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我离开时,林羡在我心中,还是那个善解人意、处处为我着想的完美闺蜜。
现在回想,命运的转折,始于半年前那场慈善晚宴。
我独自站在角落,不太适应这样的觥筹交错。
她端着香槟走来,裙摆摇曳,笑容温婉。
“您是姜燃设计师吗?我很喜欢您‘春日絮语’系列的作品,那种细腻的生命力,简直让人着迷。”
我们相谈甚欢。
从设计理念聊到人生哲学,她总能精准地理解我偶尔跳跃的思绪,给予恰到好处的回应。
我很久没遇到如此投契的女性朋友了。
很快,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她会在我加班时送来暖心夜宵。
会在我为设计灵感苦恼时,陪我散步聊天。
我真心以为,自己找到了难得的姐妹。
后来,她开始明里暗里地提及沈砚。
“燃姐,真羡慕你有沈总这样的丈夫,能力出众,又体贴。”
“什么时候能见见沈总本人呀?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我们才华横溢的燃姐。”
一次,两次,三次。
在她多次带着崇拜和好奇的要求下,我终究还是心软了。
在一个周末,我将她介绍给了沈砚认识。
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那时,沈砚对她客气而疏离,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我还暗自觉得好笑,觉得沈砚太过谨慎。
我从未想过。
这个我自以为带来幸福的决定。
竟是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成了我婚姻噩梦的开始。
变化是潜移默化的,如同缓慢渗入土壤的毒药。
林羡开始以各种理由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燃姐,我做了些点心,顺便给沈总也带了一份,感谢他上次帮我解答商业问题。”
“燃姐,这个画展听说很不错,我们一起去吧?叫上沈总一起,他也需要放松嘛。”
沈砚的态度,就在这一次次的“顺便”和“一起”中,悄然改变。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保持距离。
他开始在我面前,越来越多地提到她。
“林羡今天那个企划案做得不错,很有想法。”
“林羡也挺不容易的,一个女孩子在这座城市打拼。”
同时,他对我的耐心,肉眼可见地减少。
我清晨为他现磨、按照他口味调好的咖啡。
他尝了一口,便蹙眉推开。
“太苦了。”
可从前,他总夸我调的咖啡浓度刚好,醇香提神。
我为他精心挑选的领带,搭配他当天的西装。
他瞥了一眼,语气冷淡。
“花纹太土了,换一条。”
可是那是我记得他曾经称赞过的款式。
甚至,当我兴高采烈地和他分享设计灵感,或者生活中趣事时。
他要么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要么干脆打断我。
“好了,这些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他失去了倾听的耐心。或者说是对我的耐心。
他的眼神常常飘向手机,仿佛在期待谁的消息。
而这一切令人不安的变化轨迹。
都清晰地与林羡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生活里之后重叠。
这次我旅行归来,这种感觉,非但没有因为半个月的分离而缓解,反而变本加厉。
“燃姐,行李箱我帮你拿到房间吧?看你累的。”
林羡起身,语气殷勤备至,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关切笑容。
可我分明看到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仿佛在欣赏我此刻的狼狈与僵硬。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嘴角就像是挂了铅块。
我的视线越过她,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投向沙发上那个我曾无比熟悉的身影。
沈砚。
他依旧安稳地坐在那里。
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屏幕上滑动。
眉头微蹙,全神贯注。
仿佛我刚才的归来,我此刻的尴尬,我与林羡的对话,都只是恼人的背景噪音。
打扰了他重要的“正事”。
那个从前我一进门就会迎上来,接过我手中一切重物,给我一个拥抱的男人,不见了。
“阿砚……”
我吸了口气,用尽力气,让声音不那么颤抖,轻声唤他。
这是我们之间亲昵的称呼。
带着过往无数温暖的记忆。
他终于有了反应。
头却依然没抬。
只是从喉间溢出一个短暂的音节。
“嗯。”
冰冷,没有情绪。
然后,他像是终于处理完了“正事”,放下平板,抬眼看我。
那眼神,没有半月未见的思念,没有争吵后的歉意,只有一片公事公办的漠然。
“累了就先去休息。”
他语气平淡地安排。
“晚上有个重要的商业酒会,羡羡陪我去就行。她比较熟悉这次合作的细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带着倦容的脸,补充道,仿佛是一种施舍。
“你刚回来,在家歇着吧。”
羡羡?
他叫她羡羡。
如此自然,如此顺口。
当着我的面,毫无避讳。
而让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在家歇着”?
我的心,不像被重锤击打,而是像被最细最密的针,一下一下,扎满了每一个角落。
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几乎让我窒息。
我忽然想起一年多前,也是一个类似的商业酒会。
我当时因为连续加班,有些感冒头晕。
他便坚持不让我去。
“一个酒会而已,哪有你的身体重要。”
他把我按在家里,亲自给我煮了姜茶,看着我喝下,这才准备离开。
即使在临走前,还在一遍遍的叮嘱。
“好好休息,我尽快回来。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那时,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而现在……
他带着另一个女人,理所当然地将我排除在外。
甚至觉得我的存在,是多余的,是需要被打发“歇着”的。
“砚哥,你别这么说燃姐嘛。”
林羡适时地开口,声音柔得能掐出水。
她走到沈砚身边,姿态亲昵地轻触了一下他的手臂。
像一个在为好友打抱不平的贴心人。
“燃姐才刚回来,肯定也想多陪陪你呀。”
她转头看我,眼神无辜又体贴。
“燃姐,要不你还是和砚哥去吧?我在公司准备资料就好,没关系的。”
好一招以退为进!
她越是表现得懂事谦让,就越发显得我“不懂事”、“不体贴”。
果然,沈砚眉头皱得更紧。
他看了林羡一眼,语气带着不赞同。
“公事为重,她不懂这些,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添乱。你准备得很充分,你去最合适。”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否定了我所有的价值和陪伴他的资格。
“添乱”?
原来在他心里,我已经从一个并肩前行的伴侣,变成了一个会“添乱”的存在。
林羡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弧度快得几乎捕捉不到,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我最后的防线。
她成功了。
成功地在我和我的丈夫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成功地让我的归来,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站在原地。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变冷。
玄关的镜子里,映出我苍白而摇摇欲坠的脸。
像一个走错了片场的蹩脚演员。
与这个家里此刻的“和谐”氛围,格格不入。
我看着沈砚。
他看着林羡。
林羡看着我。
我们三人之间,形成了一个无比诡异,令人心碎的死循环。
而我,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
巨大的破碎感,如同海啸,将我彻底淹没。
我甚至能听到,我的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片片的,碎裂成渣的声音。
是那么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