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路

来时的路

主角:程遇林哲
作者:阿茶甜甜

来时的路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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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风尘与预兆七月的烈日,像一只滚烫的手掌,牢牢攥着这个位于省道旁的无名小镇。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柏油路面融化的焦糊味和尘土的气息。我们的白色SUV,

满载着行李和一个家庭对未来的全部憧憬,静静地停在老槐树投下的有限阴凉里,

像一头疲惫不堪的巨兽。丈夫林哲和好友大刘正在车尾最后一次检查捆绑行李的绳索。

林哲的浅蓝色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紧贴着他宽阔的脊背。他做事一贯稳妥,就像他这个人,

给人以踏实感,但偶尔,也会让人觉得缺乏一丝波澜。大刘则一边帮忙,

一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试图驱散这弥漫在空气中的离愁别绪。不远处,

我五岁的儿子然然,正和大刘的女儿朵朵,蹲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全神贯注地看着蚂蚁搬家。

孩子们的世界简单纯粹,一次遥远的迁徙,于他们而言,更像是一场盛大的探险。

然然银铃般的笑声不时传来,是我此刻焦躁内心里唯一的慰藉。我坐在树墩做的简易凳子上,

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瓶身冰冷的水珠滑落,浸湿了我的指尖,

却无法冷却我内心的燥热不安。目光掠过小镇简陋的街景:杂货店门口打盹的花猫,

屋檐下摇晃的褪色招牌,偶尔慢悠悠驶过的三轮车……一切都透着一种被时光遗忘的停滞感。

然而,我的心底却莫名地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从今早出发时就隐隐存在,

像是一种模糊的预兆。我下意识地多次看向手机,屏幕漆黑,并无任何新消息。

我自嘲地笑了笑,是在期待什么呢?该告别的都已经告别,这座生活了多年的城市,

连同那些或深或浅的交集,都已被甩在了身后。就在这时,

一阵没由来的心慌促使我再次回头,望向我们来时的方向。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空旷的街道,

炽热的阳光晃得人眼花。就在我以为那只是错觉,准备转回头时——我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二)宿命般的身影在几十米外的街角,一个瘦削挺拔的身影,

如同从晃动的热浪中凭空凝结出来,突兀地钉在了我的视野里。是程遇。

他站在一片白晃晃的日光下,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灰色T恤,

深色牛仔裤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渍,风尘仆仆,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奔波中挣脱出来。

他微微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额角。

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那双眼睛,隔着喧嚣的蝉鸣,隔着浮动飞舞的光尘,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人流,如同最精准的导航,死死地、牢牢地锁定了我。那目光,

复杂得像一场无声的暴风雨。里面有难以置信的狂喜,有失而复得的庆幸,

有不顾一切的灼热,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深不见底的痛楚。那目光像一道无形的闪电,

瞬间劈中了我,让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流回心脏,

撞击出雷鸣般的巨响。世界消失了。孩子的嬉笑,丈夫的交谈,夏日的蝉鸣,

所有的一切都迅速退去,化为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能呆呆地、难以置信地回望着他,仿佛整个宇宙只剩下他凝望我的双眼,

以及我胸腔里那只即将挣脱束缚、破膛而出的心脏。完全是出于一种深植于骨髓的本能,

我僵直地、缓缓地站了起来。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我面对着他,

隔着那段不长不短、却仿佛隔着一生光阴的距离,与他无声地对峙。下一秒,他动了。

(三)失控的拥抱他像一头终于冲破牢笼的困兽,又像一道撕裂长空的疾电,

带着一路的风尘和压抑已久的情感风暴,猛地向我冲了过来。他的脚步急促而有力,

踏在小镇粗糙的水泥路面上,发出沉重而清晰的“咚咚”声,

每一步都像是直接踩在我狂跳的心尖上。我僵立在原地,无法思考,无法移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逼近,看着他带着一身烈日的气息和决绝的姿态,

瞬间闯入我的安全距离,侵占了我的全部感官。没有一句言语,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猛地张开双臂,用一种近乎蛮横的、带着轻微颤抖的力量,

将我狠狠地、紧紧地箍进了他滚烫的怀里。

“砰——”我仿佛能听到自己身体里某个枷锁被撞开的声音。

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混合着阳光、汗水、淡淡烟草味,

还有一种独属于他的、清冽如雪松般的气息——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彻底淹没。这气息,

曾无数次出现在我那些隐秘的、不敢为外人道的梦境深处。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大脑因缺氧而阵阵眩晕。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心跳,

感受到他手臂因极度用力而绷紧的肌肉线条,感受到他全身微不可查的颤抖。

我们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以一种混乱而狂野的节奏共振着,交响着。

在一片空白的意识中,我的双手,仿佛脱离了主体的控制,拥有了自己的意志。

它们缓慢地、迟疑地抬起,然后,最终,坚定地、用力地环住了他汗湿的脖颈。这个动作,

像是一个最终的确认,一个绝望的投降,一个开启就无法回头的潘多拉魔盒。那一瞬间,

心脏已经不是砰砰直跳,而是像要炸裂开来。

数被理智强行镇压的情感——震惊、狂喜、委屈、酸楚、蚀骨的悸动——像岩浆般喷涌而出,

席卷了我每一个细胞。我紧紧地搂着他,

脸颊深深地埋入他颈窝与肩膀交汇的那处温热的凹陷里,

贪婪地呼吸着这令我魂牵梦萦的气息。世界、责任、家庭、未来,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我只想就这样沉沦,让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的心跳里,

定格在他这坚实得令人想落泪的怀抱中。“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沙哑得厉害,带着急促喘息后的颤音,更像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控诉和痛楚,

“你就打算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连一个道别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张了张嘴,

喉咙像是被一团浸透水的棉花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告诉他?我该以何种身份,

何种立场去告诉他?一个普通朋友?一个曾经的、暧昧却从未挑明的知己?

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一捅就破的窗户纸,此刻却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横亘在我与他之间,

也横亘在我的道德枷锁和内心真实渴望之间。“我……我是从别人那里偶然听说的,

”他见我不语,手臂收得更紧了,勒得我几乎骨骼生疼,声音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后怕,

“然后我疯了似的沿着你们可能走的路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

追了好几天……我怕……我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话语,像一把烧红的钝刀,

慢慢地切割着我的心脏。我能想象他一路的焦灼、奔波和绝望。这份不顾一切的追寻,

像一团野火,既灼烫了我的理智,也让我感到了灭顶的恐慌。我更加用力地回搂住他,

指尖几乎要掐进他后背的布料里。是的,我不想撒手,这一抱,

仿佛透支了我一生积攒的勇气和贪恋。就让我放纵这片刻吧,

就让我假装这苍茫天地间只有我和他。然而,现实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开始沿着我的脊椎缓慢爬行,带来刺骨的寒意。我的丈夫,林哲。他此刻就在不远处。

还有我们的朋友大刘。他们一定已经看到了这超出常理的一幕。他们会怎么想?惊讶?怀疑?

然然,我纯洁无瑕的孩子,他该如何理解母亲被另一个陌生叔叔如此紧密、如此失态地拥抱?

这些念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我心头的迷障。我不能这样!

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只为爱情活着的女孩了。我是林哲的妻子,是然然的母亲。

这个拥抱,再温暖,再令人沉溺,也终究是饮鸩止渴,是必须立刻斩断的危险错误。

巨大的痛苦和清醒的认知在我体内疯狂撕扯。我用力地、几乎是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鼻腔里满满都是他身上那让我迷失的气息。我要记住这个味道,把它镌刻进灵魂最深处。

然后,我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逼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环住他脖子的手臂。

我的动作缓慢而艰难,每松开一寸,都像是在活生生剥离自己的一部分血肉。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退缩,身体僵硬了一下,手臂的力道微微松懈,

但依旧固执地没有完全放开。我趁机向后撤了一步,强行拉开了我们身体之间的距离。

骤然失去的温暖和依靠,让我的身体在七月的热风里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我强迫自己站直,

甚至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额前被他弄乱的碎发,又抚平了衣角的褶皱。

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甚至带着几分刻意轻松的微笑,尽管我知道,

这个笑容一定僵硬、苍白,像一张随时会碎裂的劣质面具。我抬起眼,

迎上他复杂而受伤的目光。那里有未散的激动,有浓得化不开的困惑,

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的疼痛。我故意用一种听起来轻松、甚至带着点戏谑和试探的语气,

试图将刚才那个过于用力的拥抱定义为一场久别重逢的意外,

试图掩盖我内心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

也问出了那个埋藏在我心底许久的、带着刺的疑问:“我以为……你被你们老板包养了呢。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我自己都厌恶的虚假轻快,尾音甚至有些不自然地扬起,

“前段时间我去过你上班的地方找你,你们同事说……说你在帮你们老板娘带孩子。看来,

小日子过得……挺滋润?”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算什么?一种拙劣的转移话题?

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潜藏已久的醋意和委屈的发泄?还是……一种绝望的自保,

试图用攻击性的言语,在他和我之间筑起一道高墙?我的目光紧紧地锁住他的脸,

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心口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四)解释与暗涌程遇显然没有料到我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尖锐甚至有些失礼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眼底飞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恍然,

接着是一种深切的无奈和急于辩白的焦灼。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哪里有什么包养……”他摇了摇头,

目光依旧灼灼地凝在我脸上,语气认真而急切,仿佛要洗刷一个天大的冤屈,

“我手头那个最重要的项目刚刚收尾,老板的孩子有一天来单位,偶然见到我,

不知怎么就特别喜欢缠着我。后来就总是吵嚷着要找我。我们老板是离异的,

对孩子宠溺得毫无原则。所以,项目一结束,他就把我临时调开,

派我去专门陪他孩子上暑假的马术课了……就是帮忙看着孩子,别让他从马上摔下来。

”他解释得很详细,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眼神里的坦诚和急切几乎要溢出来。听着他的解释,

心里那点因为听闻“老板”和“带孩子”而产生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芥蒂和隐隐的失落,

瞬间烟消云散了。原来,只是一个巨大的、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

如果……如果当时我能鼓起勇气多问一句,

如果我没有那么自尊又自卑地预设了他的“新生活”,

如果我能早一点放下那无谓的骄傲……那么,我们之间,会不会有哪怕一丝丝不同的可能?

但这个世界上,最无情、最无力的就是“如果”。我垂下眼睑,

避开他灼热得几乎能烫伤人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甚至带着一丝刻意拉开的、疏离的客气:“嗯,原来是这样。不要紧的,

你忙你的……正事就好。”我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一阵阵发紧,

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浅薄而困难。人的一生,或许真的会遇到很多次心动,很多次情动。

就像在荒野里行走,会遇到各式各样惊艳的花朵。但并不是每一朵花,

你都能够、都适合采撷回家。有些花,注定只能生长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

错过了最佳的花期,就只能成为记忆里的一抹淡香,或者,一道永不愈合的隐秘伤痕。

我和程遇,或许就是彼此生命里,那株在错误时间、错误地点,遇见的最绚丽也最无奈的花。

如果不是这次举家搬迁,如果不是他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不顾一切的冲动追了上来,

我们之间那点未曾言明、小心珍藏的情愫,可能永远都会密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我们日后若再见面,依然只会是礼貌地点头,客气地寒暄,最多,在无人注意的瞬间,

交换一个复杂难言的眼神,或者,

开一个像刚才那样、似是而非、只有彼此才能听懂几分真意的玩笑。然后,相忘于江湖,

渐行渐远。(五)孩子的世界与成人的藩篱“妈妈!”一个清脆的、带着疑惑的童声,

像一把小锤子,猛地敲碎了我们之间那种粘稠的、充满张力的沉默。是然然。

他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好奇的大眼睛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

最后定格在程遇这个陌生的“叔叔”身上。“妈妈,这位叔叔是谁呀?”他拉着我的衣角,

仰着小脸,天真无邪地问道。孩子的到来,像一道最纯粹的光,

瞬间将我从危险的情感边缘彻底拉回了冰冷的现实。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蹲下身,

与然然保持平视,这个动作巧妙地掩饰了我内心的惊涛骇浪和几乎无法控制的生理颤抖。

我伸出手,极力让动作显得自然,温柔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发顶,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温和,不泄露一丝异样。“宝贝,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这位是妈妈……以前的朋友,你叫叔叔就好。

”我说着,目光却始终低垂,不敢再看向程遇,只专注于儿子那清澈得不见一丝杂质的瞳孔。

那里面,映照着我此刻强作镇定的、有些狼狈的脸。然然很听话,立刻转向程遇,

小脸上绽放出一个甜甜的、毫无心机的笑容,脆生生地喊道:“叔叔好!”然后,

他甚至没有等待程遇的回应,注意力很快就被远处朵朵手里新拿出的玩具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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