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铁烧得通红。
滋滋作响的白烟,带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
我婆婆张翠华,此刻正满脸狰狞,举着这把烙铁,一步步逼近我五岁的女儿念念。
“你妈是个不下蛋的鸡,生出你这么个赔钱货!我今天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以后怎么勾引男人!”
尖利刻薄的咒骂,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心里发寒。
念念吓得小脸惨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哭着喊妈妈。
“妈妈!我怕!”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想要抢下那把烙着罪恶的烙铁。
“妈!你干什么!她是你亲孙女!”
可一双手臂从身后死死地箍住了我。
是我的丈夫,顾琛。
他力气大得惊人,像一把铁钳,将我牢牢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我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血痕。
“顾琛!你放开我!她要伤害念念!你快放开我!”
顾琛却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却不是对我说的。
“妈,您别真动手,吓唬吓唬就行了。”
“拿她出出气,别气坏了身子。”
拿我出气?
拿我出气,所以就眼睁睁看着他妈用烙铁去烫我们女儿的脸?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寸寸结冰。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停止了挣扎,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原来,在这对母子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用来泄愤的工具。
而我的女儿,只是一个可以被牺牲的“赔钱货”。
张翠华见顾琛控制住了我,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和扭曲。
她举着烙铁,那烧得通红的金属头,在念念惊恐的瞳孔里越放越大。
“小贱种,去死吧!”
“不要!”
我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膝盖,狠狠撞向顾琛的要害。
“唔!”
顾琛痛哼一声,箍着我的手臂瞬间松了力。
就是现在!
我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挣脱束缚,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顾琛,扑向张翠华。
张翠华没料到我会突然挣脱,被我撞得一个踉跄,手中的烙铁脱手飞出。
“啊!”
烙铁掉在木质地板上,烫出一个焦黑的窟窿,冒着刺鼻的浓烟。
我来不及多想,一把将吓傻的念念紧紧搂在怀里,用后背对着那对禽兽母子。
“念念别怕,妈妈在。”
怀里的小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滚烫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衣襟。
我的心,碎了。
身后,传来张翠华气急败坏的尖叫。
“反了!反了!顾琛,你这个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今天我非打死这个小**和她妈不可!”
顾琛缓过劲来,恼羞成怒地抓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拽起来。
“林晚!你疯了吗?你敢对我动手?还不快给我妈道歉!”
道歉?
我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
我的目光越过他愤怒的脸,冷冷地落在他身后,那个还在叫嚣的老女人身上。
然后,我笑了。
没有眼泪,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一个冰冷到极点的笑容。
“顾琛。”
我轻轻地叫他的名字。
“我们离婚吧。”
顾琛愣住了。
张翠华也愣住了。
他们大概以为,我还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顾琛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林晚,你别闹了。妈就是一时生气,你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
过去?
我看着他这张熟悉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
这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
这个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抱住我,让他妈去伤害我们女儿的男人。
我心里的最后一丝温情,连同那些可笑的爱意,都在那把烧红的烙铁下,化为了灰烬。
“我没有闹。”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说,我们离婚。明天就去。”
“你做梦!”张翠华第一个跳起来,“想离婚?可以!净身出户!这个小贱种也别想带走!她是我们顾家的种!”
顾家的种?
一个你们随时准备毁容的“种”?
我懒得再跟她争辩,只是低头,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顾琛说:
“顾琛,你确定不离吗?”
我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
顾琛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我,从我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意和留恋。
只剩下死寂。
和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漩涡。
他突然有些心慌。
“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我抱着女儿,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时,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会知道的。”
“顾琛,你和你妈,很快就会知道,你们今天到底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你们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家破人亡的代价。”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顾琛和张翠华错愕和不敢置信的咒骂。
我充耳不闻。
走出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家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抱着念念,一步步走下楼梯。
我的手在抖,心也在抖。
但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兴奋。
一种即将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的,嗜血的兴奋。
顾琛,张翠华。
你们的安稳日子,到头了。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了整整八年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个恭敬又带着一丝激动的中年男声。
“大**?”
我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下。
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我终于可以不再伪装,不再忍耐。
我终于,可以做回我自己了。
“王叔。”
我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帮我办两件事。”
“第一,我要离婚,用最快的速度,拿到念念的抚养权。”
“第二。”
我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那扇紧闭的窗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我要顾琛的公司,破产。”
王叔的办事效率快得惊人。
我电话挂断不到半小时,一辆黑色的宾利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小区楼下。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他叫周易,是王叔口中“国内最好的离婚律师”。
周易恭敬地为我拉开车门,接过我怀里已经睡着的念念,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儿童安全座椅上。
“林**,王总已经吩V咐过了,您和孩子的安全是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
“我们先去酒店,您的私人团队已经在路上,半小时后会与我们会合。”
私人团队?
我有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八年前,我为了嫁给一无所有的顾琛,不惜与一手将我养大,把我当成继承人培养的父亲决裂。
我放弃了林氏集团唯一继承人的身份,放弃了优渥的生活和前程似锦的未来,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住进这个不足八十平米的老旧小区。
我洗手作羹汤,收敛起所有锋芒,努力扮演一个贤妻良母。
我以为,只要我付出真心,就能换来同样的回报。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有些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是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付出而改变的。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冰冷。
这八年,就像一场荒唐的梦。
如今,梦醒了。
曾经那个杀伐果断的林家大**,也该回来了。
半小时后,总统套房的门被敲响。
周易领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穿着白大褂,提着医药箱的女医生。
一个神情干练,抱着笔记本电脑的短发女人。
还有一个,是满脸风霜,却眼神锐利如鹰的王叔。
“大**。”
王叔看到我,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是我父亲的司机兼保镖,从小看着我长大,待我如亲生女儿。
当年我执意要嫁给顾琛,他也是最反对的人之一。
“王叔。”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王叔连连点头,声音哽咽。
他看了一眼我怀里的念念,又看了一眼我脖子上被顾琛掐出的红痕,眼中的心疼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那个畜生!我……”
“王叔,”我打断他,“过去的事,不提了。”
我的平静,让王叔愣了一下。
他印象里的我,虽然聪慧果决,但终究是个被娇惯长大的女孩,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他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控诉。
可我没有。
我的脸上,只有一片沉寂的冷。
他知道,大**真的变了。
或者说,曾经那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林晚,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林氏集团未来的掌舵人。
“周律师,”我看向周易,“离婚的事,有什么难处吗?”
周易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
“难处有两点。”
“第一,顾家在本地有些根基,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我担心他们会在程序上拖延,或者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孩子的抚-养权。顾琛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如果他坚决不放手,法院很可能会判决共同抚-养,甚至会因为您过去八年都是全职主妇,没有稳定收入,而将抚-养权判给他。”
我冷笑一声。
“他会的。”
顾琛或许不爱念念,但他爱他的面子。
张翠华更是把念念当成了可以拿捏我的筹码。
他们绝不会轻易放手。
“没有稳定收入?”我看向那个抱着笔记本电脑的短发女人,“秦月,我的账户,还能用吗?”
秦月,我曾经的首席财务助理。
她十指如飞,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很快,一个复杂的界面出现在屏幕上。
“大小D姐,您八年前以个人名义投资的几家初创公司,如今都已经上市,您的个人资产,经过这几年的复利增值,目前估值在……”
秦月报出了一个让我都有些咋舌的天文数字。
我点点头,意料之中。
这些,都是我当年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瞒着所有人做的准备。
我看向周易:“钱,够吗?”
周易的镜片上闪过一丝精光。
他扶了扶眼镜,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林**,有这些,别说一个小小的顾琛,就是把整个顾家掀了,都绰绰有余。”
“我需要证据。”我看着他,“能证明顾琛和张翠华不适合抚-养孩子的,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证据。”
周易心领神会。
“您是说……今天发生的事?”
“没错。”
“可当时没有外人,只有您和他们母子,他们完全可以否认。”
“谁说没有外人?”
我笑了。
我指了指客厅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盆栽。
“那里,有一个针孔摄像头。”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叔最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大**,您……”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我淡淡地说。
张翠华对我积怨已久,平时没少对我冷嘲热讽,甚至动手推搡。
顾琛总是和稀泥,让我忍。
为了念念,我一直忍着。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张翠华的恶意,远不止于此。
我总有种预感,她迟早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所以半年前,我就借口给家里添置绿植,偷偷在家里的几个关键位置,都安装了微型摄像头。
为的,就是防着今天。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周易的眼睛亮得惊人。
“林**!如果真有录像,那这件事就太好办了!虐-待儿童,还是用烙铁这种凶器,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庭纠纷,而是刑事案件了!”
“我不仅能让您拿到抚-养权,还能把那个老妖婆送进监狱!”
送进监狱?
不。
太便宜她了。
我要的,远不止这些。
“不急。”我摇摇头,“先把视频拿到手,作为我们的底牌。”
“我要先让他们尝尝,什么是绝望。”
我转向秦月。
“秦月,顾琛的公司,叫‘琛晚科技’,对吧?”
秦月点头:“是的,一家做智能家居的小公司,三年前成立的。”
琛晚科技。
顾琛的琛,林晚的晚。
当初公司成立时,他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以后公司做大了,我就是老板娘。
现在想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这家公司,我有点印象。”我回忆着,“当初他创业,启动资金还是我偷偷拿我的私房钱给他的。公司的核心技术,好像也是基于我大学时的一份项目策划案?”
秦月立刻调出资料。
“没错,大**。琛晚科技的核心产品‘智能家庭安防系统’,其底层逻辑和算法架构,与您大学时期的毕业设计《基于物联网的未来家居安全体系构想》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
“而且,您当时申请了专利。”
我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冰冷的笑意。
顾琛,你大概早就忘了。
你以为我只是一个被你圈养的金丝雀。
你忘了,在遇到你之前,我是谁。
“很好。”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其中,也曾有我的一盏。
但从今天起,那盏灯,该灭了。
“秦月,联系我们法务部,准备一份起诉函,告琛晚科技专利侵权。”
“周律师,你这边配合,同时向法院申请资产保全。”
“王叔,”我回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叔,“你帮我联系几家媒体,把这件事,闹大。”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琛晚科技,是个窃取别人成果,毫无信誉可言的贼公司。”
我要他白手起家的神话,变成一个笑话。
我要他引以为傲的事业,顷刻间崩塌。
这,只是第一步。
顾琛,张翠华。
游戏,开始了。
我拿出另一部手机,开机。
屏幕亮起,无数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涌了进来。
全是顾琛的。
从一开始的愤怒质问,到后来的惊慌失措,再到现在的低声下气。
[老婆,我错了,你带念念回来好不好?妈已经被我骂了。]
[林晚,你到底在哪?你别逼我!]
[我求你了,你接电话行不行?我们好好谈谈。]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点开对话框,只回了两个字。
[等着。]
然后,关机,拉黑,一气呵成。
顾琛,慢慢等吧。
等着你的公司倒闭,等着你的名声扫地,等着你变得一无所有。
到那时,我们再“好好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