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签了它,你净身出户,我们陆家还能念你点好。」
我那结婚三年的丈夫陆思远,将一份冰冷的离婚协议推到我面前。
婆婆张美兰尖酸的嗓音紧随其后:「一个生不出蛋的鸡,还想分我们家财产?滚出去都是便宜你了!」
我抬起头,看着这对母子一唱一和的嘴脸,三年的付出像一场笑话。
我拿起笔,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当我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像条丧家之犬被赶出那个家门时,一排望不到头的黑色劳斯莱斯车队,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小区门口,堵死了陆思远回家的路。
为首那辆幻影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我只在婴儿时期照片里见过的,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看着我,眼眶泛红,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禾禾,爸爸来晚了。」
「签了它。」
陆思远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就像他扔在我面前的这份离婚协议书,冰冷,且充满了不耐烦。
我看着白纸黑字上“净身出户”四个大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三年前,我带着全部积蓄嫁给他,为他偿还创业失败的债务,为他打理家中一切,让他能安心在外打拼。
我辞掉了前途光明的工作,洗手作羹汤,将他那个一百平的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换来了什么?
换来他事业稍有起色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扫地出门。
「思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的声音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他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昂贵的西装袖口,连一个正眼都懒得给我。
「姜禾,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感情,当初要不是看你还算本分,你以为你能进我们陆家的门?」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我是一个孤儿。
能嫁给他这个小有资产的本地人,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我高攀了。
婆婆张美兰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燕窝,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却是推给陆思远的。
她斜睨着我,嘴角挂着刻薄的笑。
「一个生不出蛋的鸡,还想分我们家财产?我告诉你姜禾,你今天就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别耽误我儿子娶高材生媳妇!」
我这才注意到,陆思远脖子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口红印。
原来如此。
我心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又苦又涩。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拿起笔,手腕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但笔尖落下时,却异常坚定。
姜禾。
两个字,结束了我荒唐的三年婚姻。
「很好。」陆思远满意地收起协议,像是完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差事。
张美兰立刻走过来,像赶苍蝇一样挥着手。
「签完了就赶紧滚!你的东西我已经给你打包好了,别留在这里碍眼!」
门口,放着一个我结婚时带来的,已经磨破了皮的行李箱。
里面装着我这三年所有的衣物,廉价,且过时。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拖着行李箱,走出了这个我付出了三年青春的“家”。
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外面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拖着箱子,漫无目的地走在小区的路上,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幽魂。
就在我走到小区门口,准备在凄风苦雨中迎接我悲惨的未来时,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排,整整一排的黑色劳斯莱斯,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小区门口本就不宽的路,被它们彻底堵死。
几个保安吓得腿都软了,哆哆嗦嗦地跑过来,却被最前面那辆车旁站着的黑衣保镖一个眼神就逼退了。
我愣在原地,以为是哪位大人物出行,下意识地想让开。
就在这时,为首那辆劳斯莱斯幻影的后座车窗,缓缓降下。
一张儒雅而英俊的中年男人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他的鬓角有些许银丝,但那双眼睛,深邃而锐利,此刻却盛满了激动和无尽的愧疚。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因为太过激动而发不出声音。
我怔住了。
这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在我那破旧的福利院包裹里,唯一一张我婴儿时期的照片上,抱着我的那个年轻男人,就长这样。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男人终于稳定住了情绪,他看着我,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禾禾,我的禾禾……」
他推开车门,踉跄地朝我走来,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被雨水打湿也毫不在意。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触碰我的脸,却又怕吓到我似的停在半空。
「爸爸……来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