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醒来时,正躺在锦帐之中,浓郁的熏香让我头晕目眩。"将军醒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随即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勉强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古色古香的房间,雕花木窗,绣屏珠帘,还有跪了一地的古装男女。这不是我的实验室。
"今日是何年何月?"我沙哑着开口,声音陌生得让我自己都惊讶。"回将军,
是天启三年四月初七。"一个看似管家的中年男子恭敬答道,"您昏迷了三日,
您是操劳过度..."大量不属于我的记忆涌入脑海--我是天启王朝的镇国大将军楚倾寒,
女帝麾下第一武将,刚刚平定西南叛乱归来。而现在是女尊世界,女子为尊,男子柔弱。
最要命的是,女帝刚下旨,为保皇室血脉昌盛,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必须娶正君,
一年内有所出。"陛下旨意到了吗?"我揉着太阳穴问。管家面色一僵:"昨日到的,
陛下为将军挑选了几位世家公子,画像已送至书房。"我挥退众人,独自走到书房。
桌上果然堆着数十卷画轴,展开一看,个个都是绝色美人,柳眉杏眼,姿容出众。
但我却莫名烦躁。这些男子美则美矣,却像是没有灵魂的瓷娃娃,眼中只有讨好与顺从。
"备马。"我忽然道。管家一愣:"将军要去何处?您刚醒...""寒山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只是冥冥中觉得必须去一趟。初春的寒山寺杏花盛开,
如云如雪。我避开香客,独自走向后院。然后,我看见了那个人。杏花树下,
一个白衣男子仰头望着纷飞的花瓣。他身形清瘦,侧脸线条优美却透着疏离,
仿佛与这尘世格格不入。一阵风吹过,杏花如雪般落在他发间衣上,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静静站着,像是已化作一尊玉雕。"那是谁?"我问身旁的方丈。"回将军,
是沈家公子,名唤寒舟。父母早逝,家道中落,如今寄居在寺中静修。"恰在此时,
他转过头来。四目相对,我看见一双极其清澈却又极其寂寞的眼睛,
像是深山中无人打扰的寒潭。那一刻,我心里莫名一动。"就他了。"我听见自己说。
方丈惊讶地看着我:"将军,沈公子他...性子冷清,怕是不适合...""适合与否,
我说了算。"2婚事办得仓促。女帝催得急,北境又起战事,我必须在出征前完婚。
新婚之夜,沈寒舟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床沿,指尖攥得发白。我挑开盖头,
看到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怕我?"我问。他抬眼看我,
目光平静无波:"将军威名远扬,寒舟不敢。""既嫁与我,便是我的正君。"我抬手,
轻轻拂开他额前的一缕碎发,"我出征期间,府中一切交由你打理。"他微微一愣,
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个。"寒舟...明白。"那夜,我睡在书房。不知为何,
面对他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我竟有些无措。接下来的日子,我忙于军务,很少回府。
偶尔回去,总见沈寒舟安静地坐在窗下看书,或是打理庭院中的花草。他从不主动与我说话,
但每次我回府,他都会准备好热茶和点心,然后默默退到一旁。我发现他特别喜欢杏花。
将军府后院原本种的都是松竹,他来了后,悄悄在角落种了几株杏树苗。"喜欢杏花?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正给树苗浇水,闻言手微微一颤,水洒了些许出来。
"家母生前最爱杏花。"他轻声道,眼中闪过一抹我从未见过的柔软。
那是他第一次与我提起私事。出征前夜,我莫名想与他告别。走到他房外,见灯还亮着,
他正坐在灯下缝制什么。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平安符。我推门而入,他慌忙将东**到身后,
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在做什么?""没什么..."他垂下眼帘。我伸手,
从他手中拿过那个平安符。上面绣着精致的杏花图案,还有"平安"二字。"给我的?
"他轻轻点头,耳尖泛红:"战场凶险..."我心里莫名一暖,
掏出随身佩戴的白玉佩递给他:"这个给你。好好守着家,等我回来。"他接过玉佩,
手指不经意擦过我的掌心,微凉。那时我不知道,他已经有了身孕。
3.北境战事比想象中惨烈。一场恶战中,我为救副将,胸口中箭,坠落山崖。
昏迷前最后一刻,我竟想起了沈寒舟。想起他站在杏花树下的身影,
想起他递给我平安符时微红的耳尖。等我再次醒来,已在回京的路上。副将告诉我,
我昏迷了一个多月,是当地猎户救了我。回到京城,我重伤未愈,却第一时间问起沈寒舟。
管家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将军...正君他...听说您坠落山崖,生死未卜,
急火攻心,动了胎气...生产时血崩...没能救回来..."我的世界瞬间静止。
"孩子呢?"我听见自己问,声音嘶哑得可怕。
"小公子也...也没保住..."我躺在床上,望着帐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出征后不久,沈寒舟就被诊出有孕。那时边境战事吃紧,他怕我分心,
严令府中不准往军中传递消息。他独自承受着孕期的种种不适,却每月都写信给我,
只说家中一切安安,望我安心作战。那些信,我一封都没收到。
我在他的遗物中找到了那些信,还有那枚白玉佩,被他用红绳系着,贴身戴着。
最后一封信上,他写道:"今日孩儿动了,想必是个活泼的。盼将军凯旋,能见一面。
"字迹潦草,似乎是被突然的阵痛打断。我将脸埋进那些信纸中,第一次哭得不能自已。
女帝怜我丧夫失子,又重伤在身,准我辞官静养。我离开了京城,四处游历,
试图忘记那些痛楚。三年时间,我走遍大江南北,
却始终无法忘却那个站在杏花树下的清冷身影。4.直到今年春天,我来到了边塞小镇青州。
一日,我坐在茶馆歇脚,忽然看见对面巷子里跑出一个小娃娃。约莫两三岁年纪,
穿着粗布衣裳,却粉雕玉琢,格外惹人喜爱。让我震惊的是,那孩子的眉眼,
竟与我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手里拿着个木雕小马,自顾自地在巷子里玩耍,
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我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如鼓。这时,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经过,
孩子眼巴巴地望着,却不吵不闹,只是小声嘟囔:"爹爹说,
糖吃多了牙疼......"那神态,那语气,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孩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头看向我,歪着头打量片刻,忽然咧嘴一笑,
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然后他转身跑向一扇木门,朝里面喊道:"爹爹,有个将军一直看我。
"门内传来一声轻咳,接着一个清瘦的身影拄着拐杖慢慢走出。当那人抬起头的瞬间,
我手中的茶碗啪嗒一声落地,摔得粉碎。苍白的脸,淡色的唇,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正是我日思夜想,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那个人。他看见我,
明显怔住了,扶着门框的手指节发白。"将......军?"他轻声呢喃,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腿,看着他消瘦的身形,
看着他眼中复杂的情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那孩子看看我,又看看他,
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爹爹,这个将军为什么哭了?"我这才意识到,
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寒舟......"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还活着。
"他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说来话长。"原来那日他确实血崩濒死,
产婆以为孩子也没气了,管家悲痛之下,只好先报丧。谁知后来他又缓过气来,
孩子也哭出了声。恰逢我的死讯传来(实为重伤昏迷),他心灰意冷,又怕女帝怪罪欺君,
便带着孩子悄悄离开京城,来到这偏远小镇隐居。"你的腿......"我涩声问。
"生产时伤了根本,不碍事。"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知道,那必定是极重的伤,
否则不会三年都未痊愈。我走上前,想要触碰他,却又不敢。孩子却不怕生,
仰着小脸问我:"将军,你认识我爹爹吗?"我蹲下身,与他平视:"认识,
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摇摇头。"我叫沈念安。
"孩子骄傲地说,"爹爹说,是平安的安。"我的心猛地一颤,抬头看向寒舟。他别过脸去,
耳尖却泛着红。"念安......"我轻声唤道,"好名字。"我站起身,
深深地看着寒舟:"我辞官了。"他惊讶地回头看我。"北境平定后,我就交了兵符。
"我缓缓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们。""将军何必......""我不是将军了。
"我打断他,"我只是一个来找回夫郎和孩子的普通人。
"寒舟的眼圈红了:"可是我已经......""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正君。
"我坚定地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们离开我了。"念安看看我,又看看寒舟,
突然扯了扯寒舟的衣角:"爹爹,这个将军好像要哭了。"寒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眼中却闪着泪光。他朝我伸出手,我急忙握住,感受到他指尖微凉的温度。"外面风大,
进屋说吧。"他轻声道,"念安,去给将......给你娘亲倒杯茶。
"念安睁大眼睛看着我:"原来你是娘亲!"他兴奋地跑进屋,
不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娘亲,你快进来呀!"我看着寒舟,他也正看着我,
眼中有着久违的暖意。夕阳西下,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我跟随着寒舟和念安走进小屋。屋内陈设简陋却整洁,一张木桌,几张椅子,
墙角摆着一个小小的书架。最显眼的是窗台上放着一盆杏花,正开着淡粉色的花朵。"坐吧。
"寒舟轻声说,指了指桌旁的椅子。我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腿明显不便,
每一步都带着隐忍的疼痛。"你的腿..."我忍不住开口。"无碍。"他打断我,
语气平淡,"习惯了。"念安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茶走过来:"娘亲请用茶。"我接过茶杯,
指尖不经意触到孩子柔软的小手,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