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衔金:三王饲狐录

落日衔金:三王饲狐录

主角:燕珩沈莞
作者:小九好困a

落日衔金:三王饲狐录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7-14

巡视金沙古道途中,燕珩发现沙地里蜷着一团耀眼的金毛团。副将警惕道:「沙狐邪性,

殿下莫碰。」他却用披风裹起这团温热塞进衣襟。回宫后小狐狸白天晒着砂岩墙打盹,

晚上钻进他裘衣里暖爪子。直到宫宴那夜,

酒酣耳热的贵族少年伸手要摸她——琉璃盏突然炸裂,碎片擦着那人指尖划过。众人惊呼时,

燕珩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下次掉的,就不止是杯子了。」

——————————残阳如血,熔金般的光泼洒在无尽延伸的砾石戈壁上,

将这肃杀之地烤灼得滚烫。细小的沙尘在炽热的晚风里打旋儿,吹刮在人脸上身上,

带来一种细微而持续的麻刺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沙砾滚过喉咙的干涩。

燕珩利落地翻身下马,沉重的军靴踏在滚烫的沙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解开领口两颗透气的皮扣,线条利落的下颌上沾着薄汗。几名亲卫牵着马散在不远处,

人和坐骑都沉默地汲取着这短暂休整的片刻宁静。副将赫伦抹了把脸,

尘土混着汗水在黝黑的皮肤上划出几道灰黄的印子。

他指向西方天地交界处那一片嶙峋扭曲的风蚀岩群「殿下,前面就是『鬼哭坳』了。

这风沙说刮就刮,贼快,得赶紧过。」燕珩喉间滑出一个近乎听不见的「嗯」算是应答。

目光习惯性地再次扫过这片荒芜之地的每一处褶皱、每一块岩石的阴影。

琥珀金色的眼眸在斜阳映照下流转着冷硬的光,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那把精钢弯刀冰冷的刀柄,落在那颗象征权势、温润坚硬的红宝石上。

目光掠过一片巨大风蚀岩投下的浓重斜影时,忽然定住了。阴影的边缘,滚烫的沙砾之上,

有什么东西在夕照下异常地突兀。那是一小团,极其耀眼的金色。不是风吹来的枯草,

更不像被风蚀剥落的矿石晶体碎屑。它蜷缩在那里,

像一团无意间遗落的、阳光凝固成的毛线球。安安静静的,毫无防备。「赫伦」

燕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听不出情绪,只是朝那方向抬了抬下巴。「看那边」

他的靴子碾过砂石,已经朝那处阴影迈开了步。赫伦心头猛地一跳,急忙跟上。

待看清那团蠕动的金色,一张黑脸顿时变了颜色,几乎是本能地压低嗓音急急劝阻:「殿下!

那是沙狐!这东西邪性得很!荒漠里的老人传,沾了它们的气儿,要倒大霉的!您千金之躯,

可千万别……」他的话尾生生被截断了。燕珩根本没听。他动作干脆利落,

三步并作两步已蹲在了那团小小的金色旁边。阴影隔绝了大部分的灼热,

但地面的余温依旧蒸腾。那确实是一只极小的狐狸,比成年的沙漠狐狸要小上太多太多,

一身纯粹的浅金毛发此刻黯淡无光,毫无生气地贴着娇小的身躯,

像被顽童丢弃的破损金丝偶。它蜷缩成一个毛球,眼睛紧闭,

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得快要捕捉不到,只有尾巴尖上那点天生的卷曲,

还带着一丝可怜的生命迹象。赫伦的呼吸都屏住了,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地方生不出这样纯粹的「金纱」,他心里那点关于「非人之物」的传言沉甸甸地压下来。

他不敢直接拉扯王子,只能僵硬地杵在旁边,声音艰涩地重复:「殿下,碰不得啊……」

燕珩伸出手,没有用戴着手套的指尖,而是直接用手背轻轻碰了碰那细软金毛下的皮肉。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热量透过皮肤传来。还活着。极细微。他没看赫伦,

动作快得没有任何犹豫。一手利落地解开自己挡沙的厚重黑色披风内侧束带,

另一手已极其轻柔地拢了过去。小心避开可能存在的伤处,

将那个小小的、散发着淡淡暖意的身体托了起来。像捧起一缕随时会消散的魂。

披风厚实的内衬翻转过来,带着主人的体温,迅速而轻柔地将那团小小的生命包裹进去,

形成一个小小的、隔绝了风沙和杀气的茧。赫伦张着嘴,那个「邪性」还卡在嗓子眼里,

眼睁睁看着那被黑披风裹紧的、只露出一点点金色绒毛的小包裹,

被殿下稳稳当当塞进了自己结实胸甲和单薄内衬之间。那位置,紧贴着他左边的心口,

隔着几层衣物,都能想象那小东西微弱的心跳和殿下的心跳混在一起……他瞬间哑了。

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脸上,又唰地退了下去,眼前阵阵发黑。

燕珩只觉得怀中被塞进了一团软而温热的东西,隔着衣物传来细微却固执的暖意,

如同揣了一团小小的、没有棱角的阳光碎片。这陌生的触感和重量,

让他挺拔的身躯在马上不易察觉地僵硬了短短一瞬。衣襟微敞处,

隐隐可见厚实披风内衬的一点边缘,和泄露出来的几缕灿烂金丝般的毛发。

他极轻微地吸了口气,压下胸腔里一点陌生的滞涩。勒紧缰绳,动作幅度控制得极小,

仿佛怕惊扰了胸前那缕细微的暖意。琥珀色的眼瞳重新抬起的瞬间,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硬,

目光如同淬火打磨过的刀锋,刮过部下们惊疑不定的脸。「休息完了?鬼哭坳。」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沉甸甸的石子砸在砾石地上,清晰有力。「即刻过」

语气不容置喙,完全没有任何对塞在胸口的那个「邪性之物」的解释,

仿佛那团金毛只是他随手捡的一块值得研究的特殊矿石。赫伦脸皮抽搐,那句「殿下三思啊」

在嗓子眼里转了几转,终究被那眼神狠狠砸了回去。他喉结滚动,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字。

「……是!」其余亲兵更是一个字不敢多言,瞬间翻身上马,

动作利索得带起一片呛人的沙尘。马蹄再次刨动滚烫的砾石地。

暮色正急速吞噬着残余的血色天光,前方那片嶙峋的「鬼哭坳」阴影,

如同巨兽张开的、越来越黑的巨口。风声渐起,穿过扭曲怪异的岩隙,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

隐隐夹杂着如同夜枭啼哭的嘶啸,正是它得名的缘由。小东西缩在披风裹成的温暖黑暗里,

颠簸几乎让它感觉不到。直到队伍穿过最陡峭的一段险路,疾行的马速稍稍放缓。奇怪的是,

平时高低也要非死即伤,折损一两个人或货的「鬼哭坳」,此刻除了天然的地势险恶,

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运气好得诡异。燕珩感觉胸前那团毛茸茸的暖意,似乎……动了一下?

极其细微的。像风吹过一根细羽的尖端。那点动静消失了片刻,紧接着,

微弱得如同叹息般的鼻息声传来。温热潮湿的气息,透过他内衬的丝料,

若有似无地拂在他的皮肤上。怀里那团东西再次极轻地挪动了一下,

似乎在更深的黑暗里寻找着什么。然后,柔软温暖的压力传来——像一颗刚刚捂暖的玉石,

贴紧了他心口附近的皮肤,小心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隔着衣物,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是它小小的、温软的脑袋,带着劫后余生的本能依赖,轻轻靠了上来,

把自己完全陷进这黑暗中的安全和暖意里。它不动了,安心地「揣」在那里,贴着他的心跳。

风在鬼哭坳深处呜咽得更凄厉了。他面无表情地驱策着坐骑,迎向更深沉的暮色和风沙,

速度并未减慢分毫。只有赫伦,在队伍中偶尔侧目,恍惚间似乎看见殿下紧抿的唇角,

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向上拉出了一道极其短暂、极其难以捕捉的弧度。

——————煌城巨大的城门在暮色中投下威严的影子,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又沉重合拢,

将漫天风沙挡在外面。空气里的气息陡然一变,

灼热的沙土气被更加浓郁、也更加复杂的气味覆盖。

烤羊肉在巨大陶土坑里滋滋作响的焦香油香,皮革鞣制场的浓烈腥膻,甜腻的果脯气息,

来自遥远东方的神秘檀香,

还有形形**异域香料在高温下蒸腾出的那种辛辣、温暖、几乎令人头晕目眩的浓稠味道,

混杂着水烟的微呛清甜,扑面而来。喧嚣声浪也随之席卷。巴扎还未散尽,

卖冰镇甜瓜汁的小贩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车,顶着彩色头巾兜售最后一点冰渣融化的甜水,

吆喝声带着浓重的喉音。骆驼低沉的响鼻,铁器敲打的叮当声,孩童的追逐笑闹,

织物的窸窣摩擦……所有的声音都在巨大的、由黄色和赭红色砂岩砌成的建筑群间回荡。

三王子归来的消息早已传回。燕珩在专属的宫门前下了马,亲卫们各自归位。

他身上的玄色劲装蒙着一层细密的沙尘,风扑在脸上还带着粗砺的质感。他没有丝毫停顿,

大步流星,直接走向自己那座位置偏北、远离喧嚣的独立宫殿——「烽燧阙」。

宫室的风格一如主人——冷硬、简洁,巨大的黄砂岩垒砌而成。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

线条方正陡峭,只在巨大的窗框和门楣处有少量象征力量的火焰状连续暗纹,

用暗赭色的矿物颜料勾勒。室内空间阔大,温度比外界的灼热温和了许多,

空气里浮动着一丝干净的苦调药草焚烧后留下的淡薄冷意。

留守的内侍长索图早已带人在门口恭迎。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

面孔如同这宫殿一样方正。看到殿下胸前明显的凸起和那泄露的一抹亮金色,

他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流露一丝讶异,只是深深地躬下身,简洁地汇报:「殿下,

寝阁已备好热水和新衣。」燕珩点了点头,脚下速度不减。直到踏入寝阁内室门内,

他才脚步微顿。索图无声地停在了门外,垂手侍立。门在他身后悄然关上,

隔绝了外界的喧声。内室极为宽敞。地面是打磨光滑的深色石板,一尘不染。

沿墙设有巨大的木格书案,陈列着刀剑模型、少量卷轴和地图。一面巨大的拱形窗外,

能看到远处宫殿层层叠叠的赭色屋顶,以及更西边被落日彻底染红的、无垠的沙漠边缘。

室内的空旷和寂静被放大了。燕珩这才低头,解开胸甲和披风的束带,

极其小心地把那一整团包裹得严实的东西取了出来。它依旧安稳地蜷缩在披风的厚实内衬里,

像被精心包裹的珍宝。他将它轻轻放在床榻中央那片厚实洁净的白色丝绒软垫上。

被挪开温热源头的细微不适让小东西在柔软的布料里动了动,

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带着浓浓的睡意和懵懂。「唔····?」

那紧闭的、眼线上挑的眼帘费力地掀开一丝缝隙,透出的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无神,

而是两汪刚刚被水涤洗过的、清透到了极致的浅金色。迷迷瞪瞪地,

似乎还没从昏睡的长河中彻底醒转。

看到眼前陌生的环境和俯视着自己的、身量高大如山峦的身影,

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瞳里掠过一丝茫然和极细微的惊恐。

小小的身子在披风里无意识地又缩紧了些。燕珩没说话。他走到巨大的雕花铜盆边,

拿起搭在旁边的崭新雪白丝帕,在温热、散发着清洁草药味的清水里浸透、拧干。

修长有力的手指拿着柔软湿润的帕子,走到榻边坐下。它本能地往后缩,

浅金色的眼睛带着不安,喉咙里溢出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呜咽,像是撒娇也像是讨饶。

湿热的布巾落下来,极其轻柔地擦过它沾了沙粒的金色毛发。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躲闪的、属于主人的理所当然,力道却意外地小心,

小心翼翼地避开它可能存在的隐伤。帕子擦过它的前爪和身体时,它先是僵硬地抗拒,

然后接受了温热和洁净带来的舒适感。那点抗拒的呜咽渐渐弱了,

最终变成了一种从喉咙深处溢出的、柔软的呼噜声,像冬日炉火上煮着的一小罐浓稠蜂蜜。

紧绷的小身子完全摊平在那块它最喜欢的白色软垫上,四肢惬意地伸展了一下,

露出更软嫩的浅色腹部绒毛。那点金棕色的细沙被擦掉了大半,

露出了底下原本就该闪耀的、如同流淌熔金般的纯粹毛发。他手指偶尔掠过那小小的身体,

感受到掌下微弱的生命搏动和柔软的温度时,心里某个地方,仿佛也有沙砾被悄然擦去,

露出一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尤其是擦洗到它尾巴尖上那一圈天生可爱的小卷毛时,

那温顺的呼噜声更响了一点。他把它全身上下仔细清理了一遍。

那点金色在干净的软垫上显得越发璀璨。索图早已轻手轻脚地进来过一次,

无声地在旁边小几上放下一个盛满新鲜干净清水的浅口小玉碟,

又在旁边放了一小碟质地细腻的纯白色羊奶乳酪。「殿下?」索图低声请示。「暂时够了」

燕珩的目光没离开垫子上那团重新变得亮灿灿的金色毛球。

它似乎完全没在意刚送进来的食物,那双半睁半闭的金色眼睛,

在昏暗下来的内室里显得格外明亮。它的小脑袋在软垫上拱了拱,像是在寻找最舒服的角度。

然后满足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小小的身子拉成一道小小的金线,随即又团了回去,

闭上眼睛,发出均匀安稳的呼噜声。睡着了。像一个骤然找到了最安全港湾的小舟,

卸下了所有疲惫和惊惶,陷入了沉沉的、属于甜梦的温暖海洋。

燕珩的指尖很自然地在它耳后的绒毛上轻轻抚了两下。内室的烛火被点燃了两支,

光线在巨大的空间里跳跃,映照在殿内光滑的砂岩壁上,形成晃动的暖黄光斑。

巨大的拱形窗外,煌城的喧嚣渐沉,沙漠之夜深邃的蓝黑色天空取代了白昼的炽烈。更远处,

守夜人的长号声隐隐传来,肃穆悠长。燕珩换了身舒适的内袍,走到书案后坐下,

展开一份北境哨所呈报的关于零星「雪狼部族」斥候活动的军务简牍。

灯光把他专注的侧脸轮廓投在粗糙的墙壁上,线条冷峻硬朗。他提笔,

在简牍边缘批注了几个指令字符,指尖残留着一点温暖的触感,

提醒他胸口的负担已经转移到了床榻上。批注的墨迹刚干,一阵细小的动静从床榻方向传来。

他抬眼。视线穿过书案前灯火的晕黄光晕,落在床榻那片巨大的白色软垫中央。

那只小小的金毛狐狸,居然自己醒了?它的小身子在软垫上不安分地蹭了又蹭,

动作软绵绵的,显然睡意未消。它迷迷糊糊地坐起,小脑袋晃了晃,似乎在努力开机。

浅金色的大眼睛里雾气朦胧,茫然地朝四周打量。狐狸睡懵了。

金色的小狐狸努力驱散大脑中的混沌,小爪子一步三晃地朝着目标前进。

它终于摇摇晃晃地蹭到了窗下那块被它「预定」的窝,

也就是那一整面垂直的巨大砂岩墙壁前。它用小鼻子拱了拱坚硬光滑的石头,

似乎满意地嗅到了白日暖阳余留的那种令人心安的滚烫气息。接下来的一幕让燕珩眼神微滞。

只见那小东西像是甩掉沉重包裹一样,先用力地、完完全全地伸了一个懒腰。

小小的身体拉伸到了极致,每一条金色绒毛似乎都随之抖擞了一下,

充满了猫科动物舒展筋骨时特有的慵懒惬意。然后,它便毫不犹豫地将整个毛茸茸的侧身,

严丝合缝地贴到了那片冰冷的石壁上。小巧的脑袋歪着,

整个脸颊都惬意地蹭在粗糙而冰冷的石面上。它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暖和。停顿了几息,

那贴墙的身体竟沿着冰凉的石壁,开始……缓慢而执着地向下滑。是真正的「滑」,

身体一点点蹭着墙壁,把自己放低、放低……最终,成功地让自己从站立的姿势,

变成了一个侧面紧贴冰冷大石、肚皮朝外、蜷缩在地的姿势。

一条蓬松的金色大尾巴本能地垂过来,不太成功地想盖在自己微微翻起的柔软腹部绒毛上。

它不动了。眼睛再次闭上,长长的金色睫毛在窗边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里垂着,

遮住了两汪流光溢彩的金湖。呼吸渐渐变得悠长均匀,呼噜声细微又充满满足。

小小的胸脯随着稳定的呼吸轻轻起伏。它竟然就这么把自己重新摆放好,

再次……滑进了梦乡?这笨拙、执着又带着某种天然呆气的姿势,被冷硬坚硬的石壁衬托着,

形成一种奇异的画面。

燕珩看着那金灿灿的一小团以一种近乎滑稽的姿态贴在冰冷的墙上睡得安稳。

手中的狼毫笔悬停在半空,一滴浓墨几乎要坠下,却终究只是凝而不落。他眸色沉沉,

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目光在那抹刺眼的金色和她身下冰冷的石板之间扫过。

索图幽灵般出现在侧室门口,抱着一捧厚实的银灰色长毛羔羊软毯,垂手待命。「垫上。」

燕珩下巴朝窗下方向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眼睛已重新落回案头那盏青铜油灯跳跃的火苗上。

索图动作极快,也极其安静。

厚实温暖的软毯被小心地、悄无声息地铺开在那片窗下冰冷的石面上,

一直延伸到小狐狸卧倒的脚边。那柔软的绒面,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瞬间隔绝了石板刺骨的寒意。他没有惊醒那个似乎连睡相都显得无辜迷糊的小东西。

烛火摇曳,在他线条硬朗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片刻之后,他放下笔,走过去。

那个柔软温暖的存在,是突然出现在它冻得微微发抖的身体和冰冷石头之间的。

小狐狸只是感到身下的冰凉被某种不可抗拒的暖意驱散,舒适感强烈地传递上来,

像一道温热的暖流覆盖了整个身体。它在梦中满足地轻哼了一声,身体本能地,

把自己更深地,陷进了那片厚实温暖又熟悉的羊毛毯里。尾巴终于成功地卷过来一点,

松松地搭在了柔软的毯子上。小东西似乎还嫌不够,睡梦中蹭动着身子,脑袋歪在毯面上,

脸几乎都要埋在长毛绒里,只露出小半个金灿灿的脑袋顶。……蠢。

燕珩看着那团几乎被长毛毯彻底包裹、只露出一点金毛在外的景象,转身回到书案前。

墨终究落下,在简牍上留下一个锐利的点。外面守夜长号最后一次回响后彻底消失。

深宫里只余下翻动简牍的沙沙轻响,以及窗下绵长安稳的、轻微的呼噜声。这一夜,

她沉沉睡去;而他案头的灯,熄得很晚。日子如同宫殿外巨大日晷的影子,悄然无声地滑动,

却在燕珩这向来冷硬单调的寝殿里,洒下了几缕意想不到的金色丝线。

那团意外捡来的金毛狐狸,

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把自己安置在燕珩生命里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角落。它不吵不闹,

存在感却如同沙漠里悄无声息滋长的细藤,一点一点,

坚韧地缠绕上了烽燧阙那巨大的砂岩骨架。白昼是它的长眠时分。

那块铺在厚重西窗下的羔羊软毯,已然成了它心爱的专属「暖巢」。

巨大黄砂岩墙壁经过上午几个时辰的猛烈烘烤,

到了午后就变成一块持续散发宜人暖意的巨砖。每每日光西斜,

带着滚烫热力灼烧着巨大的石块,小狐狸就迈着精准的步点踱步过来。它先是蹲在毯子边缘,

用爪子煞有介事地把面前的毯子面又踏又挠,「收拾」平整。然后才像一团融化的液态黄金,

缓慢地、带着某种仪式感地侧躺下去,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合上暖烘烘的巨石,

金色长毛和银灰的毯毛混在一起。再惬意地发出一个长长的、饱含满足的哈欠,便沉入甜梦。

殿内光线流转,偶尔一束强烈的光穿过高窗射入,恰好落在它身上,

那整团浅金色便瞬间被点燃,流动着华美的光泽,成了这冷硬殿阁中最夺目、最奢侈的点缀。

有时日光不够炽烈,墙温不达要求,它会不满地在毯子上轻蹭几下爪子,

喉咙里溢出一点娇气又委屈的哼唧声。然后还是认命地团好,下巴枕在前爪上,

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半眯着望着虚空发呆,像是在等待阳光的恩赐。而夜晚,则通常是「觅暖」

时分。烽燧阙寝阁的深夜里常常只有一盏孤灯摇曳。燕珩不是在处理堆积如山的简牍,

就是在灯下保养他那把视若生命的嵌红宝石弯刀。

冰冷的刀刃在雪白丝帕的擦拭下泛着幽冷的光,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每当油灯将尽,

寒意悄然漫上,那个时刻便如期而至。

小小的、悄无声息的身影出现在桌案一角或榻边暗影里,像一缕捉摸不定的轻烟。

它用那双清透如晨露浸透的金眸定定地看一会儿专注工作的人。然后,

跳上他的膝盖或案几的空角(小爪子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文书和地图的边角)安静地卧下来。

起初只是安分地待在那里,像一件温顺的、自带体温的小摆设。但夜深寒气深重时,

事情就开始「得寸进尺」。那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先是带着一点点试探性的、冰凉的触感,

轻轻搭上燕珩握刀或持笔的手背。那冰冷的温度往往让他持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一下。

琥珀金的眸子从简牍上抬起,扫一眼膝上或手边那团蓬松的金色毛球。小东西半眯着眼,

一副已经睡熟的样子,爪子却赖着不动。殿下的目光在那安然的睡相上停留片刻,眉头微拧,

终究没说话,也没推开那只冰凉的爪子。只继续他的擦拭或批阅。

只是握刀的指节似乎收紧了一分,传递着无声的不耐。片刻之后,

它似乎觉得一只爪子不够暖,另一只爪子也悄无声息地探出来,同样带着不招人喜欢的凉意,

再次搭上了他的手臂或手腕。有时甚至会变本加厉——大概是这短暂的试探让它壮了胆。

那小脑袋也会迷迷糊糊地凑过来,

温热湿润的鼻尖有意无意地蹭过他敞开的领口下微凉的手腕皮肤,

带来一种类似绒毛拂过的柔软痒意。终于,

在又一次处理一封冗长枯燥而效率低下的驻防官报告时,两只冰冷的小爪子再次贴了上来。

燕珩眉峰猛地一沉,那份被打断的思路引发的躁意瞬间窜起。

就在他即将伸手拎开这团毫无自觉的麻烦时——几乎在同时,

一个更冰冷的、小小的、带着湿气的鼻子,直接贴上了他脖颈侧面微微凸起的血管!

那触感突如其来,带着夜气的凉,像一块小小的冰轻轻贴在了最脆弱的要害。「啧!」

一句极其短促、裹挟着被打扰和寒气的呵斥脱口而出。燕珩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

抄起那只毫无防备的、温软而带着夜露气息的身体,向怀中一带。瞬间,

怀里填满了带着一点惊吓、更多是懵懂的暖意和沉甸甸的分量。动作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

却又极其自然地将它整个温软的小身子拢在自己手臂内侧。就像用一件巨大的衣服,

严严实实盖住了一只贪凉的小暖炉。小狐狸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点懵。

它在他臂弯里小小地、迷惑地挣动了一下,

但来自人类身体的、持续散发的庞大暖意几乎是致命的诱惑。

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迅速被舒适淹没。它能清晰地听到耳边强劲、沉稳而规律的心跳声,

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定力量。几乎不到两息,那双朦胧的金眸就重新缓缓阖上,

小小的身体也彻底松弛下来,依恋地蜷缩成一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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