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江面被夕阳染成一片暖金色，粼粼波光像是撒了无数碎金。林舟坐在“江月楼”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

他提前半个月订了这间苏晚最爱的餐厅，只因为三个月前她刷着手机短视频时曾感叹过一句：“江月楼的view配上傍晚的江景，真是浪漫到骨子里了。”他记下了。下午他还特意绕路去了一家知名的花店，买了一束香槟玫瑰。柔嫩的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他记得苏晚说过，这种颜色“像夕阳落在花瓣上，温柔又矜贵”。

服务生第三次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先上前菜时，林舟看了眼手机屏幕。六点三十七分。他和苏晚约定的时间是六点。

“再等等。”他对服务生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他低头打开手机相册，手指滑动着，屏幕的光映亮他略显疲惫却轮廓清晰的脸。相册里存满了苏晚的照片——工作时认真的侧脸，在家搞怪的**，睡梦中无意识的嘟嘴。他的指尖停留在一张最近的合照上，是上个月拍的。照片里，苏晚歪头靠在他的肩上，笑得眼睛弯弯。而他们的朋友江哲站在苏晚的另一侧，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当时只觉得是朋友间随意的合影，此刻在等待的静谧里再看，江哲那只手的位置，莫名显得有些扎眼。

他退出相册，点开和苏晚的聊天框。上一条消息还是他一个小时前发的：「我到了，靠窗老位置。不急，路上小心。」

没有回复。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江对岸的霓虹开始次第亮起，与天边残留的晚霞交织在一起。他想起三年前在这里向苏晚求婚成功的那晚，她也是这样望着窗外的江景，眼里闪着光，说：“林舟，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我们都要来这里看夜景，好不好？”

他当时紧紧握着她的手，觉得一生的幸福不过如此。

“先生，需要先帮您把玫瑰养起来吗？或者先上前菜？”服务生体贴地再次过来。

林舟看了看桌上那束独自美丽的玫瑰，摇了摇头：“不用，等她来了再上主菜吧。”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金属已被体温焐热。

手机终于嗡地震动了一下。

他立刻拿起来看。

是苏晚的消息。

长长的好几条语音。他点开，苏晚那熟悉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流淌出来，背景音有些嘈杂。

「林舟林舟！对不起对不起！我可能得晚点到！阿哲那个新项目的方案被客户怼回来了，改了好几版都不行，正在公司哭呢，心态崩了，我得在这儿给他顺顺气，稳住军心！」

「你先吃点儿东西垫垫，别饿着了。我这边尽快搞定就过去哈！」

「唉，你看他这事儿闹的，真不是时候……」

林舟听着语音，脸上的期待一点点淡下去。他打字回复，指尖在屏幕上敲击，感觉有点凉：「好。不急，我等你。」

消息发送成功。他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江景被浓郁的墨蓝色笼罩，城市的灯火变得格外醒目。餐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邻桌来了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女孩怀里抱着一个精心包装的蛋糕盒子，两人头挨着头低声说笑，空气里都是甜腻的味道。

林舟面前那盘精致的开胃菜早已失去了刚端上来时的诱人光泽，孤零零地摆着。他一口没动。

七点半，八点，八点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沙漏里的沙，无声却沉重。

服务生过来默默地为他的杯子添了第三次水，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他终于又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晚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忙音，无人接听。

他挂断，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需要我给你们送点吃的过去吗？别饿着。」

这次回复得很快，但不是电话，也不是长语音，只是一行文字。

「不用啦！阿哲刚缓过来一点，说想吃点热的，我们就在公司楼下吃碗小馄饨对付一下就行。你先吃别等我啦！么么哒！」

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林舟看着那行字，特别是“我们”两个字，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抬手叫来了服务生。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

“麻烦帮我把这个打包。”他指了指那盘没动过的前菜，然后又看向那束玫瑰，“这束花……也帮我包起来吧。”

“好的先生。”服务生应道，犹豫了一下，还是多问了一句，“那……主菜还需要为您保留吗？或者，需要等太太来了再……”

“不用了。”林舟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她不过来了。结账吧。”

服务生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多问，拿着菜单和那盘菜安静地退下了。

林舟拿起手机，屏幕光再次亮起，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退出和苏晚的聊天框，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按熄了屏幕，将它揣回兜里。

他拎着打包好的餐盒和那束被精心包裹起来的玫瑰，独自走出了“江月楼”。晚风带着江水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站定片刻，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熟悉的、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然后转身走向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