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后的第七天，俞明在刺鼻的醋味中醒来。他睁开眼，看到林小雨正用棉签蘸着醋溶液涂抹他的左手——昨晚清点物资时被生锈的铁架划了道口子。

"酒精用完了。"她没抬头，"醋的杀菌效果差些，但总比没有强。"

俞明撑起身子，晨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照进来。公寓已经大变样：客厅成了物资仓库，卧室摆满药品和医疗设备，连阳台都堆放着收集来的雨水桶。角落里，柴油发电机发出沉闷的轰鸣，为冰箱和几盏LED灯供电。

"今天开始定量减半。"俞明查看笔记本上的库存表，"大米还剩28公斤，罐头67个。"

林小雨的手停顿了一下："张大妈家的婴儿需要——"

"婴儿配额不变。"俞明打断她，"但王大爷昨天多拿了两人份的饼干。"

"他分给了402那对双胞胎。"林小雨包扎好俞明的手，"孩子们的父亲……就是上周出去找药再没回来的那个。"

俞明合上笔记本。这栋六层老楼现在住着43人，比灾难前还多——有些是投奔亲戚的，有些是他们在超市救回来的。每天都有新人来敲门，而存粮每天都在减少。

敲门声响起，节奏急促。俞明抄起放在门边的铁棍——自从三天前那伙暴徒试图闯楼后，他们不再轻易开门。

"是我，李大夫。"门外是药店老中医的声音，"出事了。"

楼下公共厨房里，气氛剑拔弩张。王大爷满脸通红地指着地上打翻的粥："这小兔崽子偷粮仓钥匙！"他面前站着个穿皮夹克的中年男子，俞明认出是上周从超市救回来的赵志勇。

"诬陷！"赵志勇冷笑，"我作为前超市经理，比你们更懂物资管理。这些粮食应该按劳分配，不是养闲人！"

几个年轻住户小声附和。俞明注意到他们手里都拿着自制的武器——钢管、菜刀，甚至有个棒球钉。

林小雨挤进人群，检查被烫伤的老太太。"先处理伤口。"她对俞明使眼色，"这里交给你。"

"各位。"俞明提高声音，"粮仓钥匙只有我和林护士有。赵先生，能解释下你为什么凌晨三点在储物间吗？"

赵志勇眼神闪烁："我……我听见有动静，来查看。"

"放屁！"王大爷怒吼，"监控明明拍到你——"

"监控？"赵志勇突然笑了，"现在哪来的电看监控？"

俞明走向墙角的笔记本电脑——接在发电机上的监控系统是他们最大的安全保障。屏幕亮起，清晰显示凌晨3:17，赵志勇用铁丝撬粮仓锁的画面。

人群哗然。赵志勇脸色变了几变，突然抄起菜刀："那又怎样？你们这些所谓'管理者'，囤积食物给自己人！我亲眼看见你们昨晚吃罐头！"

这是事实。昨晚俞明和林小雨为缝合一个重伤员忙到凌晨，开了个牛肉罐头补充体力。

"医护人员的额外配额是大家表决通过的。"李大夫站出来，"没有小雨，楼上张家的伤口感染早就要了他的命。"

赵志勇不屑地啐了一口："弱肉强食才是现在世界的规则！你们这套居委会式的民主……"他突然挥刀砍向笔记本电脑，"见鬼去吧！"

俞明扑过去已经晚了。价值三万元的监控系统变成一地碎片，赵志勇趁机冲出厨房。几个年轻人犹豫片刻，也跟着跑了。

"必须抓住他！"王大爷要追，被俞明拦住。

"别分散。"俞明压低声音，"他们可能有同伙在外面等着。"他转向众人，"从现在起，粮仓24小时双人值守。李大夫，能组织个医疗队去各户检查吗？我担心有人被赵志勇煽动。"

回到顶楼，林小雨正在阳台晾晒消毒过的绷带。听说赵志勇逃脱，她眉头紧锁："他会回来的，带着更多人。"

俞明点头。赵志勇这样的人在旧世界只是个不得志的中层经理，现在却可能成为危险的暴徒头目。"我们需要更多武器。"

"不，我们需要药品。"林小雨指向东南方，"两公里外有家社区医院，如果还没被洗劫……"

"太危险了。"

"昨天又收了三个腹泻病人，我们的止泻药只够三天。"林小雨已经背上空背包，"我骑车去，中午前回来。"

俞明想反对，但她说的是事实。最终他塞给她一把信号枪："每小时发一枚绿色信号弹。如果改发红色……我会去找你。"

林小雨笑了："遵命，指挥官。"她轻轻碰了碰俞明包扎好的手，"别让赵志勇那帮人靠近药箱。"

目送林小雨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俞明开始巡视整栋楼。灾难一周后，他们建立起了简陋但有效的生存系统：六楼是指挥中心和医疗站，五楼住着老弱病残，四楼以下是健康居民。王大爷带人用家具堵死了三层以下的楼梯间，只留一条狭窄通道由专人把守。

巡视到二楼时，俞明发现守卫不在岗。他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听到压低的声音。

"...他们囤积的药品够用半年！"是赵志勇的声音，"凭什么我们只能领两片退烧药？"

"但俞博士确实救了我们……"一个年轻女声犹豫道。

"博士？"赵志勇冷笑，"气象局的书呆子罢了。现在需要的是实战派！我联系上了朝阳区的一个生存团体，他们有武装、有基地……"

俞明握紧铁棍走出来："在招募新成员吗，赵经理？"

场面瞬间凝固。赵志勇身边站着三个年轻人，包括本该在岗的守卫小刘。他们手里都拿着刀。

"正好。"赵志勇不再伪装，"俞明，你以为靠几台电脑就能当土皇帝？现在世界重启了，适者生存！"他向前一步，"把总控钥匙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当个普通成员。"

俞明估算着胜算。一打四，而且对方有武器……突然，楼上传来张大妈的尖叫："着火了！六楼着火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俞明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是调虎离山！他转身就往楼上冲，听到赵志勇在身后大笑："晚了！我的兄弟们现在应该已经——"

俞明的铁棍狠狠砸在赵志勇膝盖上，惨叫声中他头也不回地冲向六楼。

浓烟从走廊尽头涌出，但不是他们的公寓——是隔壁空置的602。三个陌生男子正在砸601的门，看到俞明后立即亮出砍刀。

"赵志勇的朋友？"俞明后退半步，眼角瞥见王大爷带着几个居民从楼梯冲上来。

"滚出我们的楼！"王大爷挥舞着消防斧——那是俞明从物业办公室找来的。

暴徒们犹豫了。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是守卫约定的警报声。俞明跑到窗前，看到二十多个手持各种武器的人正在楼前聚集。

"防守位置！"他大喊，同时心脏一沉——东南方的天空中没有绿色信号弹。林小雨已经出发三小时了，按照约定……

一道红光突然在东南方冲天而起。红色信号弹！俞明浑身血液凝固。林小雨遇到危险了，而他现在被困在即将被围攻的楼里。

"王大爷，你指挥防守。"他抓起应急包，"我得去救林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