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白胜格外认真。

他提前十分钟到车间，仔细检查工具，甚至主动帮同事搬运零件。班长老张路过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白胜今天吃错药了？"

"没有。"白胜埋头工作，"只是觉得应该更努力一点。"

老张摇摇头走开了。在他看来，这些年轻人总是三分钟热度，过几天就会恢复原样。

但白胜不是心血来潮。昨晚想了一夜，他给自己定了个计划：每天提前到岗，认真完成工作，争取拿到全勤奖和绩效奖。月底算下来，能多拿到四五百块钱。

四五百块钱，可以去理发店很多次了。

想到这里，白胜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魏端着饭盒坐到他对面。

"你今天怎么回事？老张都夸你了。"

"有吗？"白胜埋头扒饭。

"当然有，他说你今天的产量比平时高了百分之二十。"老魏狐疑地看着他，"说实话，是不是昨天那个理发师把你脑子理坏了？"

白胜差点被饭噎到。"你胡说什么？"

"我就奇怪，四十块钱理个头，图什么？"老魏继续分析，"除非...你看上人家理发师了？"

白胜的脸瞬间红了。

"我就说嘛！"老魏一拍桌子，"兄弟，你这是春心萌动了啊！"

"别瞎说。"白胜低头继续吃饭，"就是觉得该换个发型了。"

"骗谁呢？我认识你三年了，你什么时候在意过发型？"老魏凑近一点，"那个理发师长得怎么样？"

白胜想起夏小染的样子，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还行。"

"还行？看你这表情，明明就是很喜欢。"老魏贼笑，"要不要哥们儿帮你打听打听？"

"不用。"白胜赶紧摆手，"你别多管闲事。"

"行行行，你自己看着办。"老魏摆摆手，"不过兄弟提醒你，人家理发师每天接触那么多客人，眼界比咱们高，你可得想清楚了。"

白胜的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老魏说得没错。夏小染每天接待各种各样的客人，有开车来的，有穿西装的，肯定见过比他更体面的男人。自己一个流水线工人，有什么优势？

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下午的工作时间，白胜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下班铃响起，他还没有想出答案。

骑车路过理发店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放慢了速度。透过玻璃窗，他看到夏小染正在和一个年轻男人说话。那个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头发梳得很整齐，看起来像是办公室工作的。

白胜的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他没有停车，直接骑了过去。

回到宿舍后，白胜躺在床上发呆。手机响了，是他妈打来的。

"胜子，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白胜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听你爸说厂里要涨工资？"

"嗯，可能会涨一点。"

"那就好。"妈妈的声音里带着满足，"你要好好干，别老想着跳槽。现在工作不好找，有个稳定的就不错了。"

"我知道。"

"对了，隔壁王阿姨家的女儿回来了，在市里当老师，要不要见见？"

白胜的心里一阵烦躁。"妈，我还小，不着急。"

"什么小？你都二十一了，再过几年就不好找了。"妈妈的语气有些着急，"那女孩很不错的，长得漂亮，工作稳定..."

"我挂了，要睡觉了。"白胜匆忙结束了通话。

躺在黑暗中，白胜想起妈妈的话。从小到大，父母就给他规划好了人生路线：好好工作，攒钱买房，找个本分的女孩结婚，生孩子，然后重复父母的生活。

但他不想要那样的人生。

至少，不想在没有尝试过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之前，就妥协于这种安排。

第二天下班，白胜又路过了理发店。这次他没有停下，但余光扫到夏小染正在招呼客人。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工作服，马尾扎得高高的，看起来很精神。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白胜每天都会路过理发店，有时候能看到她，有时候看不到。他想进去，但总觉得刚理过头发又去不太合适。

直到第七天，机会来了。

那天下班特别晚，因为有个紧急订单需要加班。当白胜骑车路过理发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店里的客人不多，夏小染正在收拾工具，看起来准备下班。

白胜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咦，是你！"夏小染认出了他，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头发又长了吗？"

"还...还行。"白胜有些紧张，"你们还营业吗？"

"马上就要关门了。"夏小染看了看时间，"不过可以再接一个客人。你要剪头发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

"当然不麻烦。"夏小染重新铺好围布，"请坐。"

这次理发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格外安静。夏小染为他洗头的时候，白胜忍不住问："你每天都工作到这么晚吗？"

"不是，今天有个客人来得比较晚。"她回答，"平时七点半就下班了。"

"那你下班后做什么？"

"回宿舍啊。"夏小染笑了笑，"和室友聊聊天，看看电视剧，有时候和家里人视频。"

"听起来很不错。"白胜羡慕地说，"比我们工厂宿舍有意思多了。"

"工厂宿舍怎么了？"

"就是...比较吵，大家都是大老爷们，除了打游戏就是睡觉。"白胜顿了顿，"而且味道也不太好。"

夏小染忍不住笑了。"那你为什么不搬出来住？"

"钱不够。"白胜实话实说，"在外面租房太贵了。"

"也是。"夏小染理解地点点头，"我们几个女孩合租，分摊下来还行。一个人的话确实承受不起。"

她的手指轻柔地**着白胜的头皮，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这种感觉太好了，他真希望时间能够停下来。

"你...你家里人知道你在这里工作吗？"白胜问。

"知道啊。"夏小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我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我妈说我很争气。"

"那你打算一直做这个工作吗？"

夏小染停顿了一下。"暂时会，但不会一辈子。我在学美容，等技术更好一点，想开个自己的店。"

白胜的心里涌起一阵敬佩。和自己每天浑浑噩噩地重复同样的工作相比，她显然有更清晰的目标和计划。

"那一定需要很多钱吧？"

"是的，所以要努力攒钱。"夏小染开始为他修剪头发，"你呢？有什么计划吗？"

白胜愣了一下。说实话，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每天上班下班，拿工资寄钱回家，仿佛就是生活的全部。

"我...我还没想好。"他诚实地说，"可能会继续在工厂干下去吧。"

"为什么不试试别的？"夏小染问，"你还年轻，有很多可能性。"

"比如呢？"

"比如学个技术，或者做生意。"她认真地说，"总比一直待在流水线上强。"

白胜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如果学技术，如果做生意，如果让自己变得更好，是不是就有资格追求她了？

二十分钟后，理发又结束了。白胜照例给了四十块钱，照例不要找零。

"谢谢。"夏小染收下钱，"下次再来。"

"嗯。"白胜站起身，犹豫了一下问，"你...你几点下班？"

"平时七点半，今天比较特殊。"她回答，"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奇。"白胜的脸又红了，"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走出理发店，白胜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忽然明白了老魏说的"春心萌动"是什么感觉——就是这样，心跳加速，脸颊发热，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

回到宿舍，老魏果然在等着八卦。

"又去理发了？"

"嗯。"

"这次聊什么了？"

白胜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她说要开自己的美容店。"

"哦？有理想的女孩。"老魏点点头，"看来你得加油了，人家可不是普通的理发师。"

"我知道。"白胜躺到床上，"魏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是...如果想追她的话。"

老魏沉默了一会儿。"兄弟，说句实话，你们之间差距挺大的。人家有理想有目标，你呢？"

白胜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老魏话锋一转，"也不是没机会。关键是你得让自己变得更好。"

"怎么变？"

"这个得你自己想。"老魏拍拍他的肩膀，"但首先，你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天晚上，白胜又失眠了。他想起夏小染说的话，想起她眼中的光芒，想起她对未来的规划。

也许，是时候为自己的人生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