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李姐。”我真心实意的道谢,“今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姐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显得很亲切。
“我开这茶馆十几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有的人,你比他横,他就怕你。有的人,你跟他讲理,他跟你耍赖。对付这种人,你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指了指我的手机。
“你把事情发到网上,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能给物业压力,坏事就是把你自己也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我点了点头,今天这场闹剧,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有些迷茫的问。
“怎么办?”李姐看着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姑娘,你想想,她今天为什么敢来讹你?”
我愣了一下。
“因为她觉得你好欺负,觉得你是个小姑娘,脸皮薄,被她这么一闹,肯定会息事宁人。”李姐一针见血的指出。
“她偷了你的东西,非但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变本加厉的来讹诈。这种人,你今天退一步,她明天就能拆了你的家。”
李姐的话,让我心里一凛。
没错,我今天虽然让她灰溜溜的走了,但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以她的性格,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握紧了茶杯,杯壁的温度传来,让我的心也跟着坚定起来。
退让和忍耐,换不来安宁。
我必须反击,用最有力的方式,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箱车厘子的事了。
这是关于尊严和底线。
我抬起头,对李姐说:“李姐,我明白了。”
我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和迷茫。
自从茶馆那场闹剧收场,我以为自己至少能换来几天的清净。
我错了。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又用力的拍门声吵醒。
“砰砰砰!开门!你给我开门!”
是张老太尖利又充满怨气的声音,和昨天在茶馆里那副悲痛的样子完全是两种腔调。
“你这个黑了心的丫头!年纪轻轻就这么恶毒!你把我家的事发到网上,是想逼死我们吗?”
我把头蒙在被子里,不想理她。
我知道,我只要一开门,就正中她的下怀。
她似乎也不指望我开门,拍了一会儿,就开始在楼道里大声叫骂。
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
说我为富不仁,丢了一箱破水果就要把她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逼上绝路。
说我没有同情心,心肠比石头还硬。
还说她孙子被我吓得天天做噩梦,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就吊死在我家门口。
她的声音很大,整个楼层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能感觉到邻居家的门被悄悄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他们在听,在看。
我烦躁的抓着头发,感觉自己就像笼子里的动物,被人围观。
这种叫骂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直到她骂累了,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我松了一口气,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我以为这只是她一时泄愤,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从那天起,张老太的骚扰成了我的日常。
她像上班打卡一样,每天早晚两次,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进行长达半小时的咒骂表演。
有时候是早上七点,我刚准备出门上班。
有时候是晚上八点,我刚吃完晚饭。
她拍门,叫骂,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我。
我尝试过戴上耳机,把音乐声开到最大,但她的声音还是能像魔音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没过两天,骚扰升级了。
我早上出门,发现门口多了一袋湿漉漉的垃圾,里面是烂掉的菜叶和果皮,汤汤水水流了一地。
我强忍着恶心,把它清理掉。
第二天,垃圾还在,而且变本加厉,成了一袋散发着馊味的厨余。
我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冲到物业。
还是那个前台女孩,她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同情,但更多的是无奈。
“苏**,这事我们知道。保洁也跟我们反映了,但……我们也没办法啊。”
“什么叫没办法?你们的监控呢?楼道里不是有监控吗?”
“看了,是那个张老太放的。但是她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掉在家门口的,我们能怎么办?批评教育了,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回头又去放。”
物业经理也被我吵了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脸的和稀泥。
“苏**,你看,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各退一步。那个张老太年纪也大了,你多担待一下。”
“我担待她?谁来担待我?她偷我的东西,讹诈我,现在天天堵在我家门口骂我,往我门口扔垃圾,你让我怎么担待?”我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我们会再去跟她沟通的,你放心。”经理打着官腔。
我不想再跟他们废话。
事实证明,指望物业,比指望张老太良心发现还不靠谱。
我试过报警,但警察来了,张老太就立刻变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自己只是想跟“楼上的闺女”聊聊天,警察也只能进行口头调解,让她不要影响邻里关系。
人一走,她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那几天,我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我失眠,焦虑,食欲不振。
我害怕出门,也害怕回家。
每次把钥匙**锁孔,我都担心门打不开了。
每次听到楼道有脚步声,我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我感觉自己被她困住了,她在一点点消耗我的精力和理智。
她就是要让我不好过。
周末早上,我被噩梦惊醒,决定出去走走,再待在这个屋子里,我真的会疯掉。
我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走到门口。
我深吸一口气,猛的拉开门。
然后我愣住了。
张老太就坐在我家门口,自带了一个小马扎,像一尊门神,把我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她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
“哟,终于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呢。”
我压着心里的火,冷冷的看着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她提高了嗓门,像是要说给整个楼道听,“我不想怎么样!我只要你给我孙子赔医药费,然后在网上给我恢复名誉,给我道歉!”
“你做梦。”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做梦?我看做梦的是你!我告诉你,你不答应,我天天来!我吃喝拉撒都在你家门口!我看你以后怎么出门!怎么做人!”
她那副泼妇的样子,和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面都不同。
那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赖。
我们的争吵声很快就引来了邻居。
对门,斜对门,楼上楼下的门都开了一条缝。
一张张好奇的,看热闹的,或者事不关己的脸在门后若隐若现。
“不就是一箱水果吗,至于闹成这样吗?”
“这老太太也真是的,天天来闹,烦不烦啊。”
“小姑娘也不容易,看都瘦了一圈了。”
我听到一些零星的议论,但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在这种被围观的处境里,我感觉自己和张老太一样,都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我拿出手机,准备再次报警。
“你报啊!你让警察来抓我啊!我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我怕什么?我烂命一条,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她拍着大腿,撒起泼来。
我气得说不出话,眼前一阵发黑。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老太,一把年纪了,在这耍无赖,不嫌丢人吗?”
我转过头,看到住我对门的孙大爷走了出来。
孙大爷七十多岁,是个退休的工程师,平时不怎么出门,沉默寡言,我跟他只算是点头之交。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清瘦,但腰板挺得笔直。
张老太看到他,气焰收敛了一点。
“孙工,这没你的事,是这个小丫头欺人太甚!”
孙大爷没有理她,而是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大家可能都觉得,是小苏姑娘不饶人,把一个老人家逼急了。”
“但我今天想给大家讲个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张老太身上。
张老太的脸色变了。
“三年前,我老伴从老家给我带了一块上好的金华火腿,就挂在阳台窗户外面吹着。结果没过两天,不见了。”
孙大爷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我当时没吭声,我自己装了个小监控,就是为了防贼的。我把录像调出来一看,清清楚楚,就是张老太,趁着半夜,用一根长竹竿,把我的火腿给捅下去了。”
这话一出,整个楼道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张老太身上,充满了震惊和鄙夷。
我看着张老太,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大爷继续说:“我当时拿着视频去找她,她也是跪在地上哭,说她不是故意的,说她儿子工作不容易,不能有污点。她儿子也来求我,说会好好管教她。”
“我想着,都是街坊邻居,她年纪也大了,毁了她儿子的前途也不好。我就没报警,也没跟任何人说。我只当是花钱买了个教训。”
孙大爷看着张老太,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和冷漠。
“我以为,人都是要脸的。我给了你脸,你自己不要。”
“张老太,我问你,小苏姑娘的车厘子,是不是你偷的?你在茶馆里演的那一出,是不是想讹人家的钱?”
孙大爷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的砸在张老太的谎言上。
周围邻居的议论声已经炸开了锅。
“原来是惯犯啊!”
“天呐,我上次晒的腊肉也不见了,不会也是她吧?”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她平时可怜巴巴的。”
张老太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她被当众揭穿了老底,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得粉碎。
短暂的慌乱之后,她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恼羞成怒。
她从马扎上跳了起来,指着孙大爷和我,尖声叫道:“你们胡说!你们合伙欺负我!你们血口喷人!”
她掏出一部老旧的按键手机,手指颤抖的按着。
“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诽谤!你们合伙欺负我一个老婆子,警察同志,你们快来啊!要出人命了!”
她对着电话那头,哭天抢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着她这副丑态百出的样子,我心里压抑多日的火气反而平息了,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孙大爷只是平静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周围的邻居,也都用一种看小丑的眼神看着她。
没过多久,两个警察就赶到了。
还是上次那两位。
他们看到这阵仗,皱了皱眉。
“谁报的警?怎么又是你们?”
张老太像看到救星一样,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年轻警察的胳膊。
“警察同志,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他们,他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指着我和孙大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个女的,在网上败坏我名声!这个老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蔑我偷东西!我没法活了!我今天就要死在他们面前!”
年轻警察显然对她这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把胳膊抽出来,表情严肃。
“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他转向我,“苏**,你说说,怎么回事?”
这一次,我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怒。
我异常冷静。
我把我这几天所遭受的一切,清清楚楚,有条不紊的向两位警察复述了一遍。
从她每天上门叫骂,到往我门口扔垃圾,再到今天堵住我的门不让我出门。
我还提到了物业的不作为。
“警察同志,这是我家,是我的私人空间。她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了我的正常生活和人身安全。我要求你们依法处理。”
接着,孙大爷也走了上来。
他不像我一样激动,只是平静的对警察说:“同志,关于我刚才说她偷窃的事情,我可以负法律责任。我家里还保留着当时的监控录像作为证据。”
“她长期以来在小区的所作所为,很多老邻居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不想跟她计较。但纵容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
两位警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然。
年长一些的警察转向张老太,语气变得十分严厉。
“张女士,你报警说苏**和孙先生诽谤、威胁你。现在孙先生说有你盗窃的证据,苏**也指控你多次骚扰。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老太的哭声停了。
她看着警察严肃的脸,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平静的孙大爷,还有周围那些鄙夷的目光。
她知道,她的戏演不下去了。
“我……我没有……他们胡说……”她的辩解苍白无力。
“我们上次出警,已经对你进行了口头调解,让你不要再来骚扰苏**。你为什么不听?”
“我没有骚扰,我就是想找她说说话……”
“在人家门口又哭又闹,乱扔垃圾,也叫说说话?”年长的警察反问。
“至于你报假警,污蔑他人的行为,这已经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念在你年纪大,我们这次可以不追究,但这是最后一次。”
警察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们现在对你进行正式的口头警告。如果你再有任何骚扰苏**,或者其他邻居的行为,我们将依法对你进行传唤和处罚。到时候就不是说几句话这么简单了。你听明白了吗?”
张老太彻底蔫了。
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怨毒的瞪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毫不怀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早已死无全尸。
然后,她拿起她的小马扎,在众人的注视下,灰溜溜的走了。
警察又嘱咐了我几句,让我保存好证据,如果再有情况随时报警。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邻居们也都各自回了家,楼道里恢复了安静。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觉心口压着的石头终于松动了些。
我转向孙大爷,真心实意的向他鞠了一躬。
“孙大爷,今天真的太谢谢您了。如果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大爷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小苏啊,别怕这种人。对付无赖,你就要比她更讲规则,更占道理。你退一步,她能进十步。”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看着张老太离开的方向,心里很清楚。
警方的警告或许能让她安分一时,但以她的性格,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但这一次,我不再感到害怕和无助。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而且,我已经知道该如何去战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