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什么?"我也站起来,声音压得很低,"先出轨?先变心?李沁,摸着良心说,是谁先提的离婚?是谁在知道'我不能生'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分家产?"
她的气势突然弱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服务员小跑过来收拾狼藉,我们像两尊雕塑一样站着,直到对方离开。
"所以..."李沁慢慢坐回去,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们复合了?"
我望着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上周在同学会上重逢林妍时,她已经是美国某生殖医学中心的研究员,谈起不孕不育治疗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和李沁当年说起烘焙时一模一样。
"嗯。"我简短地回答。
李沁突然笑了,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真讽刺啊...她知不知道你..."
"她知道。"我打断她,"她知道全部真相,包括我为你背黑锅的事。"
这句话像最后一颗钉子。李沁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被咖啡染污的协议。当初我为了保护她的自尊撒的谎,现在成了刺向她最利的剑。
"她怎么说?"李沁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我想起林妍听到这件事时的表情——不是同情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专业的平静:"她说输卵管阻塞现在有很多解决方案。"
李沁的指甲在桌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是问她对你的看法!对你这种...这种..."
"这种傻子?"我自嘲地笑笑,"她说这是她听过最愚蠢也最温柔的谎言。"
服务生送来新的咖啡,我们默契地停止交谈。等对方走远,李沁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推过来:"你应该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妇幼保健院的检查单,日期是我们吵架前一周。诊断结果栏赫然写着:"子宫内膜异位症IV期,伴随双侧输卵管严重粘连"。
"IV期?"我皱起眉,"上次检查不是还说..."
"恶化了。"李沁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张医生说自然受孕几率基本为零,试管成功率也不到10%。"她顿了顿,"那天我本来想告诉你,结果你先拿出了那份假报告..."
我盯着检查单上那个鲜红的医院印章,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如果那天我先看到这张单子,如果她没有误会是我的问题,如果...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我把检查单推回去,"祝你...早日康复。"
李沁没有接,而是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我们蜜月时在洱海边的合影,两个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张晓生,"她轻声说,"爱过你是真的,想和你生孩子是真的,害怕失去你也是真的。"她站起身,"但利用你的善良,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她走的时候没拿那张检查单。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服务员过来问要不要续杯。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愿无岁月可回头",是李沁的笔迹,但我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写的。
走出咖啡厅时,手机震动起来。林妍发来一张实验室的照片,她穿着白大褂冲镜头比耶,背景是各种仪器。文字跟着跳出来:"新项目批下来了!今晚庆祝?我买了牛排~"
我回了个"好"字,抬头看了看天。五月的阳光已经很烈了,照得人睁不开眼。停车场对面有家母婴店,橱窗里摆着最新款的婴儿车,几个孕妇在店里挑选商品。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和李沁逛类似店铺的场景,她当时摸着一条小裙子说:"要是女儿就买这个。"而现在,那条裙子大概已经过季了吧。
发动车子时,副驾驶座位上躺着一支李沁落下的口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进了储物格。后视镜里,咖啡厅的招牌越来越远,最终拐个弯就看不见了。
收音机里放着那首没听完的情歌,正好唱到最后一句:"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我关掉收音机,踩下油门。前方路口绿灯开始闪烁,我加速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