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琉璃灯劫宫墙深深，朱红褪色处露出灰白的底色，像我这般无人问津的公主，

住的便是这等僻静院落。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我缩了缩身子，

将手中破旧的琉璃灯又擦了一遍。这灯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物件，听老宫女说，

母亲生前最爱在夜里点亮它，望着那七彩光芒发呆。“看哪，这不是我们的小十九吗？

又在擦你那破灯了？”不用回头，我便知道是十六皇兄带着他的跟班们来了。我排行十九，

是父皇十九个子女中最无足轻重的一个。母亲是个宫女，被醉酒临幸后有了我，

生下我不久便投了井。我忙将琉璃灯护在怀里，站起身行礼：“十六皇兄安好。

”十六皇兄比我大两岁，却已高出我一个头。他一把夺过琉璃灯，

在手中把玩：“听说这是你那个宫女娘留下的？啧啧，果然是**人用的东西，

颜色这么俗气。”“请皇兄还给我。”我低声恳求，手指微微发抖。“还你？

”十六皇兄冷笑，“我偏不！”他高举琉璃灯，作势要摔。我扑上去想抢回来，

却被他身边的随从一把推倒在地。“一个宫女生的野种，也配用琉璃灯？

你娘不就是凭着这点伎俩勾引父皇的吗？”十六皇兄言语刻薄，旁边随从们哄笑起来。

我攥紧了拳头，泥土从指缝间溢出。这些话我听了十六年，早已麻木，

但那灯是母亲唯一的遗物。“殿下，国师正在讲学，去晚了恐怕...”一个随从小声提醒。

十六皇兄哼了一声，随手将琉璃灯扔到远处草丛里：“便宜你了。”说罢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远，我忙爬起身，拨开草丛寻找。琉璃灯被甩在一丛冬青下，幸好没碎，

只是沾了些泥土。我小心地擦拭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打骂声。我悄悄拨开枝叶望去，

只见几个侍卫正围着一个**打脚踢。“敌国狗崽子，还敢瞪我？”“看你那不服气的样子！

别忘了你们国家已经败了，你在这儿连条狗都不如！”被围在中间的是敌国送来的质子，

萧景澈。他比我大两岁，来我们国家已经三年，受尽屈辱。我见过他几次，总是独自一人，

眼神冷得像冰。侍卫们打得兴起，没人注意到我。我本该悄悄离开，

这宫里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我自己尚且难保，哪有余力管别人？

但看着那个蜷缩在地却一声不吭的身影，我脚步挪不动。“侍卫大哥们！

”我鼓起勇气走出来，“国师正在前面讲学，说是要考较武功，正找人去演示呢，

你们不去看看吗？”侍卫们一愣，相互看了看。国师考较武功是晋升的好机会，

谁都不想错过。“这小畜生怎么办？”一个侍卫踢了萧景澈一脚。“他跑不了，

完事再回来收拾他。”领头侍卫说罢，带着人匆匆离去。待他们走远，

我快步走到萧景澈身边。他脸上挂了彩，嘴角渗血，但一双眼睛仍然锐利，警惕地盯着我。

“你没事吧？”我伸出手想扶他。他猛地拍开我的手：“别碰我。”我缩回手，

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手帕：“擦擦血吧。”萧景澈冷冷地看着我，不接。

我只好将手帕放在他身旁，又掏出一个小药瓶——这是我从太医那里偷偷要来，

为自己备下的伤药。“这个药膏很管用，涂上明天就不会肿了。”我将药瓶放在手帕旁，

转身要走。“为什么帮我？”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我停下脚步，

没有回头：“琉璃灯需要灯油，空有外壳是发不了光的。人大概也一样吧。

”2暗流涌动说完我便匆匆离开，心里怦怦直跳。我知道在这深宫中，

与敌国质子有任何牵扯都是危险的。那之后过了几日，我去御书房送抄写的经书时，

偶然遇见了萧景澈。他正在擦拭书架，这是父皇给他的惩罚——让敌国质子干下人的活。

我们对视一眼，迅速移开目光。但当我放下经书准备离开时，发现窗台上放着我的手帕，

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上面压着我的那个小药瓶。我迅速将东西收入袖中，

心跳莫名加快。“十九妹在这儿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转头，见是九皇姐静安公主。

她穿着水红色宫装，明艳照人，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子所生，平日里从不会正眼看我。

“九皇姐安好。”我低头行礼。

静安却异常亲切地挽住我的手臂：“听说前几日十六弟又找你麻烦了？这个十六，

总是欺负人，我已经告诉母妃，让母妃禀报父皇了。”我受宠若惊，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静安的目光越过我，亮了起来。“景澈殿下也在啊！”她松开我，快步走向萧景澈，

“我正好有事找你呢。”萧景澈停下手中的活，面无表情地看着静安。

静安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听说你前几日受伤了，这是雪肌膏，祛瘀消肿最有效了。

”萧景澈淡淡回答：“多谢公主好意，不必了。”“别客气嘛！你们北疆气候干燥，

皮肤容易裂，这个很管用的。”静安坚持要塞给他。我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了什么。

静安皇姐最近时常出现在萧景澈可能出现的地方，每次都找借口送东西或搭话。

“我真的不需要。”萧景澈后退一步，语气冷淡。静安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似乎没想到会被如此直白地拒绝。这时，她瞥见了我袖口露出的手帕一角，

那上面有我亲手绣的兰草图案。“这手帕...”静安眯起眼睛，

“景澈殿下刚才是在还十九妹东西吗？”我心中一紧，忙解释：“不，

是我前几日不小心掉的，恰好被殿下捡到了。”静安看看我，又看看萧景澈，

忽然笑起来：“原来如此。那十九妹可要收好自己的东西，这深宫里，什么东西该碰，

什么不该碰，得心里有数才行。”她话中有话，让我不寒而栗。静安不再坚持，

转身离去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待她走远，萧景澈忽然低声说：“她经常这样？

”我一愣，才明白他是在问静安是否经常找我麻烦。“皇姐她...身份尊贵，我避着便是。

”我低声回答。萧景澈看着静安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过于急功近利的人，

往往看不**正的危险。”那时我不懂他的话中之意。3寒夜相救春去秋来，

我在宫中的日子依旧。十六皇兄还是时常找茬，但我学会了躲藏和回避。

有时我会在偏僻的宫苑遇见萧景澈，我们从不交谈，但会默契地点头示意。一次寒冬，

我因十六皇兄的恶作剧被反锁在藏书阁整整一夜。那是全年最冷的时候，我蜷缩在角落，

冻得几乎失去知觉。黎明时分，阁楼窗户被轻轻推开，萧景澈跳了进来。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将一件厚厚的毛氅裹在我身上，又递来一个温热的暖炉。

“你怎么...”我牙齿打着颤，说不出完整句子。

“值班侍卫说看见十六皇子锁门离开后没人出来。”他简短解释，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能站起来吗？”我试了试，冻僵的双腿却不听使唤。萧景澈沉默片刻，忽然弯腰将我抱起。

“使不得！”我惊慌失措，“被人看见你碰我，你会受罚的！”“这个时辰，不会有人。

”他抱着我轻松地从窗口跃下，稳稳落地，“你的住处在哪里？”我指引方向，

心中忐忑不安。萧景澈却步履稳健，巧妙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将我安全送回了住处。

“谢谢。”我坐在床边，仍然裹着他的毛氅，“你为何冒险帮我？”萧景澈站在门前，

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勾勒出挺拔的轮廓。他沉默良久，才开口：“因为你帮我时，

从没要求过回报。”说完他便悄然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那之后，

我们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偶尔在无人处相遇，我们会简短交谈几句。我发现他博览群书，

对兵法政事有独到见解，完全不像个备受冷落的质子。“你为什么读这么多书？

”一次我好奇地问。萧景澈看着远方，

目光深沉：“知道为什么狼即使在睡梦中也会竖起耳朵吗？因为松懈意味着死亡。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一年元宵夜，宫中设宴。像我这样的公主本无资格参加，

但那日因几位皇兄皇姐染病，父皇才临时凑数叫上了我。宴席上，我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

萧景澈作为质子也被要求出席，坐在最末的位置。静安公主却打扮得光彩照人，

故意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景澈殿下，尝尝这个桂花酿，是我们南国特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