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刺目的阳光,像无数根钢针扎进林溪的眼里。她踉跄着冲出来,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地面,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和之前的挣扎而虚弱不堪,
几次都差点摔倒。她不敢回头,
仿佛身后那座弥漫着血腥味的废弃仓库是吞噬灵魂的地狱入口,而那个站在地狱中央的男人,
是比魔鬼更可怕的存在。
"利用"..."线索"..."夜枭"...绑架者临死前的嘶吼,如同魔咒,
在她脑中疯狂回旋,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
原来所有的"雪中送炭",所有的"契约",
所有的"夫人"...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她林溪,从头到尾,
就是一个被觊觎着身上"线索"的猎物!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
一个差点因为他的黑暗世界而葬送性命的牺牲品!屈辱!愤怒!被彻底欺骗的绝望!
那被碾碎后又被无情践踏的、短暂萌生过的、可悲的悸动...所有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
在她胸腔里翻涌、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那片废弃厂区的。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凭着本能,跌跌撞撞地冲到外面的大路上。
刺耳的喇叭声、路人惊诧的目光,她全都感觉不到。脸上**辣的疼痛,嘴角的血腥味,
颈间银链断裂处的冰冷摩擦感,都在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是多么真实而残酷。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司机探出头:"姑娘,去哪?你...你没事吧?
"林溪像抓住救命稻草,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声音嘶哑破碎,
抖:"...去...去栖山南麓...半山别墅区..."那是她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
那个华丽而冰冷的牢笼,至少暂时还是个容身之处。回到别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别墅里灯火通明,却依旧死寂。
狼狈不堪的样子------凌乱的头发、红肿的脸颊、嘴角干涸的血迹、失魂落魄的神情,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林**!您这是..."陈伯快步上前。
林溪却像没看见他,径直穿过华丽冰冷的大厅,踉跄着跑上楼梯。
高跟鞋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孤单和凄凉。回到三楼那个属于她的房间,
她反手"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缓缓滑坐到地上。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终于彻底将她淹没。她再也无法抑制,
将脸深深埋进膝盖,失声痛哭起来。不再是压抑的呜咽,
而是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恸哭。泪水汹涌而出,
冲刷着脸上的污迹和血痕,浸湿了膝盖上的布料。为差点失去生命的恐惧,
为被当作棋子利用的屈辱,为母亲未知的安危,
也为那个刚刚萌芽就被无情碾碎的、对厉霆琛产生的一丝可笑的幻想...哭到几乎窒息,
哭到浑身脱力,她才渐渐停下来,只剩下无声的抽噎。房间里一片死寂,
只有她粗重而断续的呼吸声。不行。不能留在这里。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里不是她的家,这里是猎人的巢穴,是阴谋的中心!厉霆琛随时会回来,她无法面对他!
那张冷漠的、欺骗的、属于"夜枭"的脸,会让她彻底崩溃!她猛地抬起头,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里所有的脆弱和悲伤,在巨大的欺骗和求生本能下,
被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所取代。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衣帽间。
没有看那些厉霆琛让人准备的、价值不菲的衣裙,她找出自己带来的那个旧帆布包。
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牛仔裤,还有她的身份证和一些零钱。
她动作迅速地将这些属于她自己的、微薄的东西塞进包里。没有留恋,没有犹豫。然后,
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那份《婚姻契约协议》的副本。
目光落在"乙方:林溪"那娟秀的签名上,只觉得无比讽刺。她拿起笔,在协议下方空白处,
力透纸背地写下几行字:"厉霆琛:契约提前终止。离婚协议随后奉上。
酬金已用于母亲治疗,剩余部分,算作精神赔偿。你我之间,两清。永不再见。
------林溪"没有称呼,没有客套。只有冰冷的宣告和彻底的切割。写完后,
她将这张纸重重拍在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梳妆台上。然后,她深吸一口气,
目光落在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手不自觉地抚了上去,
一个更让她心碎的秘密在心底翻滚------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甚至没来得及去医院正式确认...但身体的细微变化和迟来的月事,
让她几乎可以肯定...她怀孕了。在这个最不堪、最绝望的时刻。
这个孩子...是那个魔鬼的种!是这场充满谎言和利用的交易留下的、最讽刺的印记!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巨大的痛苦几乎让她窒息。她该怎么办?混乱的思绪在脑中激烈交战。
最终,对自由的渴望、对逃离这个可怕男人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不能带着这个孩子留在这里!绝对不能!她必须走!立刻!马上!她不再犹豫,
拉上帆布包的拉链,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她短暂时光的华丽牢笼,眼神冰冷而决绝。
她拉开门,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快速而坚定地走下楼梯,穿过空旷死寂的大厅,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的大门,融入了外面沉沉的夜色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就在林溪的身影消失在别墅区外的夜色中不久,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夜色中的猛兽,
带着一身未散的硝烟与血腥气,咆哮着冲到了别墅门前。厉霆琛推门下车。
他身上的黑色作战服沾染着尘土和暗褐色的污迹(血迹),
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寒潭,
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焦灼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他手里,
紧紧攥着那个沾着灰尘和血迹的、小小的银质吊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大步流星冲进别墅,冰冷的视线瞬间扫过空旷的大厅,
没有看到那个他此刻最想见到、也最害怕见到的人影。"林溪呢?"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问向闻声赶来的陈伯。
陈伯被他身上未散尽的煞气和眼中的冰寒惊得心头一跳,连忙躬身回答:"厉先生,
林**刚回来不久...她...她看起来状况很不好,脸上有伤,
直接回了房间..."厉霆琛没等他说完,人已经像一阵风般冲上了三楼!"砰!
"他猛地推开林溪的房门!房间里空无一人!灯光大亮,照亮了空旷的空间。
床铺有些凌乱,梳妆台上,一张醒目的白纸压在那里。厉霆琛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几步冲到梳妆台前,一把抓起那张纸。
冰冷的字迹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眼底!"厉霆琛:契约提前终止。
离婚协议随后奉上。酬金已用于母亲治疗,剩余部分,算作精神赔偿。你我之间,
两清。永不再见。
------林溪""两清...永不再见..."厉霆琛死死地盯着最后那几个字,
捏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纸张边缘瞬间变形!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带着对他的滔天恨意和误解,彻底离开了!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周身爆发出骇人的戾气!他冲到衣帽间,果然,她带来的那个旧帆布包不见了,
那些他给她准备的华服一件未动!"陈伯!"厉霆琛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
带着毁灭性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响彻整个别墅,"给我找!动用所有力量!
封锁所有离开栖山的交通要道!给我把她找回来!立刻!马上!"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宣告终结的纸条和那个冰冷的吊坠。吊坠内侧,
那个模糊的刻痕在灯光下隐约可见------一个残缺的、指向星辰的古老符号。
昏暗的安全屋内,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厉霆琛指腹反复摩挲着那枚冰凉的银质吊坠,
内侧模糊的刻痕在放大镜下呈现出奇特的线条。
他面前摊开着从“夜枭”绝密档案库调出的、关于林芳(苏婉)和林国栋失踪案的卷宗副本,
以及刚刚紧急破译出的、与吊坠符号关联的初步报告。
当“地质勘探”、“异常能量波动”、“同行人员林国栋(已故)”等字眼撞入眼帘,
再结合报告里“坐标碎片”、“可能关联叶澜案”的结论时,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攫住了他。他捏着吊坠的手指微微发白。
他拿起那份字迹工整刚劲的林国栋笔记复印件。
质数据、星图观测、对符号的猜想...直到最后凌乱的、关于追踪和危险的记录戛然而止。
厉霆琛闭上眼,仿佛能看到那个同样执着于寻找真相、最终消失在未知危险中的男人身影。
一种近乎宿命的悲凉感和深切的愧疚汹涌而来。他利用了林溪。为了寻找母亲,
他冷酷地将一个同样失去至亲、挣扎在绝望边缘的女孩拖入了这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旋涡。
她颈间挂着的,不仅是线索,更是她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承载着她不为人知的伤痛。而他,
却只将它视作工具。“林溪...”一声低哑的叹息在寂静的房间内消散。他睁开眼,
眼底翻涌着痛楚与决断。他必须告诉她真相,哪怕会让她恨得更深。这不仅关乎他的救赎,
更关乎她父母失踪的谜团,关乎她应得的知情权。他拿起笔,开始起草那份承诺书,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份资料,连同她父亲的笔记,必须送到她手上。栖山市老城区,
一栋外墙斑驳、爬满青藤的旧公寓楼顶层。狭小的单间里弥漫着泡面和旧书报的味道。
这是林溪大学闺蜜苏晴租住的"安全屋",一个连林溪舅舅都不知道的地方。
林溪已经在这里躲藏了数周,孕早期的反应开始显现,让她更加虚弱疲惫。"天啊!小溪!
你的脸!"苏晴打开门,
看到门外面容憔悴、脸颊红肿、嘴角带着干涸血迹、眼神空洞如同破碎琉璃的林溪时,
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她拉进屋里,"怎么回事?!谁干的?!是不是那个姓厉的**?!
"苏晴一直对林溪这场突如其来的"豪门婚姻"持怀疑态度。
林溪被苏晴温暖的怀抱包裹着,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瞬间消散。她靠在好友瘦弱的肩膀上,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泪水再次决堤。
"晴晴...我...我错了...全错了..."她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
霆琛那代号"夜枭"所代表的恐怖真相------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哽咽说了出来。
苏晴听得目瞪口呆,脸色煞白,紧紧抱着林溪,心疼得无以复加:"畜生!
那个厉霆琛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利用你!还差点害死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报警!我们马上报警!
""不...不能报警..."林溪猛地抓住苏晴的手,眼中充满了恐惧,"苏晴,
你不知道...他是'夜枭'...他背后的世界...报警没用的!只会连累你!
而且...而且我签了保密协议...他那种人,
一定有办法..."她想起厉霆琛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和杀人时的狠厉,浑身发冷。
苏晴看着好友眼中的惊惧,也冷静下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她的想象。
她用力点点头:"好,不报警!但你得告诉我,你接下来怎么办?
你妈妈还在医院..."提到母亲,林溪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她强迫自己冷静:"我妈那边...厉霆琛之前付的医疗费应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他...他暂时应该不会动我妈,他的目标是我...是我身上的'线索'。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我不能去医院了,晴晴,
你帮我...帮我找个可靠的护工,匿名支付,
别让任何人知道是我联系的...特别是厉霆琛的人!""好!交给我!
"苏晴用力握紧她的手,"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我这里安全的很!那个**肯定找不到!
"安顿下来后,身体和精神的极度疲惫让林溪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
身体依旧虚弱,但更让她心慌的是,一种莫名的恶心感开始频繁涌上喉咙。
她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
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个可怕的猜测,越来越清晰。她悄悄去附近的药店买了验孕棒。
当那清晰无比的两道红杠出现在眼前时,林溪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全靠撑着洗手台才没栽倒。镜中的自己满脸泪痕,眼神空洞又充满惊惶。
巨大的荒谬感几乎让她笑出声——在她决意与恶魔彻底割裂、亡命天涯的时刻,
身体里竟孕育了他的血脉?这简直是命运最恶毒的玩笑!灭顶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孩子...她和那个“夜枭”的孩子...一个利用与欺骗结下的果,
一个在腥风血雨中降临的生命。是耻辱的印记?还是...她下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一丝微弱到几乎被恨意淹没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与茫然悄然划过心尖。
这个不受期待的小生命何其无辜?可她拿什么来保护他/她?在这朝不保夕的逃亡里?
她恨厉霆琛,可对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那纯粹的恨意里,
竟掺杂了一丝连她自己都心惊的、无法割舍的痛楚与无措。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砰!砰!砰!"公寓老旧的木门突然被粗暴地砸响!力道之大,
震得门框都在簌簌落灰!一个粗鲁凶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开门!物业检查煤气管道!
"苏晴脸色一变:"不对!我们这栋楼煤气管道上月才查过!"她立刻意识到危险!
一种被窥视的毛骨悚然感瞬间爬上脊背!林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厉霆琛的敌人?!
还是...他反悔了派人来抓她回去?!"快!从消防梯走!"苏晴当机立断,
一把拉起还在震惊和混乱中的林溪,冲向狭小厨房后面通往消防梯的小门!
就在她们刚拉开消防通道那扇沉重的铁门时------"哐当------!!!
"一声巨响!公寓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开!"砰!砰!砰!"粗暴的砸门声如同重锤,
狠狠敲在林溪紧绷欲裂的神经上!老旧的门框簌簌落灰,那声粗鲁的"物业检查煤气管道!
"更像是催命的号角!"不对!"苏晴脸色剧变,声音带着破音的惊惧,"上月才查过!
快走!"她一把抓住还在资料带来的震惊与混乱中失神的林溪,
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拽向厨房后面那扇通往消防梯的、布满油污的小铁门!
就在她们的手刚抓住冰冷门把手的瞬间------"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公寓那扇脆弱的木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面彻底踹开!门板碎裂,
木屑飞溅!
两个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凶光毕露眼睛的男人如同饿狼般冲了进来!
他们手中赫然握着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冰冷的枪口瞬间锁定了冲向消防门的两人!"站住!
再动打死她!"为首的男人声音嘶哑,枪口精准地指向苏晴的后心!动作迅猛,
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林溪和苏晴的身体瞬间僵住!死亡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