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挂断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长，只有短短的十五秒。
“陈先生，您尾号8848的附属卡，于三分钟前在‘金玉满堂’珠宝行消费五十八万八千元，请问是您本人操作吗？”
银行客服甜美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不是他。
那张卡，在他老婆李娟身上。
陈峰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主卡。
上周，他刚往这张卡里打了三百万。
这是他跟李娟的约定，每年年初，他会一次性打入三百万，作为她和女儿陈萌萌全年的生活开销。
这才几天？
一周都不到。
五十多万就没了？
陈峰的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又松开。
钱，他不在乎。
他白手起家，奋斗到今天，身家早已过亿，区区几十万，甚至三百万，对他来说都只是个数字。
他在乎的是李娟的态度。
他拨通了李娟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似乎还有音乐声和劝酒声。
“喂？什么事啊，我正忙着呢。”李娟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买了什么？花了五十八万。”陈峰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哦，给萌萌买了条项链，怎么了？”
李娟的语气理所当然。
“萌萌才十四岁，上初二，戴几十万的项链去学校？”
“你懂什么！”李娟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是投资！是为萌萌的未来铺路！你以为人人都有资格来‘天上人间’这种地方吗？我带萌萌来见见世面，结交一些高端人脉，有什么不对？”
天上人间？
那不是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吗？
进去的门槛，身家没有九位数，连预约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初中生，去那种地方见什么世面？
陈峰心中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李娟，你疯了？带女儿去那种地方？马上带她回家！”
“陈峰！你吼什么吼！”李娟的声音比他还大，“我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为了女儿的未来，你倒好，就在家坐享其成，还对我指手画脚！三百万！你打发叫花子呢？一年三百万够干什么的？你知道现在物价多高吗？你知道萌萌的同学一身行头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为了维持这个圈子，花了多少心思和金钱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给钱！”
“你知道别人怎么叫我吗？叫我陈夫人！听着风光，可谁知道我背后的心酸！”
“我今天带萌萌来，就是让她认识一下王总！王总多欣赏我们萌萌，说她有灵气，有前途！这都是人脉！是资源！”
王总？
陈峰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肥头大耳，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中年男人。
一个搞房地产的暴发户，名声不怎么好，尤其是在女人方面。
“李娟，我警告你，离那个姓王的远一点！更不许让萌萌跟他接触！”
“你凭什么警告我？陈峰，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说一不二的陈总吗？没我给你打理后方，你能安心在外面拼事业？我告诉你，萌萌的未来我做主了！你那点钱，还不够王总一顿饭钱！”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
陈峰握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他认识的李娟。
那个陪他吃过苦，住过地下室，说过要相守一生的女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虚荣，拜金，甚至…不可理喻。
一年三百万生活费，不够？
这笔钱，不包含房贷车贷，不包含家庭旅行，不包含任何大额开销。
仅仅是她和女儿的日常花费。
她是怎么把理直气壮说出“不够”两个字的？
还把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
陈萌萌。
他陈峰的掌上明珠。
他拼命赚钱，就是想让女儿有一个无忧无虑，纯真快乐的童年和青春。
可现在，她的亲生母亲，却要亲手把她推向一个满是污泥的深渊！
不行。
绝对不行！
陈峰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他的眼里，燃着一团火。
他打开手机，点开那个他亲手给女儿买的电话手表的定位软件。
一个红点，正在“天上人间”的地图上闪烁。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包厢里乌烟瘴气的场景。
他的女儿，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正被她那个利欲熏心的母亲，当作一件商品，推销给一个五十多岁的油腻男人。
“王总，您看我们家萌萌，多水灵。”
“王总，我们萌萌会弹钢琴，会跳舞，以后肯定是个大明星。”
“萌萌，快，给王总倒酒。”
陈峰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些画面。
每一次想象，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脚下的油门，越踩越深。
黑色的宾利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闪电，直奔那个金碧辉煌，却又肮脏不堪的地方。
他要亲手把女儿从那个地狱里拉出来。
至于李娟……
陈峰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他给了她十年的安逸生活，给了她富足的物质保障，给了她一个别人艳羡的“陈夫人”头衔。
既然她不珍惜。
那就全都收回来好了。
车子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天上人间”的门口。
门口的侍应生看到这辆顶配的宾利，连忙小跑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先生晚上好，请问有预约吗？”
陈峰没有理会他，直接推开车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他径直走向大门。
“先生，先生您不能进去……”
侍应生慌忙地想要阻拦。
陈峰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在他眼前一晃。
侍“天上人间”的至尊VIP黑卡。
整个城市，拥有这张卡的人，不超过五个。
侍应生的脸色瞬间煞白，立刻躬身九十度，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陈峰推开那扇沉重的鎏金大门。
一股混合着高级香水、酒精和雪茄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根据手机定位，径直走向三楼最里面的天字一号包厢。
包厢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里面传来了李娟那令人作呕的、谄媚的笑声。
“王总，您真是太有眼光了！我们家萌萌就是有艺术天分！”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油腻的声音。
“哈哈，小姑娘确实不错，来，萌萌是吧？坐到王叔叔身边来，让王叔叔好好看看。”
陈峰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他抬起脚，没有丝毫犹豫。
“砰！”
一声巨响，价值不菲的包厢门板，被他一脚踹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