房子了,宁宁还小,
她需要妈妈啊!阿缘,别离婚好不好?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用最刻薄的言语武装起脆弱:“我不想和穷人过一辈子了!你总是这样画饼,
我等了你一年又一年,可回报呢?5年了!我挤在这60平米的小房子里,
连呼吸都觉得憋屈!谁想和穷人过一辈子?你也别说我嫌贫爱富,穷苦日子我过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巨大的愧疚几乎将我淹没。就在这时,小小的宁宁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跌跌撞撞跑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腿,小脸仰着,
泪珠大颗大颗滚落:“妈妈是不是嫌宁宁太笨了?宁宁会好好学习的,
妈妈不要抛下宁宁……”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的宝贝宁宁,
妈妈怎么会嫌你笨?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
可是……妈妈做不到了……医生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回响:“脑癌晚期,积极治疗的话,
生存期……大概一个月。”妈妈只有26天了。原谅妈妈,宁宁。原谅我,阿言。
2021年7月7日剧痛像潮水般袭来,一波强过一波。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钢针在颅内穿刺,
又像一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
连**的力气都几乎耗尽。手机突兀地响起,是医院王医生的电话,催我去做化疗。
“江女士,你的情况……必须尽快开始系统治疗!虽然……虽然难度很大,
但积极治疗还是有希望的,生存率在42%左右,不要放弃啊!
”王医生的声音透着职业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希望?42%?
那像天边遥不可及的星光。可这星光背后,是每一次2万5千元的代价!
家里的存款薄得像一张纸,只够支撑三次化疗的费用。三次之后呢?难道要让阿言卖房?
让宁宁失去遮风挡雨的家?让整个家坠入无底深渊?傍晚,我又一次对阿言提出了离婚。
我用尽全身力气,搜刮着所有能刺痛他的词汇,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们之间的纽带。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猛地站起身,门被他摔得震天响,巨大的回音在狭小的空间里久久回荡。
宁宁今天在奶奶家……也好。明天,明天再提一次吧。我不能,也绝不能再拖累他们了。
2021年7月9日命运像是开了一个极其残酷的玩笑。就在昨天,
我再次用最伤人的话逼阿言时,宁宁的奶奶,那位慈祥、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突发脑出血,
猝然离世了。阿言的世界瞬间崩塌。他跪在我面前,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破碎,
像个无助的孩子:“阿缘……别走……求求你,别在这时候离开我……宁宁不能没有妈妈,
我……我也不能没有你……”他紧紧抓着我的手,那力道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传递着他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依恋。看着他憔悴绝望的脸,我的心碎成了齑粉。阿言,对不起,
对不起!我多想抱紧你,告诉你一切,陪你一起熬过这撕心裂肺的痛。
可我……我没有时间了!我甚至不敢奢求那42%的微光,
我怕那微光燃尽的是你和宁宁的未来。原谅我,我必须推开你,越远越好。
2021年7月11日今天是阿言妈妈下葬的日子。老人辛苦一生,总算走得体面安详。
这两天,我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重压,没有提离婚的事,只是默默地陪着他,
尽一点微薄之力。他明显地更憔悴了,沉默得可怕,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的心像被反复凌迟。我多想时间就此停驻,让我再多陪他一会儿,
哪怕只是一分一秒……回到那个曾经温馨、如今却冰冷窒息的小家。
宁宁怯生生地依偎在爸爸身边,大眼睛里满是迷茫和不安。我知道,不能再拖了。狠下心,
我让宁宁回房间。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阿言,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离婚吧,
”我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夏言,放手吧,让我走,让我……去找我的幸福。你不希望我幸福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向他,也深深刺入我自己的心脏。伪装冷漠,
是我能给予他们最后的保护,也是我对自己最残忍的惩罚。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复杂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已经凝固,
他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好。”那声音干涩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明天上午我去请假,把手续……办了。”我如释重负,却又瞬间被巨大的空洞吞噬。
转身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手腕却被他滚烫的手紧紧抓住!
那熟悉的温度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不离……真的不可以吗?”他最后问,
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哀求。心脏猛地一抽,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近乎粗暴地拂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那个我此生最眷恋的世界。刚走出两步,眼前一黑,
剧烈的头痛和眩晕让我几乎瘫倒在地。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逃离?
我该逃去哪里?这茫茫天地,哪里还有我的家?日记本,我……没有家了。
2021年7月15日那本刺眼的红色小册子,最终还是拿到了。离婚证,三个字像烙铁,
烫在我的心上。从此,我和夏言,和宁宁,在法律上再无瓜葛。多么讽刺,
用最决绝的方式推开最爱的人,却是我能想到的最深的爱。身体终究是撑不住了。在大街上,
毫无预兆地,眼前的世界猛地旋转、变黑,我像一片枯叶般倒了下去。醒来时,
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告诉我,我又回到了医院。王军医生站在床边,面色凝重:“江女士,
情况……恶化了。癌细胞扩散很快,压迫神经更严重了。”其实不用他说,我自己也清楚。
这几天的疼痛变本加厉,连吞咽都变得困难,写字更是奢望。这支笔,此刻重如千斤。
是王医生,这位善良的医者,默默接过了我的日记本。“想写点什么?我帮你。
”他的声音很温和。“谢谢您,王医生。”我虚弱地点点头。他成了我最后时光里,
为数不多的倾听者和记录者。王医生建议我:“江女士,治疗……意义不大了。
生还的概率……低于0.5%。不如……出院吧,去做点你想做的事,吃点你想吃的东西。
”他的眼神充满悲悯。0.5%……一个渺茫到近乎绝望的数字。我试着动了动,
仅仅是抬手这个动作,就让我气喘吁吁,冷汗涔涔。虚弱,无孔不入的虚弱。
我甚至无法走到宁宁的幼儿园门口,再看她一眼。最后,是王医生帮我弄来了一辆二手轮椅。
我想去看看海。他们说,大海能包容一切悲伤。幸好,这座城市临海。当轮椅被推到海边,
带着咸腥味的风扑面而来,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沙滩,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碎金。
海鸥在天空自由地盘旋。真好看啊……广阔、宁静,仿佛能带走所有的痛苦和不甘。
要是能和阿言、宁宁一起来看,
该多好……2021年7月20日(由王军医生代笔)应江缘女士的要求,由我,
她的主治医生王军,来记录她人生中最后的一篇日记。与江女士接触的这些天,
我深深感受到她对孩子和丈夫那份深沉却不得不隐藏的爱。命运对她太过不公,
让如此年轻的生命遭遇如此恶疾。她是我见过的癌症患者中,非常特别的一个。
即使在最疼痛的时刻,她的眼神里也常常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平静,
甚至偶尔还能开点苦涩的玩笑。她曾虚弱地对我说:“王医生,这病……太贵了。
化疗十次的钱,都够给宁宁换个有阳光的大房间了……”她的叹息里,
是对家人生活最朴素的期望和对高昂医疗费的无奈。她一直疑惑,
为什么我没有催缴她的住院费用。今天,我决定告诉她实情:“江女士,
其实一直有人在替你缴纳费用。”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我接着说:“是一位叫林沫沫的女士。”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
江女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急促,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我吓了一跳,
连忙问:“怎么了?你认识她?”她努力平复着呼吸,
断断续续地向我讲述了一段尘封的往事:「林沫沫,
她是我……从初中到大学……最好的朋友,像亲姐妹一样,我从小是孤儿,
小时候……别的孩子欺负我,只有她……总是挡在我前面。可是后来,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个**,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怕沫沫受骗……我用了最蠢的办法,
我去‘勾引’了他,让他跟我在一起,我想让沫沫看清他,结果,
沫沫骂我不要脸……骂我不知廉耻……骂我是**、小三……我拼命想解释。
她说一声对不起……我好后悔……后悔不该用那种方式……不该……没能好好跟她解释……」
巨大的悲伤和悔恨席卷了她,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抽搐,眼睛一翻,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江缘!”我大喊,立刻组织抢救。情况危急,需要紧急手术,必须家属签字!
我翻遍她的资料,紧急联系人一栏,赫然写着:林沫沫。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我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接通,我急促地说:“您好,是林沫沫女士吗?这里是市医院。
江缘女士情况危急,需要紧急手术,她的紧急联系人是你,需要你立刻来签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仅仅一秒,随即传来一个带着哭腔、无比紧张和急迫的声音:“江缘?!
她怎么了?!医生!求你!一定救她!我马上到!马上到!等我!一定要等我签字!
”电话被挂断。我本以为需要等待很久,甚至做好了对方可能不来的准备。没想到,
仅仅两分钟!一个气喘吁吁、满脸泪痕、头发凌乱的女人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护士站,
正是林沫沫!她一眼看到了我手中的手术同意书,几乎是抢了过去,
看都没看就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和哀求:“医生!王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
多少钱我都出!求你了!
没跟她道歉……我还没告诉她我早就知道真相了……”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绝望的神情,
那句“希望渺茫”卡在我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我沉重地点点头,转身冲进了手术室。
手术灯亮了四个多小时。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与死神争夺着这个年轻的生命。然而,
癌细胞扩散得太广,颅内出血点太多……她的生命体征最终还是不可逆转地滑向了终点。
我疲惫地走出手术室,宣布了那个残酷的结果:“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手术室外,
林沫沫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死死合十,额头抵着地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嘴里不停地、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菩萨保佑,佛祖保佑,上帝保佑,各路神仙,
求求你们,我林沫沫这辈子不信神不信鬼,但求求你们,只要让江缘活过来……我发誓!
我一生吃素,我捐钱修庙,我做什么都行,把我的命给她也行……求求你们,
跟她说对不起……让我告诉她我早就原谅她了……求求你们……”那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
像一把钝刀割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我实在不忍心打断她,但最终,还是不得不走到她面前。
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写满了最后一丝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