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那个血红的字,像一团鬼火,在纪云书的瞳孔里燃烧。
书房的灯光在这一刻彻底熄灭。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纪云书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因为恐惧而停跳一瞬的声音。
他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
那个东西,正在朝他走来。
没有脚步声。
只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和那若有若无的,带着腥甜味的墨香,越来越近。
他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逃跑,四肢却僵硬得如同灌了铅。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就在那股寒气即将触碰到他鼻尖的瞬间。
“叮咚——”
门**,清脆地响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黑暗中那股逼人的寒气,似乎也为之一滞。
纪云书猛地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书房的方向。
他跌跌撞撞地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他的竞争对手,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死对头——陆清远。
陆清远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贯的、倨傲的笑容。
“哟,大名鼎鼎的金奖得主,怎么不开灯,在家里玩捉迷藏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但在纪云书听来,这声音却如同天籁。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将陆清远拽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你怎么来了?”纪云书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如纸。
陆清远被他的反应搞得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
“我怎么不能来?给你庆功啊。”
他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一瓶红酒。
“不过看你这副见了鬼的样子,我的庆功酒,你怕是没福气喝了。”
见了鬼……
纪云书的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了玄关的灯。
“我……我刚在睡觉,做了个噩梦。”他胡乱找了个借口。
陆清远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噩梦?能把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纪大才子吓成这样,我倒真想听听是什么样的噩梦。”
他的目光越过纪云书,看向漆黑的客厅深处。
“怎么不开灯?省电费给你那尊金奖杯镀金吗?”
说着,他便径直走向客厅,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啪。
整个公寓瞬间灯火通明。
纪云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望向书房的方向。
书房的门敞开着。
里面,一切如常。
书案上,那幅狰狞的字迹和那个血红的“死”字,都消失不见了。
宣纸洁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方黑色的砚台,也静静地躺在那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椅子上,空空如也。
那个阴影构成的人形,也消失了。
纪云书愣在原地,一时分不清刚才经历的,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
“啧啧,真够乱的。”
陆清远的声音里充满了嫌弃。
他正站在书案前,看着那张被墨痕污染的宣纸。
就是纪云书被控制时,划下的第一笔。
“大名鼎鼎的纪云书,也会有失手的时候?”陆清远拿起那张纸,语带讥讽,“这笔是梦游的时候画的吗?跟鬼画符似的。”
鬼画符……
纪云书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抢过那张纸。
那道扭曲的墨痕,依旧狰狞地盘踞在纸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那个东西,真的存在。
只是,陆清远的到来,把它惊走了。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陆清远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一张废纸而已,至于吗?”
纪云书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张纸死死地攥在手里,直到指节发白。
陆清远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他收起了脸上嘲讽的笑容,眉头紧锁。
“纪云书,你到底怎么了?”
“从颁奖典礼上,你就不对劲。”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纪云书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争斗了多年的对手。
他很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说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说他被一个疯子的鬼魂缠上了。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
陆清远只会当他是个笑话,一个因为压力太大而精神失常的失败者。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和慌乱都压了下去。
“没什么。”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有点神经衰弱。”
他将手里的纸团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陆清远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没什么大事。”
他拉开书案前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正是刚才那个鬼影坐过的位置。
纪云书的心不由得一紧。
“我就是来看看,能写出《千江月》这种‘神作’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他在“神作”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纪云书知道,他不服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