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宾利慕尚平稳地滑行在车流里,像一尾昂贵的深海鱼。车窗外,
高楼大厦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都市特有的、毫无温度的阳光。苏晚安静地坐在宽大的后座,
身下昂贵的真皮座椅触感冰凉光滑,像一块捂不热的玉石。她侧着头,
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那些喧嚣的店铺、步履匆匆的行人,
都成了模糊流动的背景色。身旁,厉行舟正垂着眼,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着一份厚厚的文件。
纸张在他指间发出规律的、带着点不耐烦的沙沙声。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得如同刀削斧劈,
下颌线绷得很紧,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沉甸甸地压在苏晚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滞涩。这就是他们婚姻的终点。
沉默,冰冷,像一场体面又漫长的葬礼。
她甚至懒得去猜他此刻在想什么——无非是财产如何分割,股权如何转移,又或者,
终于甩掉她这个“不识好歹”的包袱后,该去哪里庆祝一下?前排的助理小王透过后视镜,
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后座两位主角的脸色,声音放得又轻又低,生怕惊扰了什么:“厉总,
苏**,民政局那边已经预约好了,十点半。文件……都带齐了。”他顿了顿,补充道,
“厉总,下午两点还有个国际并购案的视频会议,
您看时间上……”厉行舟的视线终于从文件上抬起,淡淡地扫了助理一眼,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瞬间让小王的后半截话冻在了喉咙里。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清晰、冰冷,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推掉。”助理立刻噤声,不敢再言语,
只默默地把空调出风口的风向调得更偏了些,远离后座。苏晚心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深不见底的寒潭,连水花都溅不起半点。推掉会议?
是为了尽快处理掉她这个麻烦吗?也对,厉总的时间,分秒都是黄金。
她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很淡,几乎看不见。就在这时,
一个奇怪的声音毫无预兆地闯进了苏晚的脑海。那声音低沉、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
既熟悉又陌生。是厉行舟的声音,但……又绝不是他此刻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腔调。
【啧……她今天穿了那条白色的裙子?衬得皮肤……真好看。
】那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惋惜,【可惜……以后看不到了。】苏晚猛地转过头,
瞳孔微微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男人。厉行舟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侧脸冷峻如冰雕,眼神专注地落在文件上,手指翻过一页,动作流畅自然,
仿佛刚才那声带着温度的低语只是苏晚自己神经高度紧绷下产生的幻听。
车窗外嘈杂的车流声、引擎声,车内空调细微的送风声,一切如常。他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苏晚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望向车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
试图将那诡异的声音驱逐出去。一定是幻觉。离婚前的焦虑?压力太大?她暗自吸了口气,
努力平复着胸腔里那点莫名的悸动。车子驶入一条林荫道,茂密的梧桐枝叶在头顶交错,
筛下破碎的光斑,在车内明灭不定地跳跃。车内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空调是不是开太大了?】那个属于厉行舟、却又绝非他冰冷语调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她早上出门好像只穿了这一件裙子……万一着凉……啧。
】这一次,苏晚听得真真切切。她像被细微的电流击中,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颈后的寒毛似乎都竖了起来。她再次猛地扭头看向厉行舟。他正抬手,
用指关节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微蹙,仿佛被文件上什么繁琐的条款困扰着。动作自然,
表情是一贯的冷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那蹙眉的动作,
配合着刚才脑海里那句带着关切意味的“万一着凉”,形成一种极其割裂的观感。
苏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边那份厚厚的、装订精美的文件上。那是离婚协议书的副本。
她自己的那份,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包里,像一块沉重的铅。【该死的!
谁写的这么多条款!】脑海里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暴躁和不耐烦,几乎要震痛她的耳膜,
【翻都翻不完!浪费时间!】苏晚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厉行舟的侧脸。
他恰好翻过一页纸,指尖用力划过纸页边缘,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他的薄唇抿得更紧了,
下颚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我很烦”的低气压。
这表情,和他心声里那暴躁的咆哮,简直是天衣无缝的同步!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苏晚。
这……这真是她那个冷酷无情、理智到近乎残忍的霸总老公厉行舟?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对她永远吝于一个多余眼神的厉行舟?他内心的戏……怎么这么多?
这么……拧巴?震惊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认知壁垒。她下意识地抬手,
指尖触碰到自己微凉的胳膊。空调风确实有点凉。
难道……他真的……苏晚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掐灭了这点荒谬的火星。巧合!
一定是巧合!或者……是她自己疯了?车厢内的沉默再次弥漫开来,比之前更加粘稠,
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苏晚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
沉重又慌乱。她强迫自己看向窗外,眼神却失去了焦点。
厉行舟似乎终于翻完了那份恼人的文件,他合上文件夹,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随手将它丢在一旁的座位上。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微微偏过头,
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苏晚的方向。【她脸色怎么有点白?
】那低沉的声音又在苏晚脑海里响起,带着点探究的意味,【没吃早饭?还是……紧张?
】苏晚的脊背瞬间僵直,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拉扯。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的意味,让她如坐针毡。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子的布料,指尖微微发白。她不敢动,
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生怕一丝多余的动作都会引来他更长时间的注视和……脑海里更奇怪的“旁白”。紧张?
她当然紧张!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去离婚的路上突然开始“听”到身边人如此分裂的心声,
都会紧张得快要窒息好吗?她死死地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行道树,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让这该死的民政局赶紧出现在眼前!
让这趟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旅程快点结束!她需要脚踏实地,
需要远离这个突然变得“话痨”起来的厉行舟!车子终于减速,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的辅路。
民政局那栋庄重而略显刻板的建筑轮廓,在梧桐枝叶的掩映下渐渐清晰。苏晚的心,
却没有因为目的地的临近而有丝毫放松,反而跳得更急、更乱了。她甚至有点害怕下车,
害怕和厉行舟并肩走进那扇大门时,
脑海里会不会再次响起他那该死的、让人无所适从的“内心独白”。
车子稳稳停在了民政局门前的专用车位上。“厉总,苏**,到了。
”小王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死寂,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厉行舟率先推开车门,
长腿一迈,利落地下了车。挺拔的身影站在车旁,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他侧过身,目光落在还未下车的苏晚身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车上那点微澜从未发生过。【动作真慢。
】熟悉的声音再次突兀地在苏晚脑中响起,带着点习惯性的挑剔,但随即又跟了一句,
【……算了,让她慢慢来。】苏晚搭在车门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推开车门。高跟鞋落在光洁的地砖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敲打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里。初夏的风带着点暖意吹拂过来,
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寒意和混乱。她站直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从容。
厉行舟已经迈开步子,朝民政局那扇庄重的大门走去。他的背影宽阔,步伐沉稳而有力,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苏晚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脚下虚浮得厉害。她看着前方那个冷硬的背影,脑子里乱糟糟的。
……该死的条款……动作真慢……这些碎片化的、带着温度甚至带着点笨拙关心的“心声”,
一遍遍冲击着她固有的认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她精神错乱了,
还是厉行舟……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苏晚。”前方传来厉行舟的声音,冷冽而平静,
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他已经停在了民政局入口的台阶上,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
让人完全无法窥探其中情绪。“跟上。”他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催促,
也听不出任何别的意味。苏晚定了定神,快步走上台阶。与他擦肩而过时,
她似乎感觉到他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她心尖猛地一跳。
【……她头发好像被风吹乱了点。】那低沉的声音,
又一次不合时宜地、精准地钻进她的脑海。苏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她强忍着没有抬手去梳理自己其实很整齐的头发,挺直了背脊,
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民政局大厅。大厅里冷气开得更足,光线明亮得有些晃眼,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消毒水和纸张混合的、特有的清冷味道。
几对等待办理手续的男女分坐在不同的区域,气氛或凝重、或麻木、或带着解脱般的轻松。
厉行舟的存在感太强,他一踏入大厅,原本低低的交谈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前台的工作人员显然认出了他,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恭敬笑容:“厉先生,
苏**,这边请,贵宾室已经准备好了。”小王立刻上前接洽,低声交谈着。
厉行舟微微颔首,示意苏晚跟上。【效率还行。】那心声又来了,带着点评估的味道。
苏晚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穿过大厅,走向角落一间相对僻静的贵宾室。
她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走得机械而僵硬。
她偷偷瞥了一眼厉行舟线条冷硬的侧脸,试图从他完美无缺的表情管理中找到一丝裂缝,
一丝能印证那些疯狂心声的蛛丝马迹。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厉行舟。贵宾室的门被小王轻轻推开。里面空间不大,
布置简洁,一张长桌,几把椅子。厉行舟率先走进去,拉开主位那把椅子,却没有立刻坐下,
而是习惯性地等在那里,目光落在苏晚身上。苏晚在他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他对面的位置,
拉开椅子。椅子腿与光滑的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这椅子……】厉行舟的心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
【真硬。】苏晚刚坐下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垂下眼,盯着面前光洁的桌面,
仿佛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花纹。她不敢看他,生怕自己脸上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她需要时间消化,需要空间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真的要和一个“内心戏”如此丰富的男人,在这诡异的氛围下签离婚协议?
工作人员很快拿着两份文件和相关的印章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厉先生,
苏**,请确认一下协议书条款。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她将两份厚厚的协议书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厉行舟面无表情地拿起他那份,
修长的手指翻动着纸页,发出哗哗的轻响。他的目光专注而锐利,
仿佛在审阅一份价值千亿的并购案合同,而不是决定结束自己婚姻的一纸文书。
【……第九条,不动产分割……】【……第十七条,
股权补偿……】【……第三十二条……】苏晚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也拿起自己那份协议书。
然而,厉行舟那低沉的心声,却像挥之不去的背景音,清晰地、固执地钻进她的耳朵。
他似乎在逐条审阅那些冰冷的条款,但那些心声,却与他此刻展现出的冷静理智截然不同。
【……这套湖滨别墅,
的樱花……】【……这张卡额度……够她买那些乱七八糟的颜料和画布了吧……】【……啧,
这条限制条款谁加的?管这么宽?】苏晚拿着笔的手指微微颤抖。
湖滨别墅的樱花……她确实在刚搬进去时,随口提过一次。
那些颜料和画布……她业余喜欢画画,他……他竟然记得?限制条款?
是指关于她再婚的某些限制吗?她记得自己的律师曾就这条提出过异议……她的心彻底乱了。
这些心声,像一把把细小的凿子,精准地凿在她用三年冰冷婚姻筑起的高墙上。
那高墙摇摇欲坠,裂缝蔓延。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对面那个男人。
厉行舟恰好翻到最后一页。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她。
他的眼神深邃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看完了?”他开口,
声音低沉平稳,“没问题就签字吧。”他拿起桌上的签字笔,笔尖悬在签名处上方,
姿态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日常的商务流程。【签完……就真的结束了。
】那个声音在苏晚脑中响起,低沉,缓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像一块巨石投入她本就混乱的心湖,【也好。】苏晚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笔尖悬停在签名栏上方,微微颤抖着,却迟迟落不下去。“苏**?
”工作人员略带疑惑地轻声提醒。厉行舟的目光落在她迟迟不肯落下的笔尖上,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几乎难以捕捉。【……后悔了?
】他的心声带着一丝探究,随即又变得冷硬,【后悔也没用。是她提的离婚。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
瞬间刺破了苏晚心中刚刚升腾起的、因那些奇怪心声而滋生的荒谬动摇。是啊!
是她提的离婚!是她受够了这三年的冰冷、忽视,
受够了像个透明人一样生活在名为“厉太太”的华丽牢笼里!那些莫名其妙的心声算什么?
是他在最后关头故意扰乱她心神的伎俩吗?还是……她真的因为压力太大,
产生了可悲的幻听?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混合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猛地涌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
不再犹豫,笔尖重重落下!“苏晚!
”厉行舟低沉的声音和工作人员略带惊讶的轻呼同时响起。苏晚动作一顿,
笔尖在纸页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她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厉行舟。
厉行舟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冷了几分,下颌绷得死紧。他移开目光,看向工作人员,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份协议,第三十二条补充条款,
关于限制苏**未来婚姻部分,划掉。”他顿了顿,补充道,“全部划掉。
”工作人员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位向来强势的厉总会在最后一刻提出修改关键条款。
她下意识地看向苏晚面前那份协议。苏晚也怔住了。
限制她未来婚姻的条款……他刚才心声里嫌弃“管太宽”的,原来真的是这条?
他真的……要划掉?【……她爱嫁谁嫁谁。】厉行舟的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
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冷硬,【跟我没关系了。】这句话像一盆冷水,
瞬间浇熄了苏晚心头因他刚才那句话而燃起的一点微弱的火星。果然。这才是他。划掉条款,
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为她好”,仅仅是因为……他懒得再管她的破事了。彻底划清界限,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工作人员有些迟疑地看向厉行舟:“厉总,
这……需要重新打印……”“不用那么麻烦。”厉行舟打断她,声音冷冽,“就在这里,
手动划掉,双方签字确认即可。”他的目光转向苏晚,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询问,“苏**,
有异议吗?”苏晚看着他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心底最后一丝荒谬的期待也烟消云散。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同样公式化的、毫无温度的微笑:“没有。很好。
”工作人员立刻动作麻利地在两份协议的第三十二条下方划上醒目的删除线,
并在一旁空白处标注了“此条作废,双方确认”的字样。厉行舟率先拿起笔,在修改处旁边,
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签完,他放下笔,
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沉沉地落在苏晚身上,等着她完成最后一步。苏晚不再犹豫,低头,
一笔一划,清晰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苏晚。当最后一笔落下,她清晰地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三年的婚姻,无论曾经是甜蜜还是冰冷,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结束了。】厉行舟的心声再次响起,低沉,喑哑,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空茫,
像风穿过空寂的山谷。工作人员利落地收起两份签好的协议,盖上了鲜红的印章,
然后将属于各自的证件和新的离婚证分别递给两人。“厉先生,苏**,
手续已经全部办妥了。这是二位的离婚证。”工作人员的声音依旧职业化。
厉行舟面无表情地接过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看也没看,直接递给了旁边的小王。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不算宽敞的贵宾室里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动作一丝不苟。
“走吧。”他这句话是对小王说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苏晚身上停留一秒,
径直迈步朝门口走去。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苏晚握着自己那本同样薄薄的、还带着油墨味道的离婚证,指尖冰凉。
她看着那个毫不迟疑离开的背影,听着脑海里最后那句带着空茫回音的“结束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闷闷地疼。原来,尘埃落定,是这种感觉。
空落落的,带着点窒息的痛。她独自在冰冷的贵宾室里坐了几秒钟,
直到那点迟来的钝痛稍稍平息,才站起身,挺直背脊,走了出去。
厉行舟的黑色宾利还停在原位。苏晚径直走向停在稍远处的一辆白色保时捷,
那是她自己的车。司机已经为她拉开了车门。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车门把手时,
厉行舟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车流的背景音。“苏晚。
”苏晚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路上小心。”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平平淡淡,
听不出关切,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告别?苏晚没有回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那个让她心乱如麻的男人。白色保时捷平稳地汇入车流。
苏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手里那本小小的离婚证,
像一块烙铁,烫得她手心发痛。脑海里,
厉行舟那些割裂的心声和他最后那句冰冷的“路上小心”反复交织,像一团乱麻,
缠得她心烦意乱。她需要安静,需要彻底地、远远地离开这一切。“张叔,”她睁开眼,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去公寓了。回老宅。
”那个承载着她童年和少女时代记忆的苏家老宅,此刻是她唯一能想到的避风港。“好的,
**。”司机应了一声,在前方路口调转了方向。车子驶离繁华的市中心,
朝着城西相对幽静的别墅区开去。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市上空,沉甸甸的,酝酿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
空气也变得粘稠闷热,车窗紧闭着,空调的冷风也吹不散心头的烦躁。
苏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思绪纷乱。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民政局里那些诡异的心声,
不再去想厉行舟那张冷硬的、毫无表情的脸。一切都结束了。她自由了。她应该感到轻松,
感到解脱才对。可为什么,心里那块地方,还是空落落的,带着一种酸涩的疼?
【……她回老宅了?】那个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极其突兀地再次在她脑海里响起!
清晰得仿佛说话的人就坐在她身边!苏晚浑身猛地一僵,像被瞬间冻住。
她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惊疑不定地看向车窗外!周围只有川流不息的车流,
根本看不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的影子!怎么回事?!距离已经拉开了,为什么还能听到?!
这诡异的能力范围到底有多大?!【……也好。】厉行舟的心声继续着,
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苏家……至少还有人能照顾她。
总比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强。】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呼吸骤然困难。他……他在想这个?他在担心她一个人住会没人照顾?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她想笑,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酸胀的湿意。【……她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