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祠堂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门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像有人在外面叩门。林浅把碎片紧紧抱在怀里,突然觉得,这场暴雨,或许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雨。它像是一道闸门,冲开了某个被尘封多年的秘密,而她,已经被卷进了这秘密的漩涡中心。
第二天中午,林浅刚把最后一个箱子搬上出租车,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的国际号码,归属地显示为东南亚某国。
“请问是林浅**吗?”电话那头是个沉稳的男声,带着轻微的粤语口音,“我是苏晚女士的委托律师,我叫陈默。”
苏晚,是母亲的名字。
林浅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您……您好,我是林浅。”
“苏女士在三年前立过一份遗嘱,指定我在她去世后,将她的遗产转交给您。”陈默的声音很平静,“我现在就在您住的小区门口,方便见面详谈吗?”
半小时后,林浅在小区的咖啡馆里见到了陈默。他大约五十岁上下,穿着熨帖的灰色西装,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檀木箱子。箱子上了锁,锁扣是黄铜的,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苏女士的主要遗产。”陈默把箱子推到林浅面前,“她嘱咐过,必须亲手交给您本人。”
林浅摸着箱子表面光滑的木纹,突然觉得很陌生。母亲在她印象里,一直是个温婉的中学语文老师,住的房子是老城区的旧楼,衣柜里最贵的衣服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羊绒衫。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檀木箱子?还在东南亚有委托律师?
“我母亲……她到底是什么人?”林浅忍不住问。
陈默推了推眼镜:“苏女士的具体身份,我不方便多说。她只让我告诉您,箱子里的东西,会解答您所有的疑问。另外,”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林氏集团51%股权的过户证明,您昨天看到的股权证书,是真的。”
林浅的呼吸顿了一下。
“苏女士说,您可能会遇到麻烦,所以提前做了公证。”陈默补充道,“如果林家人敢阻挠,我可以提供全部法律支持。”
送走陈默后,林浅抱着箱子回到了郊区的房子。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带一个小小的院子,是林承泽“补偿”给她的。房子很新,空荡荡的,连阳光照进来都显得冷清。
她把箱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研究了半天锁扣。锁是老式的铜锁,没有钥匙孔,只有一个圆形的转盘,上面刻着希腊字母。林浅心里一动,摸出脖子上的Ω吊坠——吊坠的背面,刻着一串小小的希腊字母:α、β、γ、Ω。
她试着按照这个顺序转动转盘。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箱子里铺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几样东西:一本厚厚的希腊语词典,一个银色的相框,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相框里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苏晚穿着白大褂,站在一栋西式建筑前,笑得眉眼弯弯。她怀里抱着几本书,其中一本的封面隐约可见——是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和林浅现在手里的这本希腊语词典一模一样。
林浅拿起词典。封面是深棕色的皮质,已经有些磨损,扉页上有母亲的签名:苏晚,2008年3月7日。日期下面,用红钢笔写着一行字:37是生命的钥匙。
37。又是37。
林浅的心莫名收紧。她翻开词典,纸张已经泛黄,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和阳光混合的味道。词典里夹着很多便签,都是母亲用红钢笔写的批注,大多是希腊语的语法笔记,但偶尔会夹杂一两句中文,比如“今天浅浅掉了第一颗牙”“浅浅说长大想当医生”。
翻到《荷马史诗》部分时,林浅突然停住了。第36页的末尾,标注着“未完待续”,但下一页直接跳到了38页——第37页,被人撕掉了。
撕口很不整齐,边缘带着毛刺,像是被人急急忙忙扯下来的,甚至能看到残留的纸纤维。林浅指尖抚过缺口,突然想起林承泽的日记。
她以前收拾书房时,见过他的日记本。封面是黑色的皮质,和这本词典的质感很像。有一次她无意中翻开,看到里面写的全是希腊语,当时只当是他学外语的笔记,没太在意。但现在想来,他撕纸的习惯和这个缺口很像——总是从右上角开始撕,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痕。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林浅把词典合上,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去——是林承泽。
他没穿西装,换了件灰色的连帽衫,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像是刚从家里过来。
“浅浅,我能进去谈谈吗?”他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少了昨天的冰冷,多了几分疲惫。
林浅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我给你带了点汤。”林承泽把保温桶递过来,“张妈熬的,你以前最喜欢的莲藕排骨汤。”
林浅没接。“有事就说吧。”
他的目光落在客厅的檀木箱子上,瞳孔微微一缩:“陈默来找过你了?”
“是。”林浅直视着他,“股权是真的,对吗?我母亲和林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承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浅浅,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已经跟那个女人断了,我……”
“我问你我母亲的事!”林浅提高了声音。
林承泽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拧开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就着门口的自来水咽了下去。林浅看清了药瓶上的字——盐酸舍曲林,一种抗抑郁药。
“你在吃这个?”她愣住了。她认识这个药,以前学校里有个同学得了抑郁症,吃的就是这个。
“压力大,医生开的。”林承泽把药瓶塞回口袋,动作有些仓促,“浅浅,别管那些事了,对你没好处。我们复婚,我会对你们娘俩好的,真的……”
他的话没说完,林浅的手机响了。是个本地号码,她接起,对方的声音很陌生:“请问是林浅**吗?我是沈砚舟,国际刑事律师。我受我父亲的委托,想和您见一面,关于苏晚女士的事。”
沈砚舟?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林浅想了想,突然记起来——是沈氏集团的继承人。沈家在东南亚做航运生意,和林氏集团一直有合作,她以前在林氏的年会上见过他一次,很年轻,穿着深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清冷,和周围觥筹交错的环境格格不入。
“沈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沈砚舟的声音很平静,“我在您小区门口的咖啡馆,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见一面。”
挂了电话,林浅看了一眼林承泽:“有人找我,你走吧。”
“是沈砚舟?”林承泽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你别见他!沈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林浅,听我的,别跟沈家扯上关系,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右手无名指上那个浅浅的烫伤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林浅猛地想起昨天在地下室看到的实验日志照片——照片里那个被滚烫烧杯泼到的少年,手上的疤痕位置,和林承泽的一模一样。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林承泽还想说什么,但林浅已经转身走进了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半小时后,林浅坐在了沈砚舟对面。他比她印象中更清瘦,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质怀表,表链是老式的蛇形链,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苏女士是我父亲的学生。”沈砚舟没绕圈子,直接开口,“我父亲去世前,让我务必找到您,把这个交给您。”
他打开怀表,表盖内侧没有照片,而是刻着一个清晰的希腊字母——Ω。
和她项链上的吊坠,和股权证书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我父亲说,”沈砚舟的目光落在怀表上,语气低沉,“您母亲的实验室坐标,就藏在37这个数字里。而打开坐标的钥匙,是您。”
林浅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她看着怀表上的Ω,又想起母亲词典里那句“37是生命的钥匙”,突然明白——这场围绕着37和Ω的谜题,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站在了谜题的入口。