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归人凌晨三点的暴雨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苏晚的帆布鞋。

她抱着怀里的旧棉被，缩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后，

看着玻璃倒影里自己苍白的脸——左眉骨下方有块浅褐色的胎记，像片被雨水浸泡过的枯叶。

"吱呀"一声，黑色宾利的车门在雨幕中打开。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撑着伞走过来，

皮鞋踩在积水里没有半点声响。他递过一张烫金名片，指尖的温度透过卡片传来："苏**，

我是顾家的管家，陈默。请跟我走一趟。"苏晚的指甲掐进棉被里。

这床被子是养母临终前塞给她的，里衬缝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照片上的婴儿闭着眼，

左眉骨下同样有块胎记。三小时前，这群人闯进她打工的便利店，

用一份DNA报告砸碎了她二十年来的人生——她是海城顶级豪门顾家失散二十年的千金，

顾晚星。宾利的真皮座椅带着凉意，苏晚把棉被抱得更紧。车窗外，

霓虹在雨水中晕成模糊的光斑，像她此刻混沌的思绪。养母在城中村的小屋里去世时，

曾拉着她的手说："晚晚，你不属于这里。"那时她只当是老人糊涂了，直到此刻才明白，

原来命运早就在出生证明的褶皱里，藏好了打败一切的伏笔。

顾家别墅的旋转门像吞人的巨兽。客厅中央的水晶灯折射出冷冽的光，

照亮了沙发上坐着的女人——顾夫人沈曼芝穿着真丝睡袍，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只是在看到苏晚眉骨的胎记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像。"她轻声说，

声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尤其是这块记。"苏晚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相框里。

照片里的女孩笑靥如花，穿着公主裙站在城堡前，左眉骨下方光洁一片。那是现在的顾晚星，

占据了她身份二十年的女孩，顾家养女顾念。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顾念穿着粉色丝绸睡衣，

长发松松地挽着，看见苏晚时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她走到沈曼芝身边，

怯生生地拉着母亲的衣角："妈，这位是......""她叫苏晚。

"顾老爷子顾振雄拄着拐杖站起来，声音洪亮如钟，"是顾家真正的女儿，顾晚星。

"顾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茶几上，

骨瓷茶杯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不可能......"她摇着头，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我才是晚星，我从小就是......"苏晚看着她崩溃的样子，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二十年来，这个女孩在她本该拥有的温室里长大，

被她的父母捧在手心。而自己，在城中村的泥泞里摸爬滚打，为了凑养母的医药费，

在便利店通宵打工，在餐馆洗过堆积如山的盘子。"当年在医院，是护士抱错了。

"陈默适时递上两份文件，"这是警方的调查结果和最新的DNA报告。"沈曼芝接过文件，

手指在"抱错原因：新生儿标识脱落"的字样上停留许久。她抬起头，

看向苏晚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愧疚，有疏离，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抗拒。"这些年，

你受苦了。"苏晚没说话。苦难不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抹平的，就像她磨破的帆布鞋，

永远变不成顾念脚上那双精致的水晶鞋。"以后你就住在这里。"顾振雄沉声道，

"顾家会补偿你失去的一切。"补偿？苏晚低头看着怀里的旧棉被，

养母临终前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上面。那些在出租屋里就着昏黄灯泡啃馒头的夜晚，

那些被城管追着跑的狼狈，那些因为交不起学费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窘迫......这些，

顾家拿什么补偿？顾念突然哭着跑上楼，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沈曼芝立刻起身跟上去，临走前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让苏晚想起便利店门口流浪的猫，

被人抢走食物时的警惕与怨怼。偌大的客厅只剩下苏晚和顾振雄。老爷子看着她，

眼神里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这里是你的家。

"他顿了顿，"陈默会带你去房间，先休息吧。"苏晚被领到二楼最东侧的房间。

推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粉色的墙纸，蕾丝的窗帘，书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玩偶，

衣柜里挂着各式各样的名牌服饰。陈默说："这是以前为晚星**准备的房间，

这些年一直保持着原样。"苏晚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娃娃。

娃娃的眼睛是蓝宝石做的，折射出冰冷的光。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唯一的玩具，

是养母用碎布缝的布偶，胳膊掉了又缝上，最后只剩下一个破洞的脑袋。窗外的雨还在下，

敲打着落地窗，像无数只手指在挠。苏晚把旧棉被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棉被上的霉味与房间里的香氛格格不入。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她的人生被强行拐了个弯，

通往一座金碧辉煌却冰冷刺骨的琉璃塔。而塔下，早已长满了看不见的荆棘。

第二章错位的餐桌早餐时的餐厅像个无声的战场。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餐点，

银质餐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却照不亮每个人脸上的阴霾。顾念坐在沈曼芝身边，眼睛红肿，

显然哭了一夜。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时不时抬头看苏晚一眼，眼神里有委屈，有不甘，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沈曼芝把剥好的鸡蛋放在顾念盘子里，动作自然得像做了二十年。

然后她才看向苏晚，语气平淡地说："尝尝这个粥，张妈熬了三个小时。"苏晚低头喝粥，

粥熬得软糯香甜，和她以前喝的白粥天差地别。但她却觉得没什么味道，像在嚼一团棉花。

"晚星......"顾振雄刚开口，就被苏晚打断了。"我叫苏晚。"她放下勺子，

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顾晚星这个名字，我用了二十年，顾念也用了二十年。

现在要缓过来，总得给点时间。"顾振雄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也好，你慢慢适应。

"顾念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哽咽着说："爷爷，

我不是故意要抢姐姐身份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

"顾振雄的语气缓和了些，"这不怪你，是命运弄人。"沈曼芝抚摸着顾念的头发，

轻声安慰："念念，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妈的女儿。"苏晚看着这一幕，

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养母总说的那句话："晚晚，妈没本事给你好生活，

但妈的心是全给你的。"那时她总嫌养母啰嗦，现在才明白，那种毫无保留的疼爱，

是多么珍贵的东西。早餐在沉默中结束。顾振雄去了公司，沈曼芝说要带顾念去买东西，

也匆匆离开了。偌大的餐厅只剩下苏晚和陈默。"苏**，需要我带你熟悉一下家里吗？

"陈默问。苏晚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逛逛就好。"她漫无目的地在别墅里走着。

客厅的墙上挂着顾家的全家福，顾念站在中间，笑得灿烂。花园里有个很大的游泳池，

旁边种着她叫不出名字的花。书房里摆满了精装书籍，其中一本《安徒生童话》的扉页上，

有顾念稚嫩的签名。走到二楼走廊尽头，苏晚发现一扇虚掩的门。推开门，

她愣住了——这是一个画室，墙上挂满了画，全是同一个人：顾念。有她穿着校服的样子，

有她弹钢琴的样子，有她在海边奔跑的样子......画里的顾念，眼神清澈，笑容明媚，

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画架上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顾家别墅的花园，

角落里有个小小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背对着画面，像一株生长在阴影里的野草。

苏晚认出那是自己，昨天她曾在花园的角落里待了很久。画笔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是顾念的字迹："她好像不属于这里。"苏晚的心沉了下去。连顾念自己都知道，

她像个闯入者。可真正的闯入者，明明是顾念啊。"喜欢画画吗？"身后传来声音。

苏晚回头，看见顾家长子顾承泽站在门口。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

看起来温文尔雅，眼神却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还好。"苏晚淡淡地说。顾承泽走进来，

目光落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上："念念从小就喜欢画画，爸专门给她建了这个画室。

"他顿了顿，"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用。""不用了。"苏晚转身往外走，

"我对画画没兴趣。"走到门口时，顾承泽突然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融入这里，

但顾家不会亏待你。"苏晚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亏待？顾先生觉得，

用二十年的人生换一个所谓的豪门身份，是亏待还是补偿？"顾承泽推了推眼镜，没说话。

苏晚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你们都觉得我应该感恩戴德，对吧？

感谢你们终于找到我，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让我过上好日子。可你们有没有想过，

我在泥潭里，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在乎的人。而你们，毁了这一切。"说完，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房间，苏晚从旧棉被里翻出养母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朴实，

眼角有深深的皱纹。苏晚用指尖抚摸着照片，轻声说："妈，我好像做错了。

也许我不该来这里。"手机突然响了，是便利店的同事李姐。"晚晚，你昨天怎么没来上班？

老板说你再不出现就扣你工资了。"苏晚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跟便利店辞职。"李姐，

我可能......不能回去上班了。""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李姐的声音里满是关切。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然后传来李姐的声音："晚晚，这是好事啊！你终于苦尽甘来了。

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姐妹。"苏晚挂了电话，心里更加迷茫。苦尽甘来吗？

可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个更大的牢笼。傍晚，沈曼芝带着顾念回来了，

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奢侈品。顾念的情绪好了些，看见苏晚时，主动走过来，

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盒子："姐姐，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苏晚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项链，钻石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谢谢，我不需要。"她把盒子推了回去。

顾念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些难看。沈曼芝皱了皱眉："念念好心给你买礼物，

你怎么这个态度？""我不需要别人施舍。"苏晚看着沈曼芝，"顾夫人，

我知道你们想补偿我，但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你想要什么？

"沈曼芝的语气冷了下来，"只要是顾家能做到的，我们都可以满足你。

""我想要我妈回来。"苏晚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要回到以前的生活，你们能做到吗？

"沈曼芝被噎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顾念拉了拉沈曼芝的衣角，小声说："妈，别说了。

"晚餐时，气氛更加凝重。顾承泽看了苏晚好几眼，欲言又止。顾振雄叹了口气，

说："晚星，明天跟我去公司看看吧，熟悉一下环境，以后总要接手家里的事情。

""我不去。"苏晚干脆地拒绝，"我对你们的公司没兴趣。""你这是什么态度！

"顾振雄的脸色沉了下来，"顾家的产业，早晚都是你的！""那留给顾念吧。

"苏晚放下筷子，"她比我更熟悉这里，也比我更需要这些。"说完，她起身离开了餐厅。

身后传来顾振雄的怒吼声，沈曼芝的劝说声，还有顾念低低的啜泣声。苏晚回到房间，

关上门，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被子上还残留着养母家的味道，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知道，

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就像方榫头放进圆卯眼，怎么都不合适。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养母的房子被房东收回去了，便利店的工作也没了，她像一片被风吹走的叶子，

只能暂时落在这座琉璃塔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苏晚看着那道影子，突然觉得，也许她和顾念，

就像这道影子和它的本体，注定要在同一个空间里，上演一场错位的人生。

第三章暗流涌动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尽量避免和顾家人碰面。她白天待在房间里，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才出来找点吃的。偌大的别墅像一座空城，她像个幽灵一样游荡在其中。

沈曼芝似乎想缓和关系，每天都让张妈给苏晚送些精致的点心和水果，

有时还会亲自来敲苏晚的门，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但苏晚总是隔着门说声"谢谢，

不需要"，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顾念倒是经常来找苏晚，有时是送本书，

有时是邀她去花园散步，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苏晚知道，她是愧疚，也是不安。

这个占据了她身份二十年的女孩，害怕有一天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姐姐，

我们能谈谈吗？"这天下午，顾念又来敲门了。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顾念走进房间，目光落在床上的旧棉被上，眼神复杂。"姐姐，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低下头，声音很小，"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些年，爸妈一直很疼我，

我以为......我以为我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知道。"苏晚坐在椅子上，

"这不是你的错。""那你......"顾念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期盼，

"你能原谅我吗？我们能像真正的姐妹一样相处吗？"苏晚看着她，

这个女孩有着精致的五官和善良的眼神，像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天使。如果她们没有被抱错，

也许真的能成为很好的姐妹。可命运偏偏开了这样一个残忍的玩笑。"我不知道。

"苏晚诚实地说，"我需要时间。"顾念的眼神黯淡下去，但很快又亮了起来。"没关系，

我可以等。"她笑了笑，"对了，下周六是我的生日派对，我想邀请你一起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