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台的水龙头没关严。水滴砸在陶瓷盆底的声音,像秒针在走,催命一样。
我撑着冰凉的台面,胃里翻江倒海,干呕得眼前发黑。昨晚的酒气早就散干净了,
只剩下一股子从喉咙深处反上来的酸水味。“呕……”镜子里那张脸,惨白,眼下乌青,
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头发乱糟糟地贴在汗湿的额角。真难看。离个婚,差点把自己折腾死。
我拧开水龙头,掬起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凉意刺得皮肤一紧,稍微压下了那股恶心劲儿。
直起腰,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女人。林晚,三十岁,结婚五年,
今天本该是去民政局换证的日子。行李箱摊开在卧室地板上,像个张着嘴的怪兽。
里面塞得乱七八糟,大部分是我的衣服,还有几本常看的书。属于周叙白的东西,
我碰都没碰。这房子里的奢华,水晶吊灯、意大利沙发、衣帽间里那些昂贵的包包和珠宝,
没一样真正属于我。婚前协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周家的钱,
跟我林晚一毛钱关系没有。也好,省得纠缠。我扯过毛巾胡乱擦脸,
拖着发软的腿走出主卧自带的豪华浴室。刚走到床边,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又猛地顶了上来,
比刚才更凶。我捂着嘴,跌跌撞撞冲进外面的客卫,抱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吐出来的全是清水,烧得喉咙**辣地疼。不对劲。上一次吐成这样,
还是五年前……刚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得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背靠着浴缸,浑身发冷。和周叙白结婚五年,只怀过一次。
小心翼翼护了三个月,还是没留住。医生说是胚胎质量不好,优胜劣汰。可周叙白他妈,
我那个永远端着贵妇架子的婆婆,话里话外都是我的错,怪我身子弱,留不住周家的种。
那次之后,我的肚子就再没动静。婆婆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周叙白呢?
他嘴上说着没关系,不急,可每次他妈明里暗里挤兑我,他都在旁边沉默。那种沉默,
比骂我还让人窒息。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越来越杂。直到半年前,
我在他常去应酬的那家私人会所门口,亲眼看见他搂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腰上车。
那女孩穿着条紧身红裙,笑得像朵盛开的野蔷薇,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没冲上去。没哭没闹。
甚至拿出手机,冷静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转身,叫了辆车回家。当晚,周叙白回来,
带着一身酒气和那股甜腻的陌生香水味。我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城市的灯火,
把手机里的照片推到他面前。他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慌乱。“晚晚,
你听我解释!就是应酬,逢场作戏……”“戏挺足。”我打断他,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演到车上了?”“她喝多了,我只是送她一下!”他急着辩解,伸手想来拉我。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自己都吃惊。“别碰我!”胃里那股翻腾感又涌上来,
我强压下去,盯着他,“周叙白,我们离婚吧。”他愣住了,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就为这点小事?林晚,你至于吗?哪个男人在外面没点应酬?”小事?
心口那块早就麻木的地方,又被狠狠捅了一刀,连血都流不出来了。
我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如此……面目可憎。“至于。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嫌脏。”那之后,就是长达半年的拉锯战。
他起初不同意,搬出婆婆来压我,说我离了他什么都不是。后来大概是觉得烦了,
也或许是那个红裙女孩给了他新的**,他终于松口。条件只有一个:按照婚前协议来,
我净身出户。净身出户?我差点笑出声。这五年,我得到了什么?
一个虚有其表的“周太太”头衔?一堆需要精心保养却从不敢随意使用的奢侈品?
还是婆婆永远挑剔的眼神和丈夫日益冰冷的背脊?“好。”我答应得干脆利落。
行李早就收好了,就等着今天去签字。可现在……我扶着浴缸边缘,慢慢站起来,
双腿还在打颤。目光扫过客卫置物架,落在角落里那盒被遗忘的验孕棒上。
是上次保姆收拾东西翻出来的,过期没?不知道。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拿了过来。
坐在马桶上,看着说明书,脑子木木的。按步骤操作完,
把那小小的白色棒体平放在洗手台边缘。我不敢看,拧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盖不住我擂鼓般的心跳。水声停了。卫生间里死寂一片。我僵硬地转过头。
洗手台白色的大理石面上,那根小小的验孕棒,清晰无比地显示着——两条红杠。
刺眼得像是嘲笑。两条杠。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我猛地闭上眼,
再睁开。那两道红杠还在,固执地宣告着一个荒谬的事实。怀孕了?
在我决定彻底离开周叙白,在我已经签好离婚协议,
在我拖着行李箱准备奔向自由的这个当口?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搅,这次不是因为恶心,
而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慌和……荒谬。我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指尖用力到发白,
才勉强支撑住没滑下去。孩子?周叙白的孩子?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就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五年前失去那个孩子的痛楚和婆婆刻薄的话语瞬间涌回脑海,冰冷刺骨。紧接着,
是半年前会所门口那刺眼的一幕,周叙白搂着红裙女孩的手,他身上的香水味,
他辩解时虚伪的嘴脸……“呕……”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这次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眼泪生理性地被逼了出来,模糊了视线。不行。
不能在这里倒下。我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颊,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
水流声在空旷的卫生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这个孩子……不能要。一个声音在心底尖叫。
离了婚,我拿什么养他(她)?靠我那点微薄的、脱离职场五年早已生疏的设计稿费?
还是靠周叙白那点可能随时被新欢吹没了的抚养费?更何况,
这个孩子身上流着一半让我觉得恶心的血。他(她)的到来,只会把我重新拖回那个泥潭,
和周家,和周叙白,永远地绑在一起!可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挣扎。
那是我的孩子啊……是五年前那个无缘的孩子之后,上天又一次给我的……礼物?还是惩罚?
掌心不自觉地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悸动,
又或者只是我的幻觉。手机在卧室里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划破了死寂。
我浑身一激灵。是周叙白。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此刻像是一道催命符。我深吸一口气,
用毛巾用力擦干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才拿起手机接通。“喂?
”声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林晚,你磨蹭什么?
”周叙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是惯有的不耐烦,背景音里还有汽车喇叭声,
“十点半民政局门口,别迟到。我下午还有个会。”他永远是这样。连离婚,
都像是在处理一件日程表上无关紧要的公务。没有一丝愧疚,没有半点留恋,
只有公事公办的催促。心口那块麻木的地方,又被针扎了一下。我攥紧了手机,指尖冰凉。
“周叙白,”我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
“今天去不了了。”“什么?”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拒绝,语气陡然拔高,“林晚,你搞什么?
协议都签了!别跟我玩这套!”“我怀孕了。”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连背景的喇叭声都仿佛消失了。过了足足有十几秒,周叙白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说,
我怀孕了。刚验的。”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
说出这句话时,小腹似乎又传来一阵微弱的抽紧感。“……”又是长久的沉默。然后,
他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口吻,“你在家等着!哪也别去!我马上回来!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只剩下忙音。我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看,这就是周叙白。听到“怀孕”两个字,
他第一反应不是关心我的身体,不是问一句孩子怎么样,而是命令我原地待命,
像等待他临幸一样等着他回来“处置”。我慢慢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阳光很好,
照在高楼林立的钢筋水泥森林上,泛着冰冷的光。这间位于顶层的豪华公寓,视野绝佳,
曾经是我和周叙白“爱巢”的象征。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巨大的、华丽的笼子。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周叙白。是黎。屏幕上跳出简短有力的几个字:【到哪步了?
需要支援吱声。】黎,我大学时睡在下铺的姐妹,现在是个雷厉风行的离婚律师。这半年,
她是我唯一敢倾诉、也唯一能依靠的人。当初发现周叙白出轨,拍下照片,收拾行李,
拟定离婚协议细节,每一步都有她在背后撑着。她知道我今天要去换证。看着这条信息,
心头那点冰冷的绝望里,终于渗进一丝暖意。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
最终还是敲下回复:【情况有变。他马上回来。见面说。】几乎是信息发出的同时,
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用力的敲门声——不,是砸门声。“林晚!开门!
”周叙白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实木门板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来得真快。看来那个会,
也没那么重要。我走过去,没急着开门。透过猫眼,看到周叙白那张英俊却写满烦躁的脸。
他头发有点乱,领带也歪了,显然是一路飙车过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我那个永远妆容精致、姿态优雅的婆婆——王美云。呵,连太后都亲自驾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林晚!你……”周叙白的话卡在喉咙里,他一步跨进来,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身上扫视,最后死死盯住我的小腹,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震惊、怀疑、还有一丝……狂喜?王美云紧跟着儿子挤了进来,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她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绷得紧紧的,
那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带着审视,像是在看一件货物。“真怀上了?”王美云开口,
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验过了?别是弄错了,空欢喜一场。
”她特意加重了“空欢喜”三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我平坦的腹部。
周叙白没理会他妈,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很大:“验孕棒呢?给我看看!
”他的触碰让我生理性地一阵反胃。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胃里那股翻搅感又涌了上来,我强忍着,冷冷地看着这对母子。“在卫生间。
”我指了指客卫的方向,声音没什么起伏,“自己去看。”周叙白二话不说,
大步流星地冲向客卫。王美云没动,她站在原地,目光依旧锁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算计的精光。“几个月了?”她问。“不知道。”我实话实说,“刚发现。”“哼。
”她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倒是会挑时候。”这时,周叙白从客卫出来了,
手里捏着那根验孕棒,脸上的表情是狂喜混合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得意。“妈!是真的!
两条杠!很清楚!”他兴奋地把验孕棒递到王美云眼前,像个急于邀功的孩子。
王美云矜持地瞥了一眼,脸上紧绷的线条终于稍稍缓和,
甚至挤出了一丝堪称“慈祥”的笑意。她转向我,语气瞬间变得“温和”起来:“晚晚啊,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快,快坐下,别站着了,你现在身子金贵着呢!
”她甚至伸出手,作势要来扶我。这变脸的速度,堪称影后。我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只觉得无比讽刺。五年前我失去那个孩子后,她是怎么说的?“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要你有什么用?我们周家娶你进门是当摆设的吗?”那冰冷的眼神和刻薄的话语,
至今想起来都像刀子一样剜心。现在,仅仅因为一个验孕棒上的两条杠,
我就从“没用的摆设”变成了“金贵的身子”。“不用。”我声音干涩,“我没事。
”周叙白此刻也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那是我许久未见甚至已经感到陌生的热情。
“晚晚,太好了!这真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他试图伸手来摸我的肚子,
被我警惕地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笑容也凝固了一下,但很快又扯出更大的弧度,
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你看,我们这婚……是不是先不离了?孩子最重要!
你现在需要安心养胎,离婚的事以后再说,好不好?”“是啊晚晚,”王美云立刻帮腔,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语重心长”,“夫妻之间,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叙白以前是糊涂,
犯了点错,但他心里是有你的,有这个家的!现在有了孩子,这就是老天爷给我们的转机啊!
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不能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啊!
”“破碎的家庭?”我重复着这几个字,只觉得无比荒谬,一股邪火直冲头顶。我抬眼,
目光直直地刺向周叙白,“是谁把这个家弄碎的?周叙白,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半年前,
金鼎会所门口,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孩,你搂着她的腰,那手放的位置,
需要我画出来给你看吗?!”周叙白的脸瞬间涨红,眼神躲闪,狼狈地低吼:“林晚!
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我都说了那是误会!逢场作戏!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误会?
”我冷笑,积压了半年的愤怒、委屈、绝望,在这一刻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烧得我浑身发抖,“周叙白,**抱着别的女人上车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个家?
你身上沾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回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
知道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了?”我指着王美云,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还有您!妈!
五年前我流掉那个孩子,在医院里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您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废物!
骂我留不住周家的种!骂我白占着周太太的位置!现在呢?
就因为我肚子里可能又有了一个‘周家的种’,我就又成‘金贵的身子’了?你们周家的人,
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不嫌恶心吗?!”“林晚!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王美云被我戳破面具,那张“慈祥”的脸瞬间挂不住了,变得铁青,声音尖利起来,
“没教养的东西!我们周家哪里亏待你了?供你吃供你穿,让你过阔太太的日子,
你还不知足?叙白是犯了错,男人嘛,哪个不在外面应酬?你身为妻子,不知道体谅包容,
就知道揪着一点小事不放!现在有了孩子,你还想怎么样?难道真要让孩子生下来就没爹?
你怎么这么自私!”自私?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供我吃穿?
让我过阔太太的日子?这五年,我活得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穿着他们指定的名牌,
出席他们安排的宴会,说着他们觉得得体的话。我的设计梦想被束之高阁,
我的社交圈子被严格筛选,我连回自己父母家都要看王美云的脸色,
嫌我爸妈“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体谅包容?包容他一个又一个的“逢场作戏”?
体谅他把我当成一个必须维持体面的摆设?巨大的悲愤和恶心感再次涌上,
比之前的孕吐更猛烈。我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
捂着嘴推开挡在身前的周叙白,踉跄着再次冲进了客卫。
“呕——咳咳……”我趴在马桶边,吐得昏天黑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外面传来王美云刻薄的声音:“瞧瞧,这身子骨弱的!怀个孕反应这么大,
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生下来……”“妈!你少说两句!”周叙白的声音带着烦躁。
吐空了胃里最后一点东西,只剩下灼烧般的苦涩。我浑身脱力,瘫坐在地上,
背靠着冰冷的浴缸壁,大口喘着气。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如纸,头发凌乱,
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绝望。
这个孩子……这个不被期待、甚至可能被诅咒的孩子……门被轻轻推开了。周叙白站在门口,
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眉头紧锁,脸上没了刚才的狂喜,只剩下烦躁和不耐烦。
他递过来一杯水:“漱漱口。”我没接。他蹲下来,把水杯放在地上,看着我,
语气放软了一些,带着点诱哄:“晚晚,别闹了。我知道你生气,是我**。我认错!
我以后改,行不行?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别离了。你想想,
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完整的家啊!你需要人照顾,需要好的环境养胎,离了我,
你一个人怎么办?”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隐秘的、自以为是的“大局观”:“而且,你也知道,我爸身体一直不好,
公司里几个叔伯虎视眈眈……我最近压力很大。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
爷爷盼重孙盼了多少年?有了这个孩子,爷爷那边……还有公司里那些老家伙,
谁还敢轻易动我的位置?”原来如此。心底最后那点微弱的、可笑的希冀,
被他这番话彻底浇灭。什么夫妻情分,什么为了孩子,什么浪子回头……统统都是狗屁!
他在乎的,只是这个孩子作为“筹码”的价值!能帮他稳住岌岌可危的继承权!
能堵住周家那些觊觎者的嘴!能讨他爷爷的欢心!我抬起头,
看着眼前这张曾经让我迷恋、如今只觉得无比虚伪的脸。胃里空空如也,心也像被掏空了,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清醒。“周叙白,”我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林晚!你别不识好歹!”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刚才那点伪装出来的温情消失殆尽,只剩下被戳穿的恼羞成怒,“我告诉你,
这孩子是周家的!你想离婚?行!孩子生下来,归我!你休想带着我周叙白的种走!
”图穷匕见。这才是他和他妈急匆匆赶回来的真实目的。不是为了挽回我,
是为了抢走我肚子里这个他们眼中的“筹码”!王美云也出现在了门口,抱着手臂,
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漠和高高在上,声音像淬了冰:“林晚,你最好想清楚。这孩子,
是周家的血脉。你想离婚,可以,我们周家不会亏待你,给你一笔钱,
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但孩子,必须留下。这是底线。”底线?我扶着浴缸边缘,
艰难地站起来。双腿还在打颤,但脊背挺得笔直。我看着他们,
看着这对视血缘为工具、视我为生育机器的母子。“我的孩子,”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只属于我。”“由不得你!”周叙白低吼,
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你敢动孩子一下试试!”“试试就试试。”我迎着他的目光,
没有丝毫退缩。心已经冷透了,反而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力气。我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
拨通了黎的号码。电话几乎是秒接。“晚晚?”黎干练的声音传来。“黎,
”我的声音异常冷静,“周叙白和他妈在我这里,要抢孩子。帮我报警。”“林晚你敢!
”周叙白脸色大变,冲过来就要抢我的手机。“周先生!”黎的声音陡然拔高,
透过听筒清晰无比地传出来,带着律师特有的威慑力,“我警告你,
限制人身自由、恐吓孕妇是违法行为!我的手机正在录音!林晚有任何闪失,
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问题,我会立刻向警方报案,并申请禁止令!
你们周家丢得起这个人吗?”周叙白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王美云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们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强硬,更没料到,
黎的反应会如此迅速且不留情面。“晚晚,别怕。”黎的声音转向我,沉稳有力,
“告诉他们,十分钟内离开你家。否则,后果自负。我马上到。”我挂断电话,
看向脸色铁青的周叙白和面色阴沉的王美云。“听见了?”我指着大门,“滚出去。
”“林晚!你会后悔的!”周叙白咬牙切齿,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王美云深吸一口气,
强压着怒火,试图做最后的“规劝”,语气却冰冷生硬:“林晚,你年轻不懂事,
别被外人挑唆了!这孩子生下来,是周家的长孙!前程似锦!你硬要带着他走,能给他什么?
单亲家庭的孩子,在社会上要受多少白眼?你这是害他!”“害他?”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他留在你们周家,看着你们勾心斗角,看着他爸爸在外面花天酒地,
看着他奶奶唯利是图,这才是害他!滚!”“你……不可理喻!”王美云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我的手都在颤。“妈!我们走!”周叙白终究还是忌惮黎的警告和可能带来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