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岩安排的住处是一栋两层小楼,位于村子边缘,离最近的邻居也有百米距离。屋内陈设简单但干净,看得出有人特意打扫过。
"这是我家的老房子,平时没人住,你将就一下。"周岩放下行李,"卫生间有热水,厨房冰箱里有食物。我...我得回去照顾父亲,明天一早来接你。"
季明点头,目送周岩匆匆离去。关门声在空荡的房子里格外刺耳。他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大多是集体照,村民穿着几十年前的服装,表情严肃地站在石敢当前。
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十几个村民围在一起,中间似乎躺着什么,但那一部分被人为地撕掉了,只留下几缕黑色的、像是头发的东西从撕裂处露出来。照片底部用褪色的墨水写着"民国三十七年冬"。
季明感到一阵莫名寒意,决定先洗个热水澡驱散疲惫。浴室的水龙头刚打开时流出的水带着铁锈色,几分钟后才变清。他想起石敢当渗出的"血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洗完澡,季明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查阅关于石敢当的资料。传统石敢当多为青灰色,用于镇宅辟邪,立于路口或凶位以阻挡煞气。但蓝色石敢当的记载几乎没有,唯一接近的是一篇地方志中提到"滇南有异石,色如靛蓝,可镇厉鬼"。
窗外风声渐起,树枝拍打着玻璃,发出规律的敲击声。季明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他看了眼时间,才晚上九点,但长途跋涉后的疲惫让他决定早点休息。
床铺干净但带着一股霉味,季明躺下后很快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朦胧中,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地板,从房间角落慢慢向床边移动。
季明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如铅。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动弹不得。刮擦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床边。他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喷在脸上,带着腐肉和泥土的腥臭味。
"找到你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外乡人..."
季明猛地睁开眼睛,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线。他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背心。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他伸手去摸床头灯的开关,却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一只苍白的手正搭在床边!
季明惊叫一声滚下床,背部重重撞在衣柜上。他慌乱地摸索着墙壁,终于找到电灯开关。刺眼的灯光下,床边空空如也,只有他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灯光微微晃动。
"见鬼..."季明喘着粗气,检查了床底和房间每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十五分。睡意全无,他决定继续研究资料到天亮。
刚坐下,一阵清晰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季明浑身一僵,盯着房门——三下缓慢而有节奏的敲击,像是有人用指关节轻轻叩门。
"周岩?"季明试探着问道,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没有回应,但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季明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通过猫眼向外看——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月光下的院子和小路。
正当他准备转身时,一张惨白的脸突然出现在猫眼前,几乎贴在了门上!那是一个女人的脸,皮肤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灰色,眼睛大得不自然,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她的嘴角向两侧撕裂,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季明踉跄后退,撞翻了椅子。敲门声变成了猛烈的撞击,整扇门都在震动,门框周围的墙灰簌簌落下。
"滚开!"季明抓起桌上的铜制台灯,对准门口。撞击声戛然而止,屋内重新陷入死寂。
他保持警戒姿势足足五分钟,直到手臂酸痛才慢慢放下台灯。小心翼翼地再次通过猫眼查看——门外确实空无一人。
季明瘫坐在椅子上,心跳如鼓。他拿起手机想给周岩打电话,却发现没有信号。窗外,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像一只充血的眼睛注视着屋内。
"当月亮变红的时候,你就会看到真相。"老妇人的话在耳边回响。季明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危险的谜团。
他决定不再坐以待毙,迅速穿好衣服,拿起手电筒和手机,准备去找周岩问个清楚。刚打开门,一阵刺骨的冷风迎面扑来,风中夹杂着细微的呜咽声,像是女人在远处哭泣。
院子的泥地上,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门口延伸向远方,每个脚印中都积着一小滩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脚印很小,像是属于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但步幅却异常大,几乎相当于成年男性的步距。
季明犹豫片刻,决定跟着脚印一探究竟。脚印穿过院子,消失在通往村后山林的小路上。他打开手电筒,光束在浓密的树林中显得微弱无力。
刚踏入林间小路,手电筒突然闪烁几下,彻底熄灭。季明拍打了几下,手电筒毫无反应。月光被树冠遮挡,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张惨白的脸突然从屏幕反光中一闪而过!
季明猛地转身,背后只有漆黑的树林。手机信号依然为零,但相册却自动打开了,显示着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照片——一群村民围着一块蓝色石头,石头下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的眼睛大睁着,充满恐惧和怨恨。照片底部写着"周家村除祟记,民国三十七年冬"。
"谁在那里?"一个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季明几乎跳起来,转身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不远处,手持油灯,警惕地看着他。
"我...我是季明,周岩的朋友。"季明结结巴巴地回答,心脏仍在狂跳。
女子走近几步,油灯的光照亮了她的脸——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清秀,但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得疲惫不堪。"我是周雨,周岩的妹妹。你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季明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遭遇,只好说:"做了噩梦,出来走走。你呢?"
周雨的表情变得复杂:"我听到有人在哭...像是从石敢当方向传来的。"她顿了顿,"你看到什么了吗?"
季明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我被什么东西...跟踪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周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回屋里说。"她抓住季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快走,别回头。"
两人匆匆返回房子,周雨锁好所有门窗,拉上窗帘,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米,撒在门口和窗台上。
"这是什么?"季明问道。
"老法子,"周雨简短地回答,"防止某些东西进来。"她点燃桌上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的眼睛显得异常明亮,"季教授,我哥哥请你来研究石敢当,但他没告诉你全部真相。"
季明在桌边坐下:"我已经开始怀疑了。那块石敢当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它会'流血'?"
周雨深吸一口气:"那是三百年前立的,为了镇压一个...冤魂。"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镇压是有代价的,每隔五十年需要一次'祭祀'来维持效力。上一次是在1977年,现在又到时间了。"
"祭祀?什么祭祀?"季明感到一阵恶寒。
周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日记本:"这是我曾祖父的日记,记录了1947年那次祭祀。我偷偷从家里拿出来的,哥哥不知道。"她翻开一页,推到季明面前,"你自己看吧。"
泛黄的纸页上,褪色的墨水写着:
"冬月十五,石敢当又现血泪,村中鸡犬不宁。依祖制,须寻一外姓女子为祭,镇于石下。疯女阿秀无亲无故,虽可怜,但为全村安危计,不得不为。夜半将其缚至石前,法师作法,活埋于石基之下。其惨叫声三日不绝,令人毛骨悚然。然自此村中太平,石敢当血泪止。祖训不可违,然此事实在..."
日记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季明抬头,震惊地看着周雨:"你们村活埋了一个女人?"
周雨痛苦地点头:"不止一次。根据族谱记载,自石敢当立起后,已经进行了五次这样的'祭祀'。每次都是一个无辜的外姓女子。"
季明感到一阵恶心:"这是谋杀!周岩知道这些吗?"
"他知道,所有周家成年男子都知道。"周雨的声音带着哭腔,"但他们认为这是必要的牺牲。现在石敢当又开始'流血',意味着需要新的祭祀...而我哥哥是这一代的'执事人'。"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某种动物临死前的哀嚎。周雨浑身一抖,油灯的光影在她脸上跳动,显得格外惊恐。
"那今晚我看到的..."季明想起梦中那个女声和门外那张惨白的脸。
"可能是阿秀,也可能是更早的受害者。"周雨紧紧攥着衣角,"她们被活埋在石敢当下,怨气冲天,无法超生。现在封印减弱,她们...开始苏醒了。"
季明突然想起照片上被撕掉的部分:"1947年那次,有照片记录?"
周雨点头:"村里有档案室,保存着每次祭祀的记录。但外人不能进去,钥匙在我哥哥手里。"
又一声惨叫传来,这次更近,仿佛就在院子里。周雨猛地站起来:"我得走了,天亮前必须回家。季教授,明天别单独行动,等我来找你。"她匆匆走向门口,又回头叮嘱,"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别开门,别回应。天亮就安全了。"
周雨离开后,季明坐在桌前,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周雨说的是真的,那么周岩请他来可能另有目的——不是研究石敢当,而是为即将到来的"祭祀"寻找合适的人选。
窗外,暗红色的月亮渐渐被乌云遮蔽。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如同风中飘散的丝线,缠绕在季明心头,挥之不去。
他翻开周雨留下的日记本,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幅粗糙的素描——蓝色石敢当下方,无数苍白的手臂正从泥土中伸出,仿佛要抓住什么。素描角落写着一行小字:"她们在等待第六个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