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陆文初看见他换下了那双旧靴,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褐色蟒靴,陆文初一眼就能认出来是陆雪芙做的。
她的针脚还是陆文初教的。
上轿后,陆文初靠着软垫,看着窗外缓缓倒退的素景。
突然,一声尖锐的马嘶划破空气。
一辆失控的马车如脱缰的野马般朝着轿子猛撞过来。
陆文初心下一沉暗暗抓紧了身下的软垫,眼看马车即将相撞,她本能的害怕闭上了眼。
然而,预料的惨烈并没有到来。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
只见孟钦劾牢牢扯住失控马车的缰绳,手掌鲜血汨汨而出。
是他,救了她。
陆文初喉间哽涩:“孟钦劾……”
然而,他没看陆文初一眼,只是沉着一张脸,吩咐侍卫:“好好驾车,本相赠的礼品若是损坏,拿你们是问!”
她的唇角,瞬间勾起嘲讽的弧度。
一刻钟后,抵达陆府。
小春扶她下轿时,不由感叹:“好气派啊。”
陆文初抬眸看去,陆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绸缎从门楼一直挂到院墙,好不热闹。
父母哥哥也候在了门前。
所有人都欢欣雀跃,只有陆文初心中蓦地涌上悲凉。
她嫁入皇宫时,仅仅一顶未加装饰的红轿子。
无父母相送,无兄长扶轿,就连婚嫁的仪式母亲都没为她准备。
陆文初艰涩地敛了眸,围观的百姓的话更是刺入陆文初心脏:“这女儿都要死了,怎么全家还喜笑颜开的。”
“恭迎太妃回府!”
爹娘虚以为蛇着,客套话说了一箩筐,竟也只问一句殉葬事宜是否妥帖。
陆文初实在不愿周旋,找了借口自己一人闲逛。
在陆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每到一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
坏了一角的石墩子,她曾经不小心磕到过,孟钦劾得知后,便立刻派人将周围的石墩子全都包上了柔软的棉布,生怕她再受伤。
还有后院的那棵槐树,曾经她的风筝挂上树梢,怎么取也取不下来。
孟钦劾就立在墙上笑,可次日他却亲手为她做了好多风筝,他说取不下来便不取了;
看见了膳房,她便想起。
有一年京中传她和多名公子有染的谣言,爹娘不准孟钦劾入府,也不准她出府。
她郁闷一天没吃饭,孟钦劾就藏在潲桶中,进府逗她开心。
……
一幕幕,交织在陆文初眼前。
许久,她才收回思绪,缓缓回到宴厅。
刚一进去,就听见贵女们压低的议论声。
“当初相爷落难,她拜高踩低嫁入皇宫,如今落了个殉葬的下场,薄情人罪有应得。”
“我要是她,肠子都悔青了。”
“……”
听着这些刺耳的话,陆文初心底并无波澜。
世间多憾事,本就难得圆满。
陆文初抬脚正要进去,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清沉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